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过了五分钟，一个红衣女子就骑着银白色的电动车停到她面前不远处，耳朵上还挂着蓝牙耳机。

见林姝来了，钟初曼也就挂断电话。

钟初曼坐在马路与人行道的台阶上，正按摩自己的太阳穴，却止不住头部的眩晕，身子都有些颤着。

一手按摩，一手从斜挎包里掏出手机，打开通话记录，直接拨打最上面的名字。

偶尔吹过一阵暖风，凉爽而不失温暖。

钟初曼耐心地听着那头人的说话，偶尔回应几声。

她的手肘撑在膝盖上，低头闭眼，保持声音的冷静，“我到附近了，就在你分享的那个地址，这座桥的附近。”

只听到电话那头的人惊呼，“我去，不是吧，姐妹儿，你是坐高铁来的吧，怎么那么快，从西南区到北郊，你这也太快了吧！”

见林姝用下巴指着后座的方向，单脚蹬地，“嘿！姐妹儿，快上来。”

因为今天下午睡过头了，出门的时候，预约了一个朋友推荐的司机，结果，她现在已经晕的找不到北。

电话那头还在说着话，但声音小了许多，还听到风的声音，应该是在来的路上。

钟初曼无奈摇头一笑，慢慢走过去，上车坐稳扶好，对前面的人应一声，车子才缓慢开动。

车速很慢，应当是顾虑到她的头晕。

“怎样，我开的还行吧。”

钟初曼悠悠地打个哈欠，睁开眼，一层薄泪晕着眼珠，眼睛愈发晶莹，但她的头还是有些晕，声音略显疲惫，“是司机大叔开车太快了，我现在还有点晕，你快来接我吧。”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对于这次钟初曼来参加聚会，林姝还是有点疑惑。

“对了，这次聚会，你怎么就来了，前几次你都没有来，我还以为你想要等十周年的时候带娃来呢。”

钟初曼听到林姝的问话，没再看旁边光秃秃的树，转而从身后捞回手，低头无聊地摆弄自己的包。 m..coma

慢吞吞地开口，“哦，也没什么，就是最近有些累，想要放松一下，正好看到大鱼在班里问谁报名，就想来看看。”

大鱼是他们高中班级里的副班长，在毕业以后，经常组织大家举办活动聚会，在过去的六年里，邀请大家参加多次聚会，但她前几次都说有事，推脱没有去。

“这样啊。话说，这次聚会居然没有看到贺砚书，前几次他都有来的，这次还想问他要几张签名呢，公司里那些新来的小姑娘们可喜欢他了。”

钟初曼在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就止住自己玩小兔子玩偶的动作，眼神躲闪，瞟着灰黑色的地面，手心有些烫。

手里的玩偶就是贺砚书送给她的。

这只兔子，虽然还是很白净，但是没有以前的丰满，两只耳朵已经软趴趴的，连接脑袋的地方中空下垂，可见主人经常玩弄。

她已经尽量不去碰兔子的四肢了，可是兔子还是蔫了。

就像她一样。

林姝的话还没有完，见她没有吭声，以为钟初曼是这些年没有和贺砚书联系，已经忘记他了，“你还记得他不，他现在可红了，我记得你们高中的时候关系还挺好的，你们又都是一起去参加艺考的，我还以为你们要去一个学校呢。”

钟初曼抿缩下唇，轻咬，继续温柔地摇动兔子的小手臂，不敢太过用力。

低头垂眸，“哦，记得，这些年没有什么联系而已。”

声音微不可查的低沉许多。

前面的人在说话，钟初曼却没有再玩兔子，而是抬头看看天边黑白相间的云朵，黑中又带着红，没有说话，一谈到贺砚书，她就格外沉默。

她这些年都在躲他，不敢出现在她面前。

或者说，钟初曼害怕再次遇到贺砚书。

天越来越黑了，路边的红橙灯光照着她们两个前行的方向。

林姝察觉得到她的沉默，也就不再说话。

朋友突然不吭声，钟初曼又笑起来，前面的镜子，映着她的笑脸，她的眼睛极为漂亮，清澈温柔，泛着细碎的光。

“笑啥。”林姝活波不等于大条，她也察觉到钟初曼不愿意谈贺砚书才停下这个话题，但是钟初曼那居然还笑她！

“笑珠珠其实是很温柔的人呢。”钟初曼的眼里还含着笑意。

林姝好像也感觉到她的逃避了呢。

只听见林姝哼了一声就没有理她了，只是她可以看到，林姝的脸，有些红。

享受晚风，看着后移的路灯杆，远望黑蓝色的天空。

今晚的风，真的很温柔呢。

到了烧烤的地方，钟初曼参与到其中和大家一起准备东西。

没过多久，今晚的烧烤就开始了。

炭火忽明忽暗，散发红光，大鱼将肉串刷上油，放在烧烤架上，发出呲呲的声音，又加上椒盐孜然粉，热气腾飞，烤肉的色泽逐渐变得焦黄。

聚在烤肉周围的，加起来也不过六人。

钟初曼对面是两个男生和一个长发女生，左右是林姝和一个短发女生。

几人正开始闲聊在兴头上。

她对面的长发女生，突然想起什么，离开座位，去不远处，从包里拿出两张照片和一支笔递给她。

“初曼，帮忙签个名咩，我妹妹可喜欢你了，知道你是我同学后可兴奋了，天天缠着我和你联系。”说着还摇头叹气起来，似是对妹妹很无奈。

周围人哈哈打趣，起哄：“妹妹今晚怎么没来啊。”

“嘻嘻，她害羞。”

