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幻想小说网 > 情感 > 继妻

番外8

  • 作者:希昀
  • 类型:情感
  • 更新:2023-12-27 18:12:12
  • 字数:21586字

“没错,定是我们眼瞎了。”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宁愿承认自己眼瞎,也不信,或不敢信。

崔颢无疑是震惊的。

众目睽睽之下, 慕月笙居然堂而皇之来招婿。

秋光明丽, 映衬得慕月笙面容生辉,阳光打窗棂直射, 于他月白的直裰下投下一束光晕, 他身后不远处正是一廷柱,也被绚丽的光芒照得发亮,那光柱仿佛圈住他的身影, 将那往日的端肃沉冷给悉数洗涤, 只剩一眉目如画谪仙般的男子,恍若从画中走出。

“就是,就算慕国公看上崔氏女,也绝不可能给人当上门女婿!”

以至于慕月笙说出这番话, 偌大的厅堂无一点声响,人人哑巴似的盯着他, 仿佛恨不得盯出几个洞, 以来确认他到底是不是慕月笙本人。

柳朝天掏了掏耳, 问身旁的陆云湛,“我有没有听错?好像他姓慕?”

慕月笙听着身后热议斐然,不由扶额,只得再次躬身,语气极为恭谨,

“怎么可能?!”

“天下姓慕的多的去了,慕国公是何人物?怎么可能来招婿?”

“崔师,晚辈慕月笙,出自京兆慕氏,家母朝华郡主,家父文渊阁大学士,在家行三,上有兄长继嗣,下有子侄耀祖,晚辈欲入赘崔家,还请崔师肯纳。”

湖风夹杂着水草的湿气从窗口灌入,拂过众人燥热的面颊,些许士子应声打了个激灵。

当朝次辅慕月笙,还真来给崔家做女婿,不对,是做上门女婿。

彼时的陆云湛, 乃十二岁多的少年,脸上依然难掩青涩,也无甚城府,几乎是斩钉截铁道,“确实是慕国公。”

“柳家的小子,我问你,你家月笙叔叔可中了?”

“中?什么中了?”

“崔师可看上了他?”

“........”

众人无语。

摘星楼这一头,崔颢面对慕月笙二报家门,再也没法淡定,几乎是跳起来,

“慕月笙,你是来砸场子的吧!”

“就是,慕国公,您是不是瞧上了崔家姑娘貌美,故作姿态,好威胁崔家将女儿送你做妾?”

“您一堂堂国公,怎么可能入赘?”

原先几位落魄士子,眼看招婿泡汤,前程渺茫,也顾不上慕月笙什么身份,愤愤控诉。

崔颢在国子监也有不少徒弟,平日也很得人敬重,眼下几位年轻学子,真当慕月笙行逼迫之事,不由上前朝他躬身一拜,

“慕国公,您是国之柱石,海内景仰,吾等士子无不引以为楷模,欲追随您星光前进,只是您今日此举,着实叫人惊愕乃至不恁,崔家虽非鼎盛阀门,却也是清河崔氏旁支,曾是五姓之首,天下貌美者繁多,还请国公爷网开一面,放过崔氏女!”

“还请国公爷放过崔师妹!”

国子监的学子多少慑于慕月笙之威势,不敢过于激愤,三三两两恭敬劝阻。

那些落魄士子便没这般好,见崔颢与国子监的学徒都站在自个儿这一边,三两个一贯将性命置之度外的耿直士子,口沫横飞,越说越起劲,最后到了群起而攻之的地步。

慕月笙断没料到,自己一腔赤诚,反倒是被说成故作姿态,最后被灰溜溜地给赶了出来。

他站在廊桥上,摸了摸一鼻子的灰,心情复杂到难以言喻。

葛俊在一旁笑到肚子疼,躬着身忍笑道,“爷,论家世,论能耐,论才貌,他们哪个及您半片衣角,您这是太优秀,遭人嫉妒的缘故。”

“您姿态放得越低,人家越不信。”

慕月笙也淡淡颔首,清隽的脸恢复了一贯冷肃的模样,“软的不行,只能来的硬的了。”何苦担了虚名,还没讨得好。

慕月笙离开后,崔颢也精疲力尽地朝众人摆摆手,“今日招徒已结束,诸位请回。”

回到屏风后,才发现坐在那儿的并不是女儿崔沁,而是遮遮掩掩缩着脑袋的云碧。

崔颢唬了一跳,

“沁儿呢!”

