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清楚黎风兰的眼神后，宁青默终于一点点的冷静了下来。

黎风兰的意思是，如果自己不放开他的话, 他便要将这把剑落下来吗？

“你的修为，不止元婴……黎风兰不可能挡住我。”宁青默还在轻声说着些什么，语毕, 他忽然伸出手去, 一把拉住了黎风兰。

“放手。”黎风兰冷冷说。

刚那几剑光闪过后, 镜月湖这里的普通人已经全部散去。

冷光映到了黎风兰的脸上，将他的眸子照的格外冷。黎风兰没有犹豫，他直接将冰冷的剑刃搭在了宁青默的手上, 然后不带一丝感的说：“我说, 放开我。”

宁青默现在精神状态虽然不好, 是手劲却还是那么的大，黎风兰被他死死地抓住，想要脱身一时半会间都难以动弹。

和对自己有恩的邱晚游不，黎风兰从来都不觉得自己欠宁青默什么, 也不觉得他们有必要相认。

宁青默惨笑一下，他依旧拉住黎风兰，时轻轻摇头说：“……我对不起你，这只手你若是想要的话，就落剑吧。”

黎风兰又轻声说了一句“松手”，见宁青默没有一点反应，黎风兰索『性』再一次的将自己的灵剑唤了出来。

这一把银『色』长剑，被月光还有不远处湖面上的莲灯映亮, 并发淡淡冷光。

黎风兰：“……”

多年不见，宁青默的脑子怎么也有问题了？！黎风兰的目光缓缓向下移去，他看到音修那只平常端着琵琶的手，此时正紧紧地握住自己的手腕。

因为用力过大，宁青默的指节都已经发白了。

——让宁青默知道自己就是黎风兰, 然后再被他出卖一次吗？

那个时候的他，还不是现在的无修士，而是一个以风流肆意着称的音修。当年宁青默每每叫出“小道士”这三个字，黎风兰总是会觉得不好意思。

是现在再听到这三个字，黎风兰只觉得分外的恶心。

自己将要死在伏神阵下的时候，宁青默曾经对自己说过一些极其恶心的话。

或许之黎风兰还不太明白，是现在经历了这么多的事，黎风兰又怎么会不知道宁青默到底是什么意思。以及宁青默当初叫自己“小道士”，到底是为了什么。

——上一世的时候，宁青默自始至终都未曾尊重过自己，他每每故意叫出这三个字，都是想要看自己『露』出窘迫的表情。

见黎风兰不说话，宁青默终于继续说起了他一开始的时候没有说完的句子。

他笑着，有些恍惚的说：“我原来一开始就想错了……他们，他们早就已经修补好了你的神魂，将你……放到了这个壳子里。我原来晚了一步。”

现黎风兰的修为不比自己低后，宁青默立刻意识到了一点——黎风兰是容纳黎扶月灵魂的最好躯壳，不只是自己这么想，那个真正复活黎风兰的人，也早已经盯准了这一点。

自己或许又来晚了一步……

根本不用他守着这个壳子，这个壳子里面的人，早就是黎扶月了！

这一现让宁青默狂喜。

际上他的猜测，还真的对了大半。

而看到宁青默不停变化的表情，黎风兰只觉得瘆得慌。

然而对方拉的在太紧，且手中还带了几分灵力。宁青默毕竟是一个大乘期的修士，黎风兰甚至很难用灵力将他弹开。

是生生用剑将人的手臂砍掉，黎风兰又做不到。

黎风兰的耳边是段万年的叫骂声，而他怀中的乘黄，也在不停地向一边的男人呲牙。

就在这个时候，一直站在黎风兰身边的陵不厌忽然上来。

他冷冷的看了宁青默一眼，方才开口说：“宁青默仙尊，你的戏演够了吗？”

“戏？”

听到陵不厌的话后，宁青默就像是才注意到有这个人一样，抬头向他看去。

陵不厌笑了一下，看着他说：“独角戏。你没有现，风兰压根就不想理会你吗？”

陵不厌的语气与脸上的笑容都很淡，淡到几乎感觉不出多少绪，他越是这样云淡风轻，对宁青默的刺激就越是大。

“你……你算何人？这是我与他的事，和你没有关系。”宁青默的绪一下子激动了起来。

也正是这个时候，黎风兰和陵不厌感觉到，宁青默的智已经彻彻底底的『乱』了。

甚至陵不厌不急着回答宁青默的问题，他首先说道：“你的无不稳。”

