缥缈诡谲的窥视感如影随形地笼罩在原一身上，让他极度地感到不舒服。而实力远远强于他的教皇却似乎没发现。

这不合理。

……

没有回应。

原一坦然迎上教皇的凝视，轻点裹在手腕上的绷带，表示询问。

原一用余光扫视周围，没有在视线里看到任何陌生的影子。

像是个孩子。

武魂殿擅长隐匿的魂师无一不是将气息收敛到极致，不会轻易让人发现他们的身影。

也不太妙。

是谁？

那气息离他很近，最远不会超过五米范围。

原一脑海中浮现出两种可能性：

第一，比比东知晓那人的存在，只是在他面前假装不提。

不提的原因又是什么，是否与他吸收的魂骨有关？

况且教皇本身实力超绝，每次面见她时负责保护原一的鬼斗罗都会远远避开，从不躲在暗处听他们的谈话。

教皇走到他身前缓缓单膝蹲下，四目相对，刹那间，眼中涌起浓厚的灰霾。

“看来头部魂骨和你十分契合。”柔软的抚摸落在原一的头顶，声音从上面飘悠悠地传下来，“没有愧对师父的期待。”

原一对洗脑的爱抚与语言攻势已经免疫，淡然接受对方的夸赞。

魂骨的珍惜程度有目共睹，但吸收魂骨同时具有高度危险性，此次尝试如此轻松，原一也不禁心中喜悦。

“那么，圆儿。”

比比东的声音忽然变得缥缈起来，原一下意识抬头。

对上一双犹如浓雾翻涌般黑沉的双眸，古井无波的深色瞳孔正在他的注视下收缩着，其中杀意涌动。

原一忍住后退的本能冲动，咬牙原地硬撑。

在他面前，教皇完美无瑕的脸庞依旧带着一抹高贵的微笑，似笑非笑的模样。

她轻轻启唇，轻柔的字词如同雷鸣一般钻进原一的胸膛里。

她说：“为什么你要背叛我呢？”

“师父对你不好么？”

教皇褪去了华贵的教皇服制依旧是高不可攀的教皇，在大陆金字塔顶端的实力自诩泄露一丝丝威压就能让原一喘不过气来。

他被钉在原地。

被若有似无的魂力牢牢禁锢住双脚，脆弱身躯在重压下抗议，皮肤下渗出细汗。

比比东漫不经心地起身，嗓音依旧柔和：“我给了你一切。”

“身份、地位，金钱。再没有人比我宠爱你。”她抬步，慢悠悠地走到原一身侧，仿佛才发现似的看到了原一下颌紧绷的侧脸。

她小声轻笑，询问道：“圆儿，你在紧张什么？”

原一垂下眼帘，沉默的表象中，一只被冲动与恐惧铸成的野兽正在怒吼，挣扎着想要破笼而出。

她怎么会知道？她怎么会？！

为了报仇，推翻教皇、或是杀死她的方法，对于原一来说都是遥不可及的天方夜谭，更别提不知下落的黑衣男人。

钱、财、权，还有斗罗大陆最看重的实力，他都远远比不上武魂殿教皇，光靠自己无异于痴人说梦，原一只能选择忍耐。

他需要时间让自己变强，需要找到突破口，需要所有的天时地利任何。

但这几年在教皇的监视与控制欲下，他能为复仇所做的根本寥寥无几，从未踏足雷区，从未表现异常，他就快成为教皇的傀儡！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和仇家亲昵相处，假装亲密无间忘却一切，演戏成了本能，掩盖仇恨成了日常，他几乎将自己都骗过去了，才有资格进一步亲近比比东，搜寻她被埋藏的过往来寻找她的破绽。几年下来，他已经快要拼凑出故事的一个角。

在就要找寻到比比东的突破口或是弱点时，怎会被发现？！

她到底何时……

“圆儿，你很聪明。”

比比东距离原一一米远时，停下脚步，注视原一的眼睛，一如既往的语气夸赞着原一。

“是几年前我的疏忽，才让你的心里滋生出仇恨。你的父亲，我很可惜。”