云碧干脆不惧,笑盈盈起身,“老爷,隔壁揽月阁女子才艺大赏,咱们姑娘前去夺了个魁首,听闻很得朝华郡主喜爱,郡主老人家当众要咱们姑娘给她做儿媳妇呢。”

崔颢闻言双唇轻轻颤抖,先是惊怒,复又愕然不语。

遑论旁的,崔沁背着他去那头参与比试,便是存了想嫁慕月笙的心思。

那慕月笙自个儿来这边搅局,又哄骗着沁儿去参加才艺比试,这是跟他打擂台呢!

一传十,十传百,慕月笙要给崔家做女婿的事,终是传了出去。

原先崔家门前媒人络绎不绝,如今空无一人,谁也不敢靠近那道门,仿佛往前一迈,便是踏入鬼门关似的。

崔颢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人人忌惮慕月笙,谁也不敢来娶他女儿,他直接给气病了。

崔颢是能告病不去国子监授课,崔棣这个工部郎中,却不得不上朝。

自曲江园之事后,他整日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只因各路官员每每遇见他,都带着一种格外同情的眼光。

也不知是不是慕月笙权势太过慑人,抑或是他杀人如麻的名头如风声鹤唳。

百官虽有耳闻,却谁也不会把慕月笙的话当真。

慕月笙这人城府极深,定是想逼迫崔家把女儿送给他做妾。

这便苦了崔棣,他绝不可能将侄女送给慕月笙做妾,这么一来,这官位可能到头了。

南崔门第虽不高,兄弟俩却极有骨气,整整半月,宁死不屈。

百官既是同情,也十分佩服。

结果崔棣左等右等,没等到慕月笙将他罢官,反而等来了升任工部侍郎的诏书。

这是什么个情况?

崔颢身子一直吃着药丸,这药丸是宝山寺的慈恩大师所配,眼见药瓶见底,崔沁便前往宝山寺求药。

怎知午后突降暴雨,风雨凄苦,主仆数人被困寺内。

祸不单行,恰恰一路过的山匪无处可去,便打算连夜劫寺。

消息传至崔府,崔颢吓得差点瘫在地上,他带着仅有的家丁打算出城去营救崔沁,却遇城中戒严,他出不去,不由心生绝望。

恰在他走投无路时,一道清绝身影骑着高头大马,带着十几名侍卫朝城门口奔来,守门校尉只远远瞧见那人的身影,怕耽搁他脚步,利落将城门打开,不等崔颢上前问话,只听见慕月笙坚定的嗓音随风雨飘来,

“崔叔且回府,我定将沁儿安全带回。”

城门校尉认出崔颢,下城劝道,“请司业放心,国公爷已调城外南营兵力围攻宝山寺,那些山匪插翅难飞。”

崔颢依然眉头紧锁,他担心崔沁容貌太过,被人觊觎,若落在贼寇手里,便是万劫不复。

他惶惶不安回到府中,陷在圈椅里起不身来。

这群山匪极为强悍,先暗中在寺院井中投毒,放倒了大半武僧,方才大举杀上山来。

云欢见情势不对,将崔沁乔装打扮一番,悄悄领着人顺着山路往下逃奔。

底下山门处的马车,皆被山匪劫扫一空,云欢悄悄寻到崔家的马车,将崔沁和云碧安置上去,自个儿架着马车,迎着风雨回奔京城。

半路偏遇山体滑坡,马车陷入泥潭,云欢迫不得已扶着崔沁出来,主仆三人躲在一侧树林里,静待援兵。

直到前方官道传来马蹄声声,数十火把照亮了夜空,为首之人面色凛然,气势凌云,不是慕月笙又是谁?云欢当即将那信号弹给放出。

慕月笙擒着火把寻到了崔沁,崔沁被云欢安置在一处山洞,山洞极小,只堪堪容纳她一人,她穿着一件粉色兔毛缎面披风,披风沾满了泥污枯叶,她蹲在洞口,跟个无家可归的小猫似的,那张俏白的小脸陷在兔毛里,乌溜溜的大眼眸闪着泪花,瞧见了他,顿时泫然欲泣,朝他张开手,