无不稳。

宁青默本身就是一个半路出道的无修士，其实在他转修无之后，自己差不多已经清楚，他这一世与飞升无缘了。

“哈哈哈是啊……”宁青默笑着看向黎风兰，然后用低哑的声音说：“我知道我已经无缘大道，而当初转修无……也不过是为了，留住扶月的残魂而已。如今知道你还好……”

“宁青默。”黎风兰终于出声打断了他。

其实在听到对方说出这句话之，黎风兰都不愿意以“黎扶月”的身份与他说话。

是现在，听到宁青默刚说出的东西，黎风兰终于忍不住了。

他对宁青默说：“你觉得我听了你说的话，会感动吗？宁青默你未免也太自以为是了吧。”

宁青默的笑意，立刻僵在了脸上。

听到黎风兰的话后，陵不厌和段万年，甚至于被他抱在怀中的乘黄，都有些不可置信的抬头向黎风兰看去。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就连宁青默死死抓住黎风兰的那一只手，在听到刚那句话之后，都稍稍松了一下。

黎风兰继续说：“我上一世将死的时候就知道了，宁青默你是一个没有良心的人。也是从你的身上，我知道，原来在修真界，没有良心的人能活的有多舒服。”

关于宁青默的事，段万年也听过一些，甚至因为妖界与修真界两立，所以许多修真界的八卦，反倒是他们那边传的更广一点。

段万年大概知道，宁青默当年利用黎风兰的事。

因此听到黎风兰的话后，段万年心里只觉一阵舒爽。

她笑着说道：“可不是吗？当初出卖朋友，换取宗门内地位的人，可不就是他吗。”

宁青默的手微微颤抖了起来。

宁青默当然清楚自己做了什么好事，时他却也在心里默默祈求，黎风兰不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或是……不明白。

可是这都只是自欺欺人罢了。

或许当年的黎扶月不明白，可是死了一次的黎风兰，却怎么说都应该明白了。

“我……”宁青默张口，却不知道应该怎么解释。

是啊，这些事，的确都是自己做的。

甚至段万年不知道的是，自己当初就连结交黎扶月，都是怀有目的的。

见宁青默还不放手，黎风兰索『性』继续说：“宁青默你觉得自己说出这番话，我会感动吗？你只是良心过不去而已，你自己想，难道我会因为你有了一点良心而感激你？”

听到这里，宁青默终于清清楚楚意识到，黎风兰变了。

他已经和一世那个温和不懂得抗争的黎扶月完全不了。

“不，不……”宁青默已经完全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了，他只是紧紧地握着黎风兰的手，并一个劲的摇头。

宁青默想要解释，是无从解释。

见到他这样子，陵不厌又向走了两步。

他终于延迟许久，回答了刚宁青默的那个问题：“好了宁青默仙尊，我这个当师尊的，要带风兰回去了。”

不等宁青默回答，陵不厌的手中忽然出现了一把黑『色』的剑鞘，还没等众人在黑夜之中看清楚那剑鞘的样子，它便重重击到了宁青默的口处，下一刻又向宁青默的手腕打去。

陵不厌明明还站在原地，并没有动那剑鞘，可是剑鞘就像是长了眼睛一样，准准的打上了宁青默身上的几个大『穴』。

下一刻宁青默就因为疼痛难忍，本能地松开了手来。

见此情景，一直在一边看戏的段万年忽然出手，用那根十三节鞭向宁青默抽去，一下将男人打的后退几步。

——作为妖族一员，段万年向来都不懂得“不能乘人之危”这个道理。她只知道，自己刚在水上玩的好好的，是却莫名被这个修士打扰了兴致。

现在正是一个报复回来的好时候。

而在黎风兰转身之后，躺在阴冷『潮』湿的河岸上的宁青默，看着对方的背影，眼角终于划过了一清泪。

黎风兰走了。

他还是走了……

又是一年拜月节，当初那个热热闹闹的湖面，现在已经空无一人。而那个单纯的小道士，也永远的消失了……

让他消失的人，正是自己。

“扶月……”望着对方的背影，宁青默一遍遍念着那个名字，是这空旷的湖面上，只剩下了他的声音在一遍遍回『荡』。

这一晚，宁青默修了千年的无彻底毁于一旦。

……

黎风兰转身之后，并没有回头看一眼。

和满心怀恋的宁青默不，黎风兰现在只觉得无语和好笑。

——上辈子的自己，未免太傻了。

就在黎风兰回忆世种种的时候，他的手背忽然一凉。

“嘶——”黎风兰想的正入『迷』，手背上忽然一冷，将他吓了一跳。

而等黎风兰下意识低头去看的时候，就更是吃了一惊。

“蛇？”说话的人是黎风兰。

“什么，蛇？啊啊啊。”尖叫的那个，是上古凶兽乘黄。

甚至在尖叫的时，乘黄还三两下挣脱黎风兰的手，踩着胳膊站到了黎风兰的肩膀上去。作为它的主人，黎风兰从来都不知道，原来乘黄的动作还可以这么敏捷？

看到乘黄这样子，身为妖族的段万年不由嘲笑到：“哈哈哈哈哈，你还上古凶兽呢？这也太没有出息了吧？”