钟初曼脸上被火烧的有些热，没想到同学的妹妹是会是自己的粉丝。

她的粉丝中好像很少有未成年的。

钟初曼双手接过两张照片和笔。

第一张照片是她初中的照片，不以为意。

她问了妹妹的名字，很快就签了一个TO签名。

十分认真高兴地签完以后，她把第一张照片放到第二张照片后面，看清第二张照片以后，停下手中的笔，没有马上签名。

这是一张她和贺砚书的合照。

背景是高中体育馆边的马路，路的两边是翠绿的芒果树，还可以看到暗红色的塑胶跑道上有很多人。当时正在举办校运会。

合照里的贺砚书还穿着白色T恤，外面披着校服外套。但她眉眼俱笑，捧着一杯水给他，他低头看着她，脸上是漫不经心的笑，伸出一只手，握住她的手把水接过。

一人抬眼，一人低头，满脸笑意。

竟十分像是一对情侣的摆拍，但是钟初曼知道，他们根本没什么。可是那时候的她，喜欢贺砚书，十分喜欢。

林姝见她一直看着这张照片不动，凑近一看，也看清照片上的内容。

“我去，慢慢，我怎么没见过这张照片。”

“我也不知道。”声音细细柔柔，隐约地带着鼻音。

钟初曼轻轻抚摸这张没有塑封的照片，感觉眼睛被今天的炭火熏到。

她已经很久没有直面贺砚书的照片。

或者说，她好久没有见到贺砚书。

眼眶微湿，眼睫毛挂着细小晶莹的水，在夜晚中，谁也没有看出来。

“这张照片是当时我抓拍的，当初他们不是报名艺考了嘛，我还想磕他们的CP呢。”对面女同学说完，还一脸遗憾地看向钟初曼。

又是一个想要磕CP的人，可能只有她这个当事人知道，他们根本没什么事情发生。

钟初曼没有再犹豫，一笔一划写她的名字，就像是高中生那样。没有前一张照片签名的张扬，娟秀干净，和她的人一样温柔。

她迅速将照片和笔还给朋友，装作什么事情也没有的样子，低眸弯腰看烧烤，不想再看到这张照片。

她怕她会忍不住开口要这张照片。

钟初曼已经很久没有看过去的照片了，每看一次照片，她总会误会贺砚书真的喜欢她。

听着他们几个继续聊天的声音，偶尔又夹杂着炭火燃烧发出的声音，白净的脸在火光的照耀下变得火热，眼里的细泪好像已经被烘干。

喉咙有些干燥，直起腰喝一口橙汁止渴，又继续看烧烤。

过了一会儿，她才起身，装作什么事情也没有的样子，却又看到女同学还在看她后面签名的照片。

秋意正浓，月亮还没有完全圆满，香气在周围环绕。

女同学却不为所动，手里还拿着那张照片和笔跟别人说话，另一张她已经放到包里放好了。

她的脸被火烧的有些热，正想着和林姝说一声就起来去别的地方走走，散散热。

又听到对面正在烧烤的大鱼说要去接人，让她帮忙看看烧烤。

钟初曼哦一声应下，又把全部的注意力全部放在烧烤上，仔细翻动撒上孜然，烤好以后，还把烧烤分给其他人，才拿起一串牛肉串吃着。

又继续低头，没有参与他们的对话。

直到林姝狂扯她的衣服，让她看对面的来人。

钟初曼看清他的样子，僵住，拿着烧烤的钳子不动。

来人背光走来，拿着一个塑料袋，装着几瓶饮料，那是一个男子，身材高而直，却不显得纤细，带着一顶黑色鸭舌帽。

长了一双妖而不媚的桃花眼，薄唇性感而不显女气，是极淡的粉色，嘴角带笑，却是温和且疏离。

真是个斯文败类。

钟初曼僵住，不是因为他的美。

而是因为来人是贺砚书。

钟初曼旁边的女生立刻让开，搬着凳子坐到对面的女同学旁边去。

贺砚书好像是见只有她旁边有空位，顺其自然拿着小板凳在她身旁坐下。

一切发生在几秒之间。

迅速，自觉。

她就这么看着贺砚书坐到她旁边。没有再看烧烤，眼神忍不住偷偷地瞄他几眼，看得近了，也看得清了。

他好像什么都没变，嘴角时刻带着温柔疏离的微笑，坐在小板凳上显得有些委屈，但是却没有不自在的神情。

又好像什么都变了，轮廓分明，干净利落，眉眼没有当初的青涩，变得成熟，眼里依旧是那份温和疏离。

偷偷看他，他好像没有发现什么，那是不是可以……

钟初曼压抑着笑声，眼睛弯成月牙，还露出饱满的卧蚕，一双妩媚的狐狸眼晕染着温柔，“那是我的荣幸。”

车子迎风呼呼地开着。

正享受着温暖的晚风，放松她晕乎乎的脑子，就听到林姝的略微得瑟的声音，知道林姝是想要得到夸奖，但是，钟初曼还是故作玄虚，“嗯……”

拖长尾音，从车后镜可以看到，她的眼珠子还转了起来，似乎是不知道怎么做出评价。

正直中秋前夜，月亮逐渐升起，天色将黑未黑，宁都的北郊一遍安静，路边的树木稀疏，偶尔有几辆车呼呼而过，远远望去，只看见两栋渺小的建筑物。

“嗯？”林姝特地加重语气，带着威胁。

“还行吧，开的不错。”似是十分勉强，又带着确认。

“那是，也不看我是谁，慢慢，你可是我第一个用电动车载的人，我老公都没有上过我的电动车。”

“嘟，嘟，嘟……”

电话被接起，电话那头传来清脆悦耳的声音：“慢慢，你到哪里了，我们准备串签子准备烧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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