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迅速地低下了头，仿佛自己刚才并没有作出任何逾矩的行为一般。

舒凉觉得这人挺有意思的，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的模样，心思却很多。

她身上的穿着，从衣裳和斗篷的布料到长靴的材质和工艺，都绝非凡品，价钱……大抵能买下在场所有人的命，都尚且有余吧？

他不太确定地想着。

烛火跳跃着映入她的瞳孔，一双黑眸却又沉又静，看起来有着与之年龄不相匹配的成熟和稳重，眉眼间隐隐带着一抹肃杀的英气，低眸看向他时，眼皮微微下垂，带着明显的打量意味，却也在无形中给人十足的压迫感。

可不消片刻，她便收回了目光，不给他探寻的机会。

他还注意到她垂在身侧的手，是如她的脸一样的小麦色，还有着不少茧子，不是那种乡里人做农活留下的茧——

这是一双常年拉弓射箭、握剑甩鞭的手。

看着他掩耳盗铃般无效掩饰的举动，她忍不住勾起唇，轻笑了一声。

在她停下脚步的瞬间，他微仰着头，眼睛一眨不眨地与她对视。

对视的刹那间，他呼吸下意识滞住，险些以为她早已将他刚才的小动作洞悉，甚至看穿了他的心思，却不揭穿。

这还是她来到这里为止，第一个敢抬起头，直勾勾同她对视，不曾躲避她眼神的人。

听到少女的轻笑声，他气息微乱了些，不知该如何解释自己此刻过分澎湃的心绪。

没等他定下神来，就听见少女问狱丞:“他是什么人？”

他眼睫颤了颤。

如同坠入寒冷的冰窖般，少年的身躯微不可察地在簌簌发抖。

这位位高权重的镇国大将军竟然屈尊降贵来到他这小小的永夜狱，好不容易等来她感兴趣的话题，狱丞当然知无不言，他说:“他娘和有妇之夫在外边儿偷==情怀了孕，被人家原配妻子告到了村里，按照村里的习俗，本该浸猪笼的，但她却怀了孕，村长就将人交到了这里关押，那****生下孩子就失血过多，断气儿了。”

话刚说完，狱丞又“呸”了一声，骂道:“真便宜她了！”

少年绝望地闭上了眼。

……她会因此而厌弃他吗？就像这里的大多数人一样。

听到她好奇地追问:“罪妇？”时，少年嗓子发干，竟在心中祈祷着狱丞不要告诉她，可他明明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是，在问他吗？

她不但为他停下了脚步，竟还主动向狱丞问起了他的身份。

这是个约莫十八九岁的姑娘，黑色的宽大帽檐下，衬得那张脸格外的小，此刻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他屏住了呼吸。

却在听到狱丞的回答后，像是迎头浇了一盆冷水一样，指尖瞬间冰凉。

狱丞说:“他是罪妇在狱中诞下的孩子。”

可是她明明看起来非富即贵，为何肌肤却那般粗糙？

哪怕换作寻常富贵人家的千金小姐，不说肌肤胜雪，起码看起来该细腻白皙吧？她却像是天天在外头经历风吹日晒，一点也不曾修整过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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