“呜呜呜~”乘黄看上去好像是真的被吓到了，它委委屈地蹭了一下黎风兰，然后用带着浓浓鼻音的声音说：“我，我还是个小孩子嘛……”

陵不厌：“……小孩子？”

——黎风兰听到，曾经见过乘黄世英姿的陵不厌，在重复这句话的时候，语气里带着几分怀疑人生的意思。

师尊这样的反应，可真是罕见啊。

不过想来乘黄这后两世的变化，也是足够惊人了……

黎风兰刚只顾着关注陵不厌，因此一时间竟然不小心忘记了手上那冰冰凉凉的感觉。直到再次感觉手背被什么东西蹭了一下，黎风兰这终于低头，并将宽大的衣袖拉起，向手背看去。

然后他就看到……一个黑『色』的剑鞘正悬在空中，并像是小猫的尾巴一样，在他的手背周围转着蹭着……

“这是什么东西？”黎风兰现在正好走进了一个小巷之中，周围的光线很暗，他一时间也分辨不出来这剑鞘究竟是什么样子。

一边说着，黎风兰一边将剑鞘拿了起来。

接着他终于借着月光，看清楚了那东西的样子。

“这……这不是师尊刚用来打宁青默的剑鞘吗？”黎风兰犹豫了一下，终于将这句话说了出来。

而听到他的话后，刚走在黎风兰斜方的陵不厌，这皱眉转过身。

被主人的视线锁后，那个几息前还在围着黎风兰蹭来蹭去的剑鞘忽然停在黎风兰的手中一动也不动。

陵不厌：“是它。”

“啊？”黎风兰刚其实只是随口问了一下，他没有想到，陵不厌的剑鞘真的自己跑到了这里来。

作为一名剑修，黎风兰最了解的就是他手中的剑了。

而这么多年来，黎风兰似乎还没有见过有剑鞘会背着主人四处『乱』跑的。

或许是这事着奇怪，黎风兰甚至忘记了宁青默。

“咳咳……”陵不厌将剑鞘从黎风兰的手中接了回来，而就在这个时候，那剑鞘居然试图从陵不厌的手中挣脱，再一次回到黎风兰那里去。

陵不厌说：“这剑跟我有些年头了，生出了一点剑灵。之几年一直沉睡着，现在醒来不久，估计对这世间的一切比较稀奇。”

“哇！”不等说话，段万年先凑了上来，“居然有剑灵！”

段万年忍不住伸出手想要将剑鞘接来，是刚还在蹭黎风兰手背的剑鞘，却好像很嫌弃她一样，在自己主人的手中翻了一个身，将段万年给躲了过去。

段万年倒是不觉得生气，她颇为稀奇的说：“我听说这世上，有剑灵的剑，或许总共就那五六把，没有想到这里竟然有一个。”

就像她说的一样，这世上有剑灵的长剑在是太少了。要是几日前看到这场景的话，段万年说不压根不会相信陵不厌的话。

是看了自己的父亲段计僳对陵不厌的态度后，段万年已经在心中默认——陵不厌是一个不出世的修真界大能了。

闻言，陵不厌笑了一下没有说话。

而黎风兰也走了过来，他看了一眼那通体漆黑的剑身，然后下意识的说道：“这剑长的，与我的‘了因果’还有几分相似。”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黎风兰总觉得自己说完刚那句话之后，上一刻还安安静静躺在陵不厌手中的剑鞘，忽然激动了一下。

等等！一个剑鞘激不激动，自己是怎么看出来的？

黎风兰稍稍摇了摇头，将刚那奇怪的感觉从自己的脑海中扔了出去。

他又看了一眼那剑鞘，然后语气有些遗憾的说道：“了因果是一把好剑，是我恐怕不是……一个能够配的上它的主人。”

