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情感的变化太自然了, 自然得谢融灯未有一点察觉。

他走到戚长明面前, 平缓开口道：“师兄，我们走罢。”

偶然间, 他又想起之前出现在房间那个诡异的哪怕伤了之后也没有血的人，在确认对方并非人类之后，他杀了对方，将之化成了粉末, 驱出了房间。

他兴许要庆幸自己没有亲手去触碰试探, 否则, 只怕也会如楚水流这样。

具有着极强的感染力。

而在之前, 它也只是冷淡而已，还称不上冷漠这地步。

他『逼』迫自己转移开视线。是的，虽然他没有吓到, 但是这个场面, 看久了之后会不由自主的反胃。

谢融灯不想再留在这里。

然而他刚一开口，便注意到戚长明有些不太对劲。

在这个时候，谢融灯还没有意识到他的情感已经产生了一些问题。

他的情感已经开始变得趋向于冷漠。

戚长明的眼神有些恍惚，并且在他走过来时，下意识后退一步, 就像……害怕什么一样。在后退一步后，又很快反应过来，『露』出一如往常的笑容：“好。”

是因为刚才……楚水流的事吗？

楚水流想对他说的话并没有说出来，谢融灯也不知道楚水流想说什么，但看师兄的模样，似乎没有想象中的简单。

他对云霄长老没有任何的感情, 云霄长老死了, 他没有任何想法，从某种角度来说有点残忍，但这的确是事实。

而一旦进入那样的状态，修行就再难寸进了。他不希望师兄如此。

谢融灯还记得自己刚刚被师尊带回来的时候，第一个走到他面前的就是师兄。

笑着走来他身边，扶着膝盖朝他弯身，笑盈盈道：“我叫戚长明，以后就是你的师兄了。”

“你叫谢融灯对不对，我以后叫你融灯？”

比春日的阳光还要温暖，那双眼眸似乎永远盛着一弯温柔的泉水。

他希望师兄能够永远那样，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如同一只雪鹿被困在了囚牢中，还戴上了重重的锁链。

戚长明看着谢融灯。

少年剑修就站在不远处，漆黑的发，沉静的眉眼，雪白的肤，浅淡的唇『色』。明日悬挂在空中，金『色』的光芒落在他半边身上，长风将挽着的黑发扬起，吹开细碎的额发，金『色』的碎光也落进眼中，像是洒进了湖泊里一样，盈盈发亮，有了微微的暖意，宛如人间画师对修仙少年最动魄的描绘。

融灯在安慰他。

他扯了扯嘴角：“放心，融灯，我没事的。”

谢融灯认真打量着他，确定没看出什么后，才嗯了一声，“那我回去了？”

他得回离疏峰布置下结界，不让外人在他不在的时候再进去才好。

“去吧。”

谢融灯这才转身离开了。

待谢融灯转身离开后，戚长明低头，张开自己的手。

手心里是一团血污，还有『乱』七八糟的指印，有血珠顺着从他手指根蔓延到手指尖，又轻轻落在地上。

他的笑容渐渐淡掉，面无表情的看着。

“你想要告诉融灯什么呢？”

……

……

深夜时分，月光如水，窃窃私语的喧闹之后，又恢复了平静，树影在夜风中晃『荡』着，宛如张开爪牙的妖魔鬼怪。

戚长明就在这样的死寂中，来到了楚水流的居处。

每个亲传弟子都有一处居住的山峰，只住一人，这方便了很多事情。

掌门相里珩虽然不让人见楚水流，但看守楚水流居处的人看到是戚长明，到底还是没有阻拦。毕竟戚长明在某种程度上，就是掌门的代表。

所以戚长明就这样进入了楚水流的房间。

他挥手施了一道不让屋外人听见声音的结界，白『色』的长靴踩在地板上，发出不疾不徐的声音，行至楚水流面前。

楚水流的眼睛比白日里的还要红许多，他抬头注视着戚长明，眼白中，红血丝连成了蜘蛛网状般。

戚长明坐了下来，提着茶壶用灵气把里面的茶热了，倒了半杯茶，推至楚水流面前，又自己倒了一杯。

在这个过程中，他的举止从容雅致，拂去茶上冒着的热气后，他头也不抬，柔和道：“楚师弟，我知道云霄长老的死，让你很是伤心。”

“喝杯茶缓一下吧。”

楚水流黑『色』的眼珠定定的看着他，“戚长明，直说吧，你来找我是为什么。”

放了茶壶，戚长明这才抬起眼，轻声道：“直说吗……”

他的双手放在膝盖上，白『色』的袖子平整的搭在身边，“在天明峰的时候，你想对融灯说什么呢？”

楚水流看着他还是一派温和的老样子，忽然大声放笑起来，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

“我想对他说什么，你不是应该知道的吗？”

他擦去那笑出来的眼泪：“我想对他说……”

他没了表情，对戚长明道：“谢融灯你知不知道，你那可亲的可爱的师兄，其实用凡人的情爱喜欢着你。”

戚长明没有说话。

楚水流神『色』疯狂：“我原先还看不出来，只觉得你偏心谢融灯，是因为谢融灯和你相处的时间长，由你带出来的罢了，可谁叫我结婴不顺，去了凡间历练呢？”

“你说好笑不好笑，历练时，我偏偏见着一个凡人男子爱恋着自己妹妹偏要隐忍的模样……”他凑到戚长明耳边，恶意十足的，一字一句道：“倒、是、和、你——看谢融灯的眼神……一、模、一、样——”

师兄的『性』子很温柔，但许是因为太温柔，所以很容易在意他人，被别人影响。

无论是掌门、长老、同门，还是他人……这种在意让师兄对自我要求极高，无论做什么都竭尽全力，一直这样下去，哪怕是修士，迟早有一天也会精疲力尽，乏累无比。

他心中飞快掠过一丝疑虑，又很快消下去。

俩人走在一起离开了天明峰，在即将分道扬镳的时候，谢融灯到底还是叫住了戚长明：“师兄。”

与掌门长老们漫无目的猜测所区分开的是……谢融灯大概知道这是那个看不见的怪物的能力之一。

戚长明回头看了过来，笑了笑：“怎么了，融灯？”看起来已经调整好了自己的状态。

谢融灯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人。

他知道楚水流影响了戚长明，想要对戚长明说一些话来安抚对方，站在那里半天后，想了想，轻声道：“是人就会有欲望、就会有私心，你已经做得足够好了，不必因为他人言语而对自我心生怀疑。”

想到这里, 谢融灯又看了一眼云霄长老的尸体。

云霄长老的头正对着他, 而那双腐烂的眼睛从他这个角度看来, 就像是在直视他一样，更别说还是带着那样怪异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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