“月笙哥哥.....”径直哭了出来。

慕月笙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二话不说上前,直接将那娇人儿给搂住,用随身的披风将她牢牢裹在怀里,只露出那双湿漉漉的眼,他俯首啄了啄她眉心,

“沅沅,我带你回家。”

一切回到了前世的起点,又圆满抵达终点。

马蹄停在崔府大门,已过了子时,崔府正堂依然灯火通明。

崔颢瘫在圈椅里,面如死灰,崔棣却是急得来回踱步。须臾,一婆子面带喜色朝厅堂奔来,“老爷,国公爷将二小姐带回来了!”

崔颢鲤鱼打挺起身,几乎夺门而出,引颈一望,且见慕月笙怀里抱着个人打右侧游廊而来。

不消说,那怀里定是崔沁。

崔颢心情一时复杂难言,感激慕月笙救下了女儿,怕是要不得已答应这门婚事。

黑漆漆的披风将崔沁裹得严严实实,哪里还能看出是个人。

待走近,崔沁将披风往下一拉,露出一张昳丽的容,冲着崔颢笑道,“爹爹,女儿回来了。”手依然搂着慕月笙的脖颈,没有放开的觉悟。

瞧着女儿这精神气儿,哪里像是受过罪,仿佛是与心仪男子郊游而回,崔颢脸色登时一黑,碍着慕月笙救女大恩,他不好发作,各种情绪绞在心口,他气得转身瘫坐在圈椅。

崔棣常年在官署区,慑于慕月笙的积威,岂敢怠慢,只频频道谢,“谢国公爷援救之恩。”一边朝崔沁使眼色,示意她下来。

崔沁这才意识到不妥,翘嘴嘟起,朝慕月笙丢了道得意的笑眼,略有些羞涩地从他怀里跳了下来。脚虽触地,身子依然挨着慕月笙站着,二人衣摆交缠,倚在一处,如一对璧人。

崔沁腼腆地拽着慕月笙的手不放,这个男人给她的安全感远远胜过任何人,包括她父亲。

那只手覆在她腰后,勾着他的手指,软软的,如触电似的,慕月笙也舍不得放,又顾及崔颢在场,于是轻轻捏了捏她的掌心,示意她松开。

崔沁反倒不乐意,回眸俏眼频飞,反手用力将他往前一扯,竟是与他十指相扣,瞧着是要与他共担的意思。

竟是要在她爹爹面前,护着他呢,她的指腹摩挲着他手上的茧,一下又一下的酥麻滚过他心头,慕月笙克制着眼底的情意,微微垂眸不去瞧她。

崔颢扭头见二人情意绵绵,难舍难分,一口血又是涌上心头,再是按捺不住,喝了崔沁一句,

“你还愣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去后院!”

崔沁见亲爹脸色难看地紧,知他又要训慕月笙,坚决地往前迈步,挡在慕月笙跟前,

“爹爹,女儿已决心嫁月笙哥哥,您若是不答应,女儿便剪了头发做姑子。”

吃里扒外的丫头!

崔颢病都被气没了,蹭蹭踱步过来,负手瞪她,“你懂什么,你先去后院,爹爹有话跟他说。”

崔沁不让步,腰肢儿往前一挺,脆生生道,“有什么话当着女儿的面说!”

崔颢真是鼻子都气歪了。

慕月笙见状,还真担心崔颢被崔沁给气死,轻轻扯了扯崔沁拉着他的那只手,目光融融望她,温声道,

“沁儿乖,你着了凉,先回房洗个热水澡,我与你爹爹说几句话,一会便好。”

崔沁回眸,见慕月笙给了她一个放心的眼神,这才不舍的松开了他,软绵绵吩咐,“待会你别急着离开,我叫下人煮一碗姜汤,你吃了再走。”

崔颢见崔沁对慕月笙言听计从,还真是气得没脾气了。

他这个当爹的威信,竟比不上慕月笙?

