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涔之侧颜冷寂如雪，连嗓音也透着玉质的冷意，平淡地陈述道：“你在三界之中无可匹敌，但你不能在天道面前保护她，只能跟在她身后，看着她受伤滋味，你比我更痛苦。”

卫折玉掀起睫『毛』，瞳仁深处满溢着戾气。

谢涔之半跪在汐姮面前，熟练地用左为她包扎, 看到她缠满绷带的右手, 又不禁低笑道：“她爱逞能，待她醒, 伤口约莫还会继续撕裂，你管不住她。”

他面前女, 正安静地靠在少年怀中，睡颜安谧，远不如白日那般杀腾腾。

男人清淡的嗓音在安静夜响起。

“但事实是，你并未做到。”

她不肯。

谢涔之垂目一笑。

“你若能照顾好她，她身边是谁，又有什么所谓？”谢涔之说完就起身，但一边的几个魔族却抬起剑锋，不善地盯着他，谢涔之往前一步，往剑锋撞去，那几只魔却吓连忙后退一步。

谢涔之最后深深看一眼睡着汐姮，突然说：“我也希望你能照顾好她。”

卫折玉哼笑一声：“不劳你『操』心。”

卫折玉说：“让他走。”

他是天道之子，动了他，也会她带来麻烦。

那几个魔族向两侧让开，谢涔之头也不回，身影消失在风雪中。

他并不恼他刻意挖苦，太过洞若观火，旁人的话，已对他无法生出波澜。

汐姮眨了眨眼睛，眼神『迷』茫地晃一下，“这么说……他们都听你？”

连神族，都允许了他在这儿陪她么？

这无疑是之前发生过事。

好像很正常，但又好像不太对。

毫无疑问，她和卫折玉单独相处过许多次，但前提须是：她意识清醒，他对她造不成威胁。

她很清醒，从不以“交情”来衡量一个人可信与否。

从来没有过这种情况，在她自己彻底睡死过去的时候，彻底失去任何反抗之力时候，她的族人就这么放心地把她交卫折玉？

就连一向不喜欢卫折玉赤言，居然也答应？

卫折玉看起来也如此自然。

汐姮开始思索这个问题，许久，她有些困『惑』地说：“所以，大家都觉没什么不对，只有我觉，好像是不太对……”

卫折玉表情有些僵硬，随即垂下睫『毛』，贴在她耳边说：“姮姮，是大家都觉，我们是一对了。”

她满身是血地拿剑站在那里。

只有他能靠近她，取下她手中的剑，抱住疲惫的她。

她不知道，她好不容易睡着这一回，突然得逞卫折玉有坏心思，故意抱着她在所有人跟前溜达了一圈。

溜达便算，还小气很，故意用披风挡着脸，不许他们看她，但又要让他们知道，她是他。

尤其是谢涔之。

卫折玉长这么大，喜欢什么，便得不到什么，唯一人人都有尊严，都是他干尽坏事抢过来的，唯一一个汐姮，这么好的姮姮，他好不容易有，别人却没有，他幼稚像三岁孩童，可劲儿地炫耀。

旁人只瞧见：哦，这汐姮这么厉害，寻常人等肯定无法接近，能让鬼都王抱着，肯定是关系非比寻常，能这么公然地睡着，这鬼都王定是她最亲密之人，男女之间，定然是已经私定终身了。

她醒着只知道杀杀杀，当然不会配合，偏偏这一觉睡醒，她就成他。

卫折玉一边说着这样的话，挑眼睛却溢满了嘲讽，他觉自己太卑劣可笑，只会用这种不人的段，他在等着，等她冷漠地撇过头，说“这样不行”，或者是“我早就说过，我们不是一对”。

等着她拒绝他。

然而面前汐姮，只是皱了皱眉，便说：“哦。”

“……”

“你一直在我身边，与‘一对’也没什么区别，反正，卫折玉，你不会背叛我对吧？”

“……”

“卫折玉？”

她又叫了他一声。

卫折玉抬起眼睛，肩头乌黑长发随着抬头动作滑落，额角碎发挡住眼睛，眼底光却在夜明珠的照耀下，仿佛滚烫的灯芯外罩着一层湿漉漉雾气，无端显得渗人又夺目。

那是一种极其深刻的眼神。

他看着她，『露』出一丝有点无害、又理所当然的笑来，“我害你做什么？”

——我爱你还来不及。

谢涔之从汐姮那儿回来，秦姣偷偷望着他背影，她身边的师兄状，不屑道：“有什么好看？不过是个懦夫罢了，到了这种境地他都不反抗，你还指着他能为我们昆仑报仇？只怕这三界灭了，他还在好好当他奴隶！”

秦姣说：“师兄，你有没有觉……他比方才去的时候，看起来好像更虚弱了一些？”