……

原一收紧拳心，牙关紧闭，眼部下的肌肉不受控地跳动。

她怎么还能在他面前自然而然地摆出凶手的坦然，自信自己不会被一个大魂师杀死么？

心里另一个声音说：当然！你蠢吗？

原一强行使自己冷静下来。

她肆无忌惮地提起塞西尔，做出这样的态度，她到底想干什么。

“你的母亲知道塞西尔的死亡真相么？你，敢告诉她么？”比比东低语，“我知道你疏远她，是想保护她，毕竟她的身体那么弱……”

瞬间，原一红了眼。

家人是他的底线，是他最后想要守护的港湾。

绝不能、绝不能……

“圆儿，师父第一次看见你这幅模样，像只龇牙的小犬。”比比东嘲道，“不过，更像是喂不饱的白眼狼。”

“打着复仇的幌子装作懵懂模样，欺骗武魂殿的资源与精力，不是么？”

“我给了你什么？”

“衣食无忧，性命无忧，珍贵的修炼资源，甚至是你头顶上那块有价无市的魂骨，而你却心安理得地享受着我给你的一切来为你的报仇计划做铺垫？”

比比东讽笑：“龌龊手段。”

“……”

“说不出话了，被我说中了么？”

一字一句，就像刻意踩在敏感神经上，撩动原一释放武魂的冲动。

【杀了她】

满脑子都被这三个字填满。

释放武魂，施展出魂技，将眼前所有碍眼的东西都撕碎，垂在身侧的手不自然地抬起，淡金色的魂力快速凝聚。

【杀了她】

就差一点。

【杀了她】

……

原一随手挥散手中的光团，因杀意而颤抖的身体慢慢恢复平静，他说：“你的废话太多了。”

杀死教皇是他的愿望。

但原一清楚现在的自己还没有资格，真的对教皇出手等于送死，就算自己再蠢，也不会直面上教皇。

况且，若是教皇知晓了他的打算，定然不会与他废话那么多，一句句地撩拨他的情绪，让原一产生杀死比比东的冲动，她直接动手岂不是更快捷。

混沌的脑袋重新清明，原一立刻意识到自己这是在梦里。

或者说，是在幻境里。

这样一来也能解释和太宰治的断联。

原一话音刚落，眼前的景象如同被打碎的玻璃，一片片地剥落出真实的世界，仍然是那个训练场，和梦境不同的是，比比东并没有发现原一的“背叛”，反而皱起眉头，盯着原一脖颈与锁骨交接处忽然出现的一个手印。

那股气息还在。

原一偏头，终于在不远处看到了原本隐形的第三人。

约莫四五岁的样子，上身套了一件宽大的白色衬衫，下/身同色灯笼裤，怀里塞了个缝着笑脸的圆头娃娃，脖子与身体的连接处断开，有些可怖，半边黑发半边白发，加上星形瞳孔有种诡异的美感。

他有些怯生生地看着原一，抱紧了怀里的娃娃，声音细细的：“……脑髓……地狱……”

刚才显然就是他搞得鬼。

原一微笑：“你好，我叫原一。”

“………”

“……你…好……”

“圆儿，可有哪里有不适？”

原一摇头。

第二，比比东确实不知。

但教皇早已在实力巅峰，几乎凌驾于整片大陆的所有魂师之上，还有哪位能在比比东的眼皮子底下放肆？若真是如此，他的气息又怎会被自己一个大魂师所感知。

无论是魂骨吸收的过程还是身体的接受反馈，一起顺利得不可思议，原一隐约觉得哪里不对。

原一不想从两种可能性里做出选择，因为一或二都是他无法掌控的危险。

谨慎为好。

比比东端着一副慈师模样，眼中留有惊讶的神色，假意关心。

偌大的场地十分空旷，一点动静都会被空间感无限放大，耳边落针可闻，但在某个瞬间原一仿佛听到了第三人的呼吸声。

浅浅的，柔软的呼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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