还真是女大不中留。

崔沁一步三回头,依依不舍被丫头簇拥离开。

崔棣吩咐人将厅堂门一关,里头只剩下他们三人。

慕月笙旋即神色一凛,二话不说朝着崔颢径直跪下,

“求崔叔将沁儿下嫁于我!”

他语气铿锵,伏地而拜。

崔颢坐在圈椅上,侧身望着他,半晌不语。

倒是崔棣见慕月笙如此恭敬,心中震撼,赶忙上前去搀他,满目惶恐,“慕国公,慕国公,使不得,快些起来,快些起!”

慕月笙直起腰身,冲他微笑,“崔伯,我今日是来提亲,您是长辈,请上座。”

崔棣见惯了慕月笙在朝堂上挥斥方遒,眼下如何受得了他跪在自己跟前,只频频朝崔颢使眼色。

崔颢无动于衷,眉头拧紧觑着慕月笙,

“你今日救她性命,我十分感激,可若论让她嫁你....”

慕月笙往前挪了下膝盖,焦急截住他的话,“崔叔,您任何要求可提,任何顾虑可说,晚辈无不应允。”

崔颢拒绝的话被他堵在嗓子眼,他按着眉头,太阳穴突突地疼。

崔棣又欲去扶慕月笙,慕月笙坚持不肯起身,崔棣无奈,只得躬身在一旁问着,

“慕国公,下官问您一句,您是娶沁儿为妻呢,还是纳妾?”

慕月笙哭笑不得,“晚辈当然是娶沁儿为妻,若是崔叔不肯放沁儿外嫁,我也可当上门女婿。”

对上慕月笙诚挚的眼神,崔棣再没法将这句话当儿戏,他腰身不自禁颤了颤,差点要跪下来。

他在朝中多年,深知慕月笙一言九鼎,都跪在跟前做出这般承诺,绝不是威胁压迫之语,他是当真爱极了沁儿。

这样的女婿,哪里找。

崔棣心中的惶恐被惊喜压下,颤颤巍巍转身,冲崔颢道,“三弟,慕国公既是诚意求娶,你还踟蹰什么!”

崔颢也知眼下的局面,崔沁非嫁慕月笙不可,他缓缓睁开眼,神色复杂望着慕月笙,

“我问你几句话,你如实回答。”

“是。”

“其一,四十无子方可纳妾。”

慕月笙身影挺直,姿态恭谨,“终身不纳妾,只要沁儿一人。”

崔颢愣住,微抬眼,心中稍宽,遂坐直了身子,继续试探道,“你母亲出身尊贵,家中妯娌颇多,沁儿是晚辈,自当孝顺,只是她性子软和,我担心她有不周到的地方。”言下之意担心崔沁被人欺负。

慕月笙承诺道,“我母亲甚是喜爱沁儿,断不会为难于她,此外,陛下已在慕府隔壁敕造慕国公府,我婚后便与沁儿独立门户,不与长房二房搭嘎,沁儿便是国公府唯一的女主人。”

这么一来,国公府的后宅便是崔沁的天下,不会受制于人,简直是神仙日子。

崔颢心中大半个石头已落下,他身子微微往前挪,双手搭在膝盖,半身前倾,语气再不如先前那般严肃,反而是略有些忐忑,

“我还有一个要求...”

“您只管吩咐。”

“沁儿年纪太小,完婚后也不过十五,女孩儿过早怀孕,很损身子,我要你完婚一年后再圆房,你可答应?”

这个要求很不近人情,但为了崔沁身子着想,他不得不争取。

崔棣听了这话,不由狠狠剜了弟弟一眼,满脸忐忑望着慕月笙,“慕国公啊,这一点其实....”