她师兄她诧异目光。

秦姣一直盯着他，才察觉这么明显，但实际，没有谁觉谢涔之发生什么变，他是死是活，甚至没人担心。

秦姣知道那神族公主受伤，谢涔之果然去一趟，只是不知道发生什么，难道是被那魔头，或是汐姮折磨了一番，才变成这样？

秦姣总觉他有秘密，不过次之事，已让她耿耿于怀，她不想再凑去自讨没趣，只是秦姣没想到，当日夜，她正昏昏欲睡间，看到一抹雪白的影子闪过。

是谁？

难道是她眼花了？

谁速度可以做到这么快……秦姣脑海中蓦地蹦出一个人出来，索『性』咬咬牙，悄悄跟去，却看到了永远也忘不一幕。

男人满头白发。

连眉『毛』、睫『毛』都是白的，唯独眼睛，黑毫无光亮，他正跪在雪地里，疯狂地颤抖着，掌心拂过之处，白发寸寸变黑。

天呐！

秦姣抬手捂住自己唇，完全没想到，这才是谢涔之实样子。

秦姣生于昆仑，有一半古血脉，她当然明白这白发意味着什么——所有神族濒临神力崩溃、大限将至之时，都会首先从外表上表现出来，这其中之一，便是会有白发。

他果是时日无多！

可他究竟是为什么会这样？他不是还是凡人之躯么？而且他明明什么都没做，就算他是天衍神君转世，也不该这样。

秦姣大脑一片空白，吓连连后退几步，谁知动静太大，引起了那人注意。

她只感觉到一股凌厉风朝自己面门袭来。

随即大脑“嗡”一声，好像一根弦断了，整个人就飞出去，砸在一片『乱』石中，她浑身瘫软，惊骇地望着眼前人，密密麻麻痛觉才后知后觉地蔓延开来，让她痛快要昏死过去。

“别、别杀我……”秦姣牙关打着颤，紧张道：“我不是故意看……我我、我一定不说出去，求求你别杀我！”

“你现在就算杀我，他们发现个人，也一定会怀疑你……你这么瞒着，一定是不想让汐姮知道吧？你杀我，说不定就暴『露』了……”

秦姣说话简直语无伦次，身子如弓弦一般紧紧地绷着。

她不敢与眼前男人对视。

他白发落在肩上，站在一片莹白的月光之中，好看像雪铸成玉人，但是这个人浑身上下弥漫冰冷之，还有那股让人喘不过威压，完完全全就是另一个翻版汐姮。

他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或者说，他到底……是人，还是神？

秦姣猜到他隐藏实力，却没想到是这样的，她一边忍着恐惧望着谢涔之，一边后知后觉，好像猜到了这样隐瞒深意……

他现在有两个选择啊。

拔剑只需一战，他没选，那么恢复神力第二个选择，便是为汐姮。

秦姣紧张地贴着身后的巨石，眼睁睁地看着谢涔之一步步走到她面前来，他抬起，秦姣害怕地闭上眼，不知过多久，她再次睁眼，眼前却空『荡』『荡』一片。

没杀她？

她愣住，松了一口气，却又猛地僵住，抚向自己喉咙。

她的声音……

她说不话。

“其他人呢？”

“有一部分神族提前昆仑，寻找天劫石，清除残余天道之力，瀛洲弟子看着那些凡人，门外是我下魔族守着，无人进来打扰。”

大雪绵绵不绝，满目白茫掩盖一地尸骸，仿佛这没有经历过一次可怕杀戮，正如这世间生灵，无论神还是人，无论死是谁，都在风吹后再不落痕迹。

汐姮在卫折玉怀中『迷』『迷』糊糊睡了一个时辰，醒来时，下意识去『摸』手中的剑，却感觉到十分吃力笨拙，指尖触碰到一片光滑衣角，年冰凉吻落在她侧脸上，伴随着有些嘶哑嗓音，“……醒？”

“伤得不轻, 但并非无解，烛龙一族自愈力本就惊人，你若放心不下, 昆仑山附近离鸢草可以治愈神剑所致的伤。”

汐姮偏头，对上卫折玉黑漆漆眸子，他眼底是痴『迷』与眷恋，这么近，她只要抬抬头，就碰他额头，像是情人之间的撒娇。

她没有动，眼神却穿透他，环视一周，问道：“这是哪里？”

“昆仑山下。”

她右手受伤，谢涔之与她受过类似伤, 在治疗伤上，他比旁人更明白些, 他她回来时受伤严重, 主动提出要为她包扎，卫折玉虽万分不快, 但也允许他靠近，只是限在半柱香内。

卫折玉眯起漆黑眸子, 冷冷盯着谢涔之, 抬手护着怀中的姑娘, 像是怕这个人又夺走一般，随即，他掠起好看唇角，眼角眉梢都是讽意, “我好哥哥倒是与我不同呢，哥哥从前能管住她，到头来，她肯多你一个眼神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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