她不能动弹，嘶哑的嗓音不停地念着爸爸教她的台词。

嘴唇干裂而冒出的血腥很快就结冰了，已经没有感觉了。

……

……

以下正文开始

雪已经快埋过她贴在地面上的右手臂了。

被粗布外袄绑着的右手，还是感受得到雪的冰冷。

这个时候，总是会对那个人砍掉了她的左臂产生一丝感激。

浑身上下，都没有感觉了。

她匍匐在广场边的地上，空荡荡的左袖被绑成一团，让左肩那有些畸形的断处成为了浑身上下最暖的地方。

如果有两个手臂都贴着地面，她可能会更冷吧。

她开始感觉有点暖了。

这样总算是舒服一点了。

所以爸爸是知道，只要她一直跪着不动，身体就会变暖，才让她一直跪着的不让她起来的，对吧。

或许爸爸是料到了她冬天如果还跪在地上，真的会很冷吧。

「过年了，快去买点热的东西吃吧，别再跪着了。」

过年了。

原来今天，是过年吗？

怪不得她发现今天周围热闹了很多，陆陆续续有人给她丢了像唱诗班一样好听的钱。

她喜欢钱。

今天的人很多，说不定会比昨天得到的钱更多，但她刚刚没有哭喊出来……

今天到底会不会被“教训”呢？

“这小孩才多大啊？怪可怜的。”

多大是在问她多少岁了吗？按照爸爸说的她的出声日子来算，她好像……是六岁吧？

“唉，这个世道真是没人管啊。”

“你看看，你要是不好好修习，以后就要像那个妹妹一样在这里跪着了。你想在这里跪着吗？不想对吧……”

修习，就可以不跪着吗？所以是因为我不修习，所以才要在这里跪着的吗？虽然我没有修习过，但如果可以，她一定会好好修习的啊……

“诶，快过来快过来，你跑那去干什么啊！离她远点不知道多少天没有换过衣服了。这些乞丐总是不知道蹭到什么乱七八糟的脏地方……”

她……她没有蹭到什么脏地方的，她每天都只是回家和跪在这里的……衣服，她没有别的衣服了……

“你过去干什么，这些小孩背后都是有组织的！你没看最近的新闻吗，这些都是骗子，别给她钱！浪费！”

什么？什么组织？什么新闻？她不是骗子啊，她从来没有骗过人的，不要不给她钱，没有钱她今天会被“教训”的……

“啊，对了对了，昨天那个新闻还说有个乞丐团伙……现在这些凡等人真是什么都干得出来。”

什么乞丐团伙，她什么都不知道啊……

”走了走了，别浪费钱。”

不要走，求求你们……

“真不知道这些人怎么同情心泛滥，如果不是没能力怎么会落到这种下场。凡等人中的下等。”

不，求求你们，求求你们……

她能感觉到人群正在快速地散去，她顿时慌乱了起来。身体的僵硬让她只能微微地颤抖，难以控制各处的活动。

她想起了皮带抽在自己身上的辣痛，背上的伤口现在又开始往骨头里扎针。

不要走……

求求你们……

求求你们……

“唉，可怜啊，上辈子也不知道造了什么孽，这辈子来还债……”

好痛……

求求你们……不要走……

哪怕只是一个硬币，求求你们了……

她张了张嘴，嘶哑的声音如刀割在她的喉腔，麻木冰冷的舌头勉强绕出了口齿不清的几个音。

一片金色的衣摆从她面前扫过，在一片白茫之中特别显眼。

金色的衣摆……

是爸爸看的电视上，玄门的人……

电视上说，玄门都是好人……

她拼命地挣扎着，僵硬地把手从雪地里拔起来，直直抓向那片衣摆。失去了右手的支撑，她整个人摔在了地上，脸砸进雪里。

但她死死地抓住了那个衣摆，纵使她的皮肤上没有什么感觉。

“救……救……”

她感觉喉咙中一阵腥甜，似乎每一个音节都能把她的喉咙割出一道血淋淋的伤疤。

这个人，会救她的吧。

她真的好冷，好冷……

她不想……再跪下去了啊……

如果是玄门的话，爸爸也就不会打她了吧……说不定，说不定她可以修习了，她就永远不用再跪了……

真好啊……

“臭乞丐，滚开啊！”

一阵钝痛，踢得她的头脑混沌嗡鸣。她被迫松开了手，浑身抽搐了一下，脸皱在一起。她很想哭，却流不出一滴眼泪。

她……

没有得救啊。

“天呐，这个乞丐还会抓人！”

“不会还要碰瓷吧！走走走赶紧离她远点！”

“太恐怖了，看她刚刚那个样子，那个修玄者的门袍都要被扯烂了，要是被她抓到肉……太恐怖了！”

“这小孩恐怕是个疯子吧，疯乞丐……赶紧找警署的玄君把她清理掉吧，待会要是发起疯就恐怖了。”

好冷啊……

她倒在雪地里，眼前一片白茫，看不见温暖的红光，和金色的衣摆。

原来电视里说的，都是假的啊。

玄门的人不会救她。

玄门的人，不是好人。

爸爸，不爱自己的孩子。

连她都知道电视里的都是假的了，为什么这些人，这些人他们不知道呢？

她没有什么组织，她只有一个「爸爸」。

她没有骗人，她只是一直在说「行行好吧」。

她没有疯，她只是想求救。

她只是不想再跪在地上，匍匐在冰天雪地里，冷得发热。

她只是……想好好活着，想每天少痛一点而已……

为什么，要相信说谎的电视，不相信她呢？

“这位玄君，这里有个疯子，赶紧把她清理掉吧，要是发疯不知道要伤多少人……”

“对啊，别看她小，力气特别大，连玄门的门袍都快被扯破了！您也知道，那可是光蚕妖丝啊！”

“说不定她根本不是什么小孩，哪个小孩会有这么大力气！”

“就是啊，快把她弄走！”

啊……

原来，是因为大家都在撒谎啊。

所以，一切都是反的。

诚信的，才是虚伪的。

光明的，才是罪恶的。

神圣不可侵犯的……

才是，最应该被摧毁的。

她感觉得到自己被粗暴地扯着头发拖曳，但她已经感觉不到痛了。

或许感觉得到，但这点痛对她来说，就像碰了一点灰尘一样微不足道。

她突然失重，头上又重重地痛了一下。

突然，全身也痛了起来。

痛在叫嚣着，越来越吵闹，要撕碎她的骨骼和经脉。痛震得她的思绪一瞬冰冷清明，浑身体内都在颤动。

她感觉自己的腹部有什么东西突然出现了，在她的浑身上下横冲直撞。

她看见，自己眼中的一片白茫，骤然变黑了。

没有温暖的红光。

没有金色的衣摆。

只有这撒谎成白色的世界，真正的面目。

那是最邪恶的乌黑。

对了，这种红光不经常有的，她每天都在这里跪着，之前没有这样的红光。

刚刚那个给她丢钱的善良姐姐和她说了什么来着？

纸币和硬币落进面前的碗里，发出了非常悦耳的响声，像教堂的唱诗班唱出来的那样好听。

她应该「大声哭喊着谢谢」，不然就没有人再会来丢给她钱了。

（本章是老纳穿越前的日子，可能有一点点小致郁，不是很合现在新年本应该喜庆温馨的气氛。为了大家有个好心情，这个新年番外可以等到过完年之后看啦~）

她真的很努力地张嘴，很努力地喊了。

可是喉咙没有感觉了，她该怎么样哭喊呢？

她也哭不出来了。眼睛干涩得几乎看不清东西，眼前的一切就剩下模糊的白茫和点点红光。

……

好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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