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重生为人类的艾伦，躺在锁命崖顶，无助地舞动着手脚，嘴里发出天真无邪的呼唤。

这次的生门跃在了始祖界，小婴儿艾伦，在黑牛锋利的魔角笼罩下，在冰冷坚硬的花岗岩壁，紧贴着万丈悬崖的边沿。

一遍又一遍，每走一遍，心底里的企盼就更浓烈一些，空恸也深厚一些。

她的脚掌都磨出了血，身后留下道道鲜红的足迹。身体也日渐衰弱，心底的痛楚却无丝毫的缓释。

不论是谁的领地，她的心里早已没有了边界，只想找到和胡巴唯一的骨肉。

跨过血月湖浅窄的支流，穿过焦黑的灌木丛。

欧布拉泪水涟涟，她仿佛又听见了熟悉的呼唤，孩子对母亲的呼唤。几乎是拳脚并用，欧布拉飞奔到锁命崖顶。

近了，婴儿那特有的亲甜气息，钻进她的鼻腔。她还来不及嗅嗅，就把那破碎的慈母之心缝合了，溶化了。

此刻，即将丧生于黑牛魔角之下的婴儿艾伦，恰恰安抚着欧布拉压抑了许久，几近绝望的深沉的母爱。

山脊怯懦地乱颤，高挺笔直的树冠，伴随着她的脚步瑟瑟发抖，如同卑微乞怜的衰草。www.tuxu.org 不格小说网

咿咿呀呀的呼唤更近了，仿佛就在耳边，越来越清晰，欧布拉的心脏砰砰地跳，激动得快要冲破胸膛。

她执拗地以为，艾伦就是她遍寻不得的宝宝。

至少，是上天怜悯她的丧子之痛，和她潜伏奔波的诚挚与辛劳，赐还给她的生命的慰籍。

那一刻，她的眼里只有他可爱的小脸和亲昵的抓挠，耳朵里只有他咿咿呀呀的稚嫩的音符，心里只有他对妈妈的渴望和爱溺。

欧布拉肆意地放开脚步，伴随着心底积蓄的懊恼和满怀希望的热切，奔向心中渴望已久的呼唤。

背着他，翻过一座又一座的山脊和丘地，终于在森林深处的山崖脊顶处，找到了万年古松。

传说万年古松的树洞里，没有寒冷和炙热，没有季节和时间的转换，无论什么时节都温暖如春。

挺拔伟岸的万年古松矗立在崇山峻岭之间，与周围的森林盘连环抱出幽深的树谷。即使它就在脚下，也恍惚是遥不可及。墨褐的松干，犹如擎天支柱，高耸入云端。巨大的树冠，青翠茂盛，伸展铺张，远远望去，似一把大伞，遮掩着山崖下大片的天空。

在距离地面裸根处两臂多长的地方有个树洞，洞口不大，边缘光滑。欧布拉深深吸气，把全身的骨干重新排列组合，身体瞬间被收细，拉长。她一手抱紧艾伦，另一只手抓紧猩猩王权杖缠住古松上攀附的藤条，轻轻一荡，就荡进了洞里。

树洞里，一条深邃而狭长的走廊直通盘根错节的树底部。在那里，迂回弯转，渐渐开放成偌大的空间。空间宽敞而温暖，干爽而舒适。她们住在里面，也就只占据了最里边的角落。

欧布拉从外面带回大团大团的枯草和白桦树的叶子。用麻丝连挂起来，一片片地，做成树叶的垫子，在巢底垫满厚厚的树皮，上面铺着树垫和蓐草。艾伦爬在上面暖暖的，软软的，周围都蓄满过冬的干果和食粮。

这个冬天，她不打算出去了。就在树洞里，搂着艾伦孱弱光滑的小身体，用**哺育他，温暖他，度过这段寒冷而漫长的冬日。

艾伦也已习惯倚赖欧布拉。

他的记忆里，并没有多少家庭温暖的痕迹。残存的那点儿母亲的关爱和亲昵，早已被粗砺的生活折磨怠尽。

欧布拉给他的亲情，唤醒了艾伦孤独的灵识，让他重新收获了，飘忽在遥远记忆里的母爱。

万年古松洞里的走廊和空间的交接处，有个小小的树结儿，树结里包裹着乳白色的松油凝结而成的珠儿。

年深岁改，珠子沉蓄凝积，硕大而圆润。随着松油的不断分泌，轻轻地滑动。雪白而滑腻的汁液，滴滴哒哒地流淌出来，香味儿散溢。

这样的松油是最营养的，欧布拉把松油混合在奶水里，喂给艾伦。

喝了这样的奶水，艾伦飞快地成长起来。不多时日，他那光滑的肌肤上，就铺了一层细软透明的汗毛，身段也日益健硕。

每当夜幕降临，欧布拉把乳白的万年松油捧在掌心里捂热，涂抹在艾伦的全身。轻轻地揉搓、按压、拍打，这样的按摩舒服而安神，艾伦不知不觉地静静睡去，松油迅速地穿过细小羸弱的毛孔，钻进他的血管，游走在他的筋脉，贯通着他的经络。

转天晨起，那四肢竟粗壮了许多。在欧布拉坚持不懈的努力下，骨骼渐渐健实，肌肉也渐渐丰盈坚硬，强劲有力。

就这样，艾伦飞速地成长起来了……

她左思右想，权衡再三。怪石岗是无法去的，那里邻近人类的聚居地，寸草不生。除了嶙峋的石林，就是陈年的积雪，和荒凉的碎石滩，到处充满着死亡的气息。即使没有遭遇森林大火的吞噬，这么小的孩子，在那里，也没有生存的希望。

欧布拉扯断自己的毛发，密密地集结成小小的褂子，裹在艾伦的身上，抵御严寒。

欧布拉用温柔的双手托起艾伦，高高地举过头顶，感谢上天给她的恩赐。

透过他雪白光滑得几近透明的小身体，她依稀看见，清朗蔚蓝的天空之城，明亮耀眼的阳光里，隐藏着无数的星星眨着眼睛，望着她们微笑着。那最亮的一颗，就是胡巴。

神智恍惚的欧布拉不吃不喝，不眠不休地遍寻森林的每一寸土地。

兴安岭的冬天漫长而寒冷，被焚毁后的山地一片荒凉，难能见到细密柔软的落叶和温暖枯萎的蓐草滩。

艾伦没有浓密毛发保暖的肌肤，很难抵挡兴安岭寒冬的凛冽。

欧布拉又放心不下山火之后的胡巴家族的营地，和族众们。

每一次搜寻，欧布拉都会陷入更深的悔恨和绝望。这一切的一切，犹如古老的魔咒，禁锢着她的心和沉重的脚步，使她无法走出，更无法释怀。

就是这样的时刻，艾伦咿咿呀呀的叫声，被风送进了耳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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