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铮的记忆一下子被调动起来了：“噢。那上次在电梯间，我看到你被于洇老师捅了一刀，倒在血迫里，过了一会儿尸体不见了，其实也是进入了休眠状态对不对？”

寻望若：“对。”

这些小礼物一收就是两三年，现在寻望若变得有人情味了，不做标本了，于洇也依然没学会说拒绝的话。不管是蜘蛛腿还是青蛙头，只要是寻望若送的，他都得拿好。

“基地里的怪物好像不敢攻击我。”寻望若把身上的黑色绒毛拍掉了，“尤其是这对蜘蛛，看到我就跑。”

于洇本来不想收，但是这些玩意不送给他，就要被寻望若做成标本珍藏，那还不如收下，能让寻望若家里变得更有人样。

寻望若偏过头去，无声地拒绝了他。

寻望若说：“可能是的。”

“为什么啊，它们这么怕你。”还有，你究竟是npc还是真的寻大哥？”兰铮脑子里一团乱麻，“如果是活人，我明明亲眼看到你摔死了，摔得血肉模糊……”

兰铮眼睛里迸发着憧憬的光芒：“你随身携带了什么样的休眠舱呀，太好使了，给我看看。”

于洇帮寻望若解释：“你别怕，他不是鬼，也没有死。他被系统攻击，受了重伤后陷入休眠，到刚刚才醒来。”

“受了重伤，这么快就能好么。”兰铮伸出手，想摸摸寻望若之前流过血的脑门，但被寻望若一眼瞪开了。

寻望若：“不行。”

兰铮知难而进：“啊，给我看看呗，哪天赚到钱了我也去买一个。”

于洇爬过去，弹了一下兰铮的脑袋瓜：“想什么呢，买了你也用不上。”

兰铮声音颤抖起来：“你该不会变成了鬼吧，像善柔一样，死了以后又被系统复活。”他脖子往后一缩，整张小脸布满了惊惧的青色。

于洇把兰铮捞了起来，正色道：“我查过基地地图全解，在上面看到了一条和目的地十分相像的路线，就在靠近元元房间的位置。从这边爬过去，应该很快就能到了。”

“元元……”佳奇努力回忆，“这名字好像在哪听过。”

尤拉收回了放在铁丝网上的手：“那我们就继续走管道咯，不下去了。”

有寻望若在，他们无需再担忧通风管道里的“守护神”。

“走管道方便，不会遇到监察者。”于洇钻进了下一条窄小的管道，“我来带路，你们跟着我。”

他们继续匍匐前行，在地图的带领下，他们很快爬到了目的地附近。考虑到走廊里有监察者神出鬼没，于洇选择从元元那里跳下去。

昨天元元对他们抱有好感，相信今天也不会告发他们，安全系数极高。

他们来到了元元的住处，并排聚在屋顶，观察着下面的动静。和昨天不同，今天这个地方安静无比，监察者估计不在。

于洇掀开铁丝网，一跃而下，喊了一声：“元元——”

然而还没闭上嘴巴，于洇就呆住了，他睁圆了眼眶朝床头望去，眼神饱含震惊。

“怎么了。”兰铮被他这表情吓得不敢跳下来了，“是不是出事了？”

寻望若跟着跳下，看清房间里的情形后，他也愣了一下，不过没有于洇那么夸张。他对上面的人做了个手势：“下来，这里安全。”

其余人鱼贯而出。这时他们终于发现，元元死了。

有三尺白绫悬在屋顶下，而白绫里拴着元元纤细的脖颈。元元赤着足，足下有只瘫倒的凳子。他紧闭双眼，身体吊在空中，看着轻飘飘的。

而在破败的双人床上，躺着两个赤身裸/体的监察者，监察者睁着眼睛一动不动，眼球突出，面色狰狞。走近了看，才发现他们脖子上分别缠着根铁丝，铁丝勒出了一圈青紫色，还有血迹洇出。

显然，他们三个都已经咽气了。

佳奇往后退了两步，不敢动弹：“元元竟然是他？之前他在广场上被人拖走了，没想到……”

没想到初见竟是永别。

寻望若在三个死人身上探查了一番，下了初步结论：“元元把两名监察者杀死后，自己上吊自杀了。”

于洇抬头观察元元的时候，发现他吊在房顶的晾衣杆下。晾衣杆十分简陋，简陋到他们昨天根本没注意到，这上面和天花板有什么区别。

元元住在基地边缘可有可无的位置，房间狭小，家具敷衍，连死亡都那么无足轻重。

兰铮受了刺激，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嘴里不停地念叨：“怎么会这样，昨天还好好的，昨天元元没死啊。”

寻望若说：“昨天我们救了他。”

兰铮无法接受：“所以我们不救他，他就会死。可是我们不可能每天都救他，难道他注定要死，系统不会这么过分吧？”

