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同样见识过那些嫉恶如仇，动辄杀人的江湖中人，虽有些许正直之人，却更多的是看似道义盎然，实则自私自利的真小人伪君子之流。

可眼前阴司带给自己的那种威迫感和那闻所未闻的冲击感。或许小白文里有过些只言片语，却写不出其中的万分的恐怖。这种威严里透着可怖，惊悚里透着正义的那种无法用言语表达的感觉不是可以用文字去描述的。

放眼满堂，各色青蓝紫红黑等光芒交织混杂，曳曳生辉。显得格外阴沉的同时又显得有些庄森威肃。

辛乃武正眼看去，只见那日巡游，夜巡游和无常等一众司神，以及文武和那赏善罚恶等一众判官皆在正堂两侧站立。

城隍庙正堂。

再对比那在外耀武扬威，在家掩声息语的纨绔子弟，只感觉厌恶，不单单浑身散发着靡臭味，还让自己忍不住去把他的头脑开瓢。

只是这般依旧被自己爹爹的义子，自己称呼亮叔的那个秦伟亮所厌弃，略施小计便让屁点大的他屁颠颠的随着秦伟亮去校场上见他亮叔点兵，观摩校场血气方刚，凛然生畏的将士风采。

拜读过大家的文章，也浏览过小白书内的沙场点兵，可那万众一气，浩浩汤汤，威风凛凛，气势磅礴的将阵之气还是将屁大点的辛乃武给看的心胸澎湃，以至于不屑于与纨绔为伍，毅然而然进入军营中操练自己。

真正见到后只会撕碎你所有关于阴司的幻想。

然而这些阴司神仅仅只是站在那，那满天威严和恐怖感便如渊如狱的压着自己喘不过气来。

见惯了这些年来同那些糙汉子的兵卒们训练时挥霍汗水，同仇敌忾，私底下却又骂骂咧咧，毫不顾忌。只让自己感觉亲切无比，浑身自在。

好在有那云先生的庇护自己才不至于骇倒在地，可看向那群阴神们却依旧冷汗淋漓，后怕不已。

那一众司神判官之流里，一紫衣朱袍面目看似和蔼却又威严的老者走到了子安身边，让辛乃武惊讶无比的是，这老者的形象很是眼熟，这分明就是溪陵郡百姓跪拜祈求的那个城隍爷。

辛乃武心中对于城隍爷这种神仙的幻想再次破碎开来。

这也便是自己痛苦不堪，大呼上当却从不后悔不迭的少年时代。

本想定能够听见一句少年豪杰，没曾想看见的依旧是亮叔皱着的眉头。

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

一柄长樱，一面束带，面着黑甲，腰挎马刀。搏杀八个穷凶极恶的杀徒。

这是自己的任务，一个几乎完不成的任务。

从未见过血的辛乃武需要孤身一人千里骑马杀人，归来秦伟亮亲自为其摆酒道贺。

年仅十四，毫无修为的辛乃武欲搏杀八个炼筋锻骨的山匪好手。

那落幕时分，白虹卷刀芒，落叶滚晚霞，飞沙盖流水。

从林间搏斗入河流，从沙地厮杀进水泽。

那月色煞人，血液四溅，怒骂连连，长刀劈利剑，长缨抖砍斧，入肉无声，唯见血流。

平地里铁戈挑碎木，马刀裂巨石，狂沙卷满天，落叶铺满地。

傍晚入黑夜，黑夜转黎明。

那匹白马鬃毛抖动在地平线之间，掠起道道血露，猩红飘散天际，缓缓归来。

躺在马背上状如死狗的辛乃武，睁开那一只浮肿朦胧可见的眼睛直视秦伟亮。虽无言语，可眼神里的一抹骄傲却是遮挡不住的。

血顺着马背一滴滴滴进尘土，马背后一根用血浸染的麻绳串着八个血肉模糊的头颅。不知在平地里拖了多久。

秦伟亮背后是一排排马儿拉来的板车，上面摆满了一排排美酒。

“今夜是我长侄军伍庆生之际，望众将士不醉不归。”

黎明虽至，可长夜未褪。

迷蒙之际辛乃武终于清晰的看见那一抹掺杂着骄傲的喜悦洋溢在自己亮叔唇角。

意识终于模糊了过去。

再次醒来，浑身酸疼，酥麻火辣瘙痒遍布全身。

终究没能喝到自己平生的第一次酒，可却吐了自己平生最糟糕的第一次

吐尽胃中心酸，哭尽眼角惊骇。

那一刻，秦伟亮对辛乃武说的那句话记忆犹新。

“众生相聚众生愿，你斩碎了心中相，破灭了心中愿。自此，血性已成，不在畏惧那众生相，不在惊恐那众生愿。此相为身临绝境尤敢一搏，此愿为眼见恐怖不畏不惧。”