是啊，了因果可是这世上最好的剑，它的主人怎么能是自己这个飞升都没有飞升的了的人呢？

黎风兰的语气，略带落寞。

“除了你以外，这世上没有人能配上了因果。”陵不厌忽然开口说。

而就在陵不厌说话的时候，陵不厌那个剑鞘居然浮在空中，朝着黎风兰点了点头。

这场景，着有些神奇。

虽然刚知道了剑灵的存在，是看到那长剑点头的样子，段万年还是颇为夸张的说了一句：“哇！它会点头，好聪明！”

黎风兰笑：“我的了因果也有剑灵，说起来在见到师尊的剑，我还没有见过除它外的一把生出剑灵的剑呢。也不知道两把剑的剑灵，是不是也会交流。”

黎风兰只是随口一说，然而就在他讲完这句话的时候，刚稍稍安静下来的黑『色』剑鞘，居然又在空中划出一优美的圆弧——剑灵明明不会说话，没有表情，可是黎风兰却从它的身上，解读出了一个名为“快乐”的绪。

陵不厌剑鞘的出现，算是一个『插』曲，然而这个『插』曲却让黎风兰暂时忘记了与宁青默的不愉快。

陵不厌不是一个对徒弟要求严格的师尊，再加上段万年和乘黄有意拖延，因此这一趟本身一天就能够完成的旅程，硬是又向后拖延了好些日子。

几人现在反正也没有什么大事做，便在人界几座城镇中四处闲逛了起来。

而也是这个时候黎风兰才知道，原来除了那些在人界搞事的妖族以外，还有不少的妖，单纯因为难以忍受妖域里面恶劣的环境，而溜到夺枝山另一头去居住的。

黎风兰一行人每每到一座城镇，就会有妖族偷偷来见段万年。

一开始的时候，他们还避着黎风兰一行人。是到了后来，便愈肆无忌惮起来。

——比如现在。

几人坐在城中一个临河的小茶楼上，黎风兰看到，在这个隔间外，有几个带着一身妖气的人正鬼鬼祟祟的透过屏风的间隙向这里看来。

他们自以为伪装的不错，殊不知他们刚刚到这里，身上的妖气，就已经完全将行踪暴『露』。

见状，黎风兰终于忍不住放下手中的茶盏，他转身看了一眼同样在装作什么事也没有生的段万年说：“外面那些人，你不叫他们进来一起喝杯茶吗？”

要是一般人，现自己的属下鬼鬼祟祟在外面偷看被人抓住，一会觉得很不好意思。

是来自于妖域的段万年好像并不是这么想的，听到黎风兰的话后，不知什么时候又变成小金鸟的她，赶紧从瓜子堆里抬起头。

“咕咕咕！”段万年的声音，格外激动。

黎风兰：？

尽管一直被段万年认成她的族的长辈，是这并不代表黎风兰能够听懂她这“咕咕咕”究竟是什么意思。

于是不等黎风兰反应过来，见他不说话，段万年便忽然化为人身，对外面那些人说：“进来进来！风兰让我请你们喝茶！”

不过几息时间，原本宽敞的茶室，就被一堆妖族挤满了。

而在坐下之后，不认得黎风兰和陵不厌，并感受不到两人修为的他们，也颇不将黎风兰当外人的蹭吃蹭喝，顺便……讲起了修真界的八卦。

黎风兰本身对这些事没有兴趣，然而他没有想到，自己这不经意的一听，居然还真的听到了一些不知道的修真界大事要闻。

小道士……

黎风兰想起，上一世刚刚认识的时候，宁青默就喜欢这样叫自己。

“这话是你说的。”黎风兰咬了咬牙，他想作为一个音修，宁青默最宝贵的就是他那双手，一世的时候，宁青默甚至从不提剑与人相争。

千年时间过去，宁青默虽然提剑了，是手对他而言，依旧非常重要。

和重生后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完全不, 这一刻黎风兰感觉到，宁青默身上的灵气，正在不受控制和毫无规律的四溢着。

尽管现在黎风兰已经不是以那个不敢杀生的小修士，是让他这样将人的手砍下来……还是有些超过他的理承受范围。黎风兰提起剑来，本身只是想要吓唬一下宁青默。

是没有想到，宁青默好像一点也不怕。

男人依旧紧紧地抓着黎风兰的手腕，见他半天都不落剑，宁青默忽然笑了一下，然后在黎风兰的耳边轻声说：“……小士，你不动手吗？”

“你干什么啊！”见状, 就连段万年都怒。

宁青默摇了摇头，他盯着黎风兰的眼睛说：“我错了，我是不是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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