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渝愣然，本想婉言拒绝，可茗云只是虚虚扶着他，满脸想要弥补过错的模样，何况自己才训斥过对方，终是有些心软，他只好依着茗云的意思。

毕竟也是茗华交好的师妹，还是给她几分情面为好。

刘渝见状剑眉皱起，语气仍然严厉，“修行之人，力求心性坚毅，你这幅扭捏姿态岂不是辱没宗门之威！”

“师兄…可是云儿…真的不知道自己犯下何错…竟引得师兄大怒…”

茗云倏地就眼眶发红，眼泪要滴不滴，一副强忍不落泪的模样。

纵使千言万语梗在心头，她也只是轻柔一笑，“我扶师兄去灵清池疗伤吧。”

“咳咳”

瞧见师兄握起拳头放在嘴边咳嗽，茗云连忙过来搀扶。刘渝微微避开，摆手示意，又运行小周天压下躁动不安的灵力。

＊＊

“是…师姐…一向对我是极好的…茗云一定会记得你们的教诲…不会再任意妄为了…”茗云掐着手心一字一句开口，想不顾一切的质问眼前人：

茗华胡闹的还少吗？你怎么从来没有训斥过她？师叔们也从来都是奖多罚少。凭什么？我们一同上山，一同拜师，凭什么她如今风光无两，而我无人问津？

湖光山色，水流涓涓，绿柳低垂抚出涟漪，水下鱼群流连，湖面则开出几朵青莲。

暮笙坐在河边的石堆上清理伤口，面色苍白，刺客多用毒，之前被伤到的地方处理起来不算容易。

“谁！”她蓦然转头，手下法诀环绕。

“无妨，小伤而已。你刚才说茗华…”提到茗华，他向来冷俊的脸才稍稍缓和，仿若冰雪融化，“她生来就是胡闹的性子，不过这次也是你师姐特意嘱咐我来劝戒。你们二人一同长大，情谊深厚，她又向来偏袒你，不忍心责备你，茗云，你可懂其苦心...”

“冒犯姑娘了。”

“”

他索性蹲下来，也不顾河水染湿自己衣摆，“可能会有些痛，姑娘忍着些。”说罢就要去碰暮笙的手。

迅速躲开，暮笙在背后捏出引灵诀，那人浑然未觉，眼睛眨也不眨，只是语气有些急促，“姑娘不让看看伤口，在下又如何能医治。”

“可是我脾气不好，若是医不好我，你可是会没命的。”暮笙收敛原先警惕的神色，笑眯眯凑近，放心的把手搭到他膝上。

少女肤白如玉，可胳膊上蜿蜒的伤痕生生的把美感破坏，有一道伤疤甚至见骨，被草草清理，以至于还在向外渗着血迹。

男子眉头越皱越紧，手下动作倒是干净利落，转身又碾碎少量金松草为暮笙止痛。

这期间暮笙一直盯着他的眼睛，细眉挑起，“你的眼珠很漂亮，很黑，像我的一位故人。”

男子闻言停顿，“姑娘谬赞了。”又很快进入状态；止血、上药、包扎…

“尽量不要碰到水，这些严重的伤口应该很快就能恢复。”男子擦擦头上的汗，准备转身离去，却不想被人拉住衣袖。

“大夫，你医好了我，就不要报酬吗？”

“姑娘言重了，医者父母心。又何况我是主动要给姑娘治伤的，又何来收取报酬一说。”

“嗯…可我过意不去怎么办？”暮笙托住脸，笑意盈盈的琉璃眼望向他，连风也眷恋地挽起发梢。

感受到拂在自己脸上的发丝，他垂眸叹气，“你开心就好。”

暮笙眼睛笑成弯弯的月牙，歪头凝视，逼得他不得不直视自己。不远处鱼戏莲间，叶卷含羞。

“若我，想要以身相许呢？”

医者闻言瞳孔放大，显然是被惊到。

就是此刻！

她趁眼前人心神受到震撼而动摇，眼疾手快，以清明穴为引，在他眉心处画下阵法，霎时间，一小团白色柔和的光被抽离，落于暮笙掌心。

“先生，终于抓到你了。”

那团白色的光晕颤颤巍巍，想要逃离，却被暮笙一手捻住，浮在指尖。

“真是奇怪，明明走的那么绝情，如今又分出元神来帮我，真当自己命长啊。”那团光晕并无重量，发觉自己跑不掉后就静静漂浮在空中，暮笙又气又笑，忍不住拿指尖轻轻戳它，“小心我拿你练法宝。”

思索片刻，暮笙咬破指尖，将血滴在白光上，以精血护之。不知道该怎么携带这份元神，又舍不得放到储物戒中。正苦闷中，她摸摸下巴，骤然眼睛一亮，将其化作白色的珠状耳饰，红色的条纹朦朦胧胧映在上面。

白光颤抖着好似在抗拒，暮笙用手指轻戳，喃喃道，“先生不是想跟着我吗？如此不是甚好?万一我又遇到危险怎么办?”