兰铮的疑问让于洇想起来，昨天元元和他告别时，说了一句话。元元说：“我要谢谢你，让我短暂地感受到了做人的感觉。”

当时他没有在意。他自认为没帮什么大忙，是元元高看了他。而现在他却有些好奇，倘若还有机会，他会问问元元：你眼里的“做人”，究竟是什么样子。

于洇包里有一束杂草，他随手编了只草环，放在元元的上衣口袋里。

“我们走吧。”寻望若说。

他们没有在元元房间停留太久。

噩梦岛上有npc死亡是寻常事，无论再怎么震惊也不能停下脚步。

于洇带他们走去了那堆白骨旁。

佳奇蹲在零散的白骨前，紧张地问：“雅雅，是你吗。”

四周有水滴从廊顶落下，打在瓷砖上叮咚作响。

起初白骨毫无反应。佳奇便把短刀找了出来，握在手里。他用刀柄碰了碰地上的头骨：“雅雅，是你吗。”

头骨骤然颤动起来，开始在地上打转，转到了面向佳奇的方向。

它用两只的黑洞洞盯着佳奇，张开上下颌：“是我，佳奇，我好想你。我等了这么多年，终于等到你了。”

看来它只对这把匕首有感应。那次于洇被白骷髅追逐，也是在他捡到了匕首之后。

当时骷髅嘴里不断地对他说情话，是因为把他当成了佳奇吗？

见朝思暮想的恋人变为一瘫白骨，佳奇终是撑不下去了，她失声痛哭，一边哭一边说：“我也想你。”

“不要哭。”雅雅安慰她，“我们重逢了，笑一笑。”

“我早该想到的。”佳奇满眼泪花，“系统怎么可能好心好意把我送回到我们分开的那一天。原来你早就死了，我现在只能把你的尸首带出去。”

说着，她就要伸手拨雅雅的骨架。

雅雅却说：“我可以自己站起来，跟你走。”

随后地上的骨头像是被木偶线牵引着，一块一块排列整齐，直立而起。它把蹲着的佳奇拉了起来：“佳奇，你要带我去哪？你去哪我都跟着你。”

“我们出去。”佳奇把脸上的眼泪抹干净了，才想起身边还站着一堆人。她和雅雅介绍：“这里都是我的朋友，他们很善良，也很厉害，一路上过关斩将，帮我找到了你。”

于洇他们和雅雅打了个招呼。

这里光线晦暗，和复活的骷髅打招呼，难免心惊胆战。

“谢谢朋友们。”雅雅拉起了佳奇的手，苍白的指骨与之十指交扣。

见恋人的触感变成这副模样，佳奇忍不住又开始哭：“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你会变成这样，基地那些王八蛋究竟对你做了什么，我要去杀了他们！”

雅雅叹息：“死到临头我才知道，原来州政府那些冠冕堂皇的借口都是幌子，他们根本没想过要拯救地球，这一切另有所图。”

于洇问：“那他们想做什么？”

雅雅：“基地创始人糜谷，曾使用基因改造、人造子宫等技术，为基地的捐赠者培育出了一位令人满意的后代，它的生命力以及脑容量比普通人高出一大截，像极了人类进化后的样子。”

不止用了人造子宫，还用了基因改造。于洇心想，难怪寻望若这么与众不同。

雅雅：“这次成功后，糜谷还想如法炮制，但逆天改命的事情哪有这么容易。人类基因非常复杂，牵一发而动全身，因此改造出来的胚胎，总有这样那样的缺陷。”

“糜谷开始从各个方面寻找第一次成功的原因。后来他意外发现，捐赠者寻高的配偶是一名变性人。”

寻望若怔住了：“变性人？”

尤拉似乎也有此疑问，她看向寻望若的脸，等待他作答。

寻望若说：“不怕。”他瞄了于洇一眼，又补充，“不疼。”

“哎呦，你怎么总弹我，疼死我了。”兰铮滑倒在地，不动弹了。

“别装死。”于洇挠他腰间的痒痒窝，“快起来，我们要赶去下一站了。”

刚认识寻望若那会儿，寻望若常常送于洇一些神秘小礼物：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无一例外送来的时候全都死了，死得特别凄惨，基本没有全尸。

兰铮在地上扭来扭去：“哈哈，你停手，别抓了，我起来，起来还不行么。”

这边的管道比其他地方的宽敞一点，互动交流也就更加容易了，佳奇听着他们嘻嘻哈哈的对话，突然皱起了眉，问：“那个新来的，你被捅一刀，不怕疼吗？”

他在向寻望若发问。

“那感情好啊。”佳奇有点自来熟，“以后让你来打头阵，就没人敢欺负我们。”

一旁的尤拉恍然大悟：“也就是说，刚刚蜘蛛突然逃走，是因为它们察觉到你要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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