如今初见这世间集大恐怖与大灾厄于一身的阴司，自己虽然心中骇然万分，可神色自若，心中即便认知已失，可信念尚存。背后虽然冷汗淋漓，可腰板笔直。

破开心中的众生相原来可以壮神色，可以固信念。

“云上仙，又见面了。”

“拜见城隍，不知城隍所谓何事，急急寻我而来。”

“委实是我阴司所属无能为力了，因此找来上仙助我。”

未等子安开口，那紫衣朱袍的城隍爷便已经开口说道。

“事情想来已经有月余了，如今实属不得已。月余前，这溪陵郡一小城所辖的乡坊发生命案，本来稀疏平常之事，自有阴差召其亡魂。然而却没有得寻那亡魂，其后便发现此等命案下另有隐情。”

那紫衣朱袍之人说完此话后便示意旁边的文判官。而那文判官也便上前拱手说道。“不知上仙可曾听闻过梦魇魔这等妖魅，非妖非精，非鬼非魅。乃是存在于人类梦境内，汲取人性中的恶成长的邪祟，贪嗔痴皆是其大补之养分。等到功力深厚便蛊惑这些人放大心中的恶，使得这些本心不定的人向恶而为，肆意将心中的恶发泄出来。”

“而这种梦魇魔也分高等梦魇魔和低等梦魇怪。对于低等的梦魇怪虽然能汲取人性中的恶，却只能难以蛊惑其人，多是勾起其心中的恶罢了，能做恶的本就是大恶之人。这类低等梦魇怪倒也是好解决，只要动用法力去勾起人心欲望作恶，便会被我阴司所察觉，司神便就可以将其败退拘来。”

“而那高等的梦魇魔却是真正的灾厄之源。越是实力高强的梦魇魔便越难以拘获。因为不仅仅这些梦魇魔实力深厚强劲，可以肆意操控完全被贪嗔痴念欲控制的人，同样这些梦魇魔藏匿的也是深不可寻，藏匿在人的潜意识里，我等阴司之众也难以找寻。更是这些梦魇魔可以随着实力的愈强愈能分化出更多梦魇小魔，这些梦魇小魔可以看作这个梦魇魔的化身，真身可以随时随处的转移进入这些梦魇小魔之内。即便真身被拘来，其化身的梦魇小魔亦可以通过不断汲取养分化成为另一个梦魇魔。如若任其壮大，这溪陵郡必将沦为炼狱。”

看见那文判官将事件说的端是严重无虞，子安心中也是凛然，确实，诚如文判官所言，似这等妖邪真正的成长下去，只会越来越难以消灭。

而见到子安也是心下凛然，那城隍也是唏嘘不已。

“云上仙有所不知，本来似这样的妖邪我等阴司自会一肩担之，方才上仙拘我周政陵周文判官时，我分身随后也随同周文判官前去闻讯情况。而那时我的真身正是和一众武判官，赏善判官，惩恶判官以及无常，甘柳，牛马，日巡游，夜巡游等一众司神去溪陵郡各地缉拿那梦魇魔，而我真身和一众武判官在与那梦魇魔真身搏斗之中虽然顺利将那梦魇魔真身给拘来，可本就跌落的实力又因此大减。而那剩下的梦魇魔任其壮大，我阴司也是止不住，只能求法于云上仙，祝我等镇压那等妖祟。”

恐上仙不知那梦魇魔之模样，可随我等一众前去探看一番。

好叫云上仙有平厄之法。

“虽有一番气势，却依旧少了份血性。”

犹然记得那一天，天色不算很是昏暗，却微风阵阵，年度点兵搏斗中自己于一众悍兵获得小胜，虽没有取得最后的胜利，可自己依旧满面春风看向自己的亮叔时等着那一声夸赞。

从前辛乃武也曾幻想过城隍爷的形象，只是他万万不会想到人们天天跪拜的那刀刻斧凿的石头竟然就是城隍爷的形象。无论是多少次陪着娘亲去祭拜，自己都不会认为祭拜那石头凿来的石像会可能灵验，而不是人们寄存于心中美好的幻想。

看到这个城隍爷的那一刻，这种念想碎开了，紧接着辛乃武又想到，是那石头凿来的石像长的像城隍，还是那城隍长得像那石像。

怀揣着忐忑和不安穿过那罪罚之地。

不过好在这中莫名其妙的念想在子安的声音响在辛乃武耳边便消散了。

“你看见的不过是你看见的而已。城隍乃是香火愿力所聚，你看见的模样不过是你内心使然罢了，每个人看到的也不尽相同。只是那石像身乃是众生愿，因此多是看城隍更似那石像而已。”

原来这便是众生愿。思绪又渐渐束缚在回忆里。

样貌可憎，血神恶煞，只是站在那，那阴神镇压鬼煞的气势便直扑辛乃武而来。

辛乃武犹然记得自己小时候还是屁点大时鲜衣怒马，不学无术，倒也不似那些纨绔子弟那般附庸风雅，仗着家势或作非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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