她刺破耳垂，鲜血滴在耳饰上，形成朦朦胧胧的红色印记。

“万一我找不到你了怎么办?”暮笙又在心里默默补充。

玄玉宗内，永芳阁中，白辞与一人对饮。说是饮酒，错杂的酒罐只堆落在对面那人身旁，他长相潇洒，气韵风流，惹得不少人注目。

白辞用手试试茶杯温度，复含笑酌饮，这山上唯一能不被金曦君乐平灌酒的，也就只他一人，连掌门都难逃其毒手，遇到时必要被灌上好几瓶。

乐平披头撒发，仰头时酒液洒上衣襟，反观白辞，斯斯文文，干干净净。

“装摸做样的小白脸。”乐平嘟囔。

“不及师兄。”白辞垂眸含笑。

“你！”乐平被话噎住，遂拨开身前头发，“哼，你这个性子啊，从小就是这样。越在乎越装作不在意，明明想喝酒却偏要喝茶，看着清心寡欲，其实心里最是重情…”他摇头嗤笑，“真是好奇，若是你遇见心仪之人，那得多固执别扭…”

说着他似乎是想到什么，脸色一黑，又闷声灌酒。

还是算了，这小子疯起来谁也拦不住。

“恪守己身罢了。”白辞望着杯中漂漂浮浮的茶叶，一层层涟漪从中间泛开。

此话不知是说与旁人，还是告知自己。

“对了。”乐平表情骤然严肃，“这几日山下妖魔肆虐，倒是和两百年前一般无二。想来幕后之人怕是坐不住了…”

“多行不义必自毙。”白辞也冷下声音，“是时候该把账好好算清了。”

“哈哈哈哈哈…”乐平大力拍白辞的肩膀“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多了。”

“看来最近得多花些心思，希望选拔大会能顺利举办，咱们宗门可是很久没有大批新鲜血液涌进了。”，他凑近白辞，神神秘秘压低声音：“快让我看看你的‘万神令’！你个好小子，去个血城还真练成了！果真是羡煞我也！”

“小打小闹而已。”白辞微微一笑，抬手布下结界隔绝周围视线。他在宽大的流光袖下结出繁琐的手势，看着眼花缭乱，偏又迅速无比。

不多时，七团柔和的光晕仿若腾空出现，旋转着靠近，盯着这些柔弱无害的小东西，乐平却是生不出什么观赏的心思。他此刻身上的每一个毛孔都在叫嚣着危险，只好小心的闪躲着。

同时也不禁心生疑虑：白辞真的只是个普通修士吗？纵使他天资再如何卓越，可这些早已失传的秘术，此人到底是怎么掌握的…

不愿多想，乐平又开口道，“不对啊，掌门说你已经修出八神，怎么只召出七个，难道是被人拘住…也不可能啊，除非你自己情愿，这世上还没有人能留住万神令的分神…”

“是七个，许是你记错了。”白辞面不改色接话，只是手中杯里的涟漪更迭。

“难道是我昨晚喝酒喝糊涂了?”乐平捶桌叹息。

从二层雅间可一眼望尽大厅的歌舞升平，热闹非凡。

乐平正欣赏楼下小美女绰绰约约的舞姿，青色的传讯符就飘至眼前。他深觉扫兴，用手一挥，待看清内容后脸色大变。那边白辞也收到消息，二人对视一眼，立马飞身离去。

它，醒了。

“姑娘就算心情不好，也要先以自己身体为重。”那医者无视暮笙的敌意，大步上前。他将背篓放到身旁，又拿出草药轻捻细嗅，挑挑拣拣些包扎用的物品。

暮笙盯着他细微的动作愣住，这一回神人已到身前。

“姑娘想来是修行之人，只是为何不用灵气疗伤，这样也可少受些苦楚。”

从树后翩翩然走出一位医者，粗布麻衣，肩上是宽大的背篓，新鲜的药草从里面探出头来。

“我听不懂…师兄…你莫不是对云儿有什么误会…”

普通人？暮笙收回法诀。

用灵力自然能使伤好得快，不过目前来说，少用一分灵力就意味着少一分危险。本来拖着一身伤去报名，结果…

越想越气，连带着几处伤口也更痛，暮笙冷眼望向眼前人，语调微扬，“与你何干？”

“大怒算不上，我本不愿出言苛责，可这次，陈师伯严律禁止弟子去血城，你可有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听清此言，茗云放松悄然攥紧的手，她轻咬下唇，声音又轻又柔，“云儿只是放不下心中执念…不过师兄才下山除妖回来…怎就想起云儿的事了…莫不是茗华师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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