慕月笙毫不犹豫应道,“我答应您,完婚一年后再行圆房。”

前世崔沁嫁他时,已有十八岁,眼下身子嫩枝儿似的,含苞待放的骨朵儿,他哪里舍得她过早经历生子之事,再想起团团那调皮的劲儿,慕月笙暗道,还是晚几年生孩子好。

这一条应下,崔颢再无二话,眼下才知,慕月笙是诚心求娶,他含着泪起身,躬身上前,亲自将他扶了起来,

“允之啊,我并非为难你,我只此一女,不求富贵腾达,只求她平安顺遂。”

慕月笙见他潸然泪下,不由动容,再退一步恭敬而拜,

“月笙定不负嘱托。”

崔颢一松口,婚事便提上日程。

次日,齐阁老登门做媒,又三日,慕月笙亲自下聘,那聘礼足足绵延了十里,大大小小的礼箱堆满了崔府宅院。

崔颢瞅着这浩大的架势,不由头疼。

慕家这么大排场,他去哪里筹备相匹配的嫁妆呢。

婚期定在来年八月初八,还有大半年时间备嫁。

这个空档,慕月笙将臻粹阁的股份悉数转给了崔沁,崔沁的图样花样百多,叫同行望尘莫及,臻粹阁生意越做越大,一月竟是有一万两的进项。

还愁什么嫁妆?

泉州巨富希家,听闻外甥女得嫁当朝宰相,铆劲准备了两艘海船的添妆送至京城,崔颢原是不要,慕月笙有了前世的记忆,对希家也不甚欢喜,欲要暗中拒下。

怎知派人一查,这一世的希家门风极其清正,并无前世那些糟心事,希家老太太与大老爷也早早过世,如今掌家的是希家大少爷希简,娶的又是泉州市舶司司正的女儿,夫妇俩由来疼爱这个表妹,又念及姑母早逝,表妹可怜,一心想给她撑脸面。

一切与前世不同,慕月笙犹豫了半晌,终是没有下手。

他并瞧不上那点东西,他在江南的财富远远不是旁人所能料想,但于崔沁而言,她需要娘家人撑腰。

崔沁因上次曲江园拔得头筹,在京中名声大噪,又因马上要嫁给慕月笙,成为当朝唯一的国公夫人,争相结交者甚众。

她突发兴起组织了一个诗社,渐渐的,演变成女子学院,与前世一般,慕月笙替她选址在燕雀山,定名为燕山书院。在慕月笙的支持下,她广收学徒,请来裴音与欧阳娘子坐镇,裴音身子不好,却又着实对书院感兴趣,耐着性子来授课,书院一经开学,便是人满为患。堪堪半年,名声远播,遐迩海内。

转眼到了八月初八,婚事举办得极为隆重,这一世有了崔父主持,国子监学徒齐聚崔府,二十来人铆足了劲要好好刁难当朝首辅,玩起了成语串龙,行酒令,猜诗谜等游戏,花样层出不穷,慕月笙照单全收,热闹程度不亚于慕府。

这一世接亲,比上辈子哪一回都要艰难。

好不容易过五关斩六将,抵达婚房门口,便见一排新娘立在屋子正中叫他猜。

不许摸,不许碰,只给一次机会,认错了便回去。

慕月笙不敢大意,就在七位新娘身后来回踱步,试图寻找线索。

七位新娘身量一般,喜服红盖头皆是一模一样,便是站姿也如出一辙,个个屏气凝神,真叫慕月笙束手无策。

等他绕着七人折腾半晌,忽的发现拔步床内鸳鸯帷帐微动,他蓦地上前,将帷帐一掀,里头端坐着一与众不同的美人儿,只见她俏生生隔着红纱冲他眨眼,

“月笙哥哥,我在这呢。”

软糯糯的嗓音,甜化了他的心。

他将新娘抱起上了花轿。

十里红妆,万人空巷。

过火盆,拜高堂,热热闹闹将新娘送入洞房。

待应酬结束,慕月笙撑着微醺的眸,回到了清辉堂,遥想前世他不胜酒力,洞房之夜差点伤了崔沁,这一世,他独守空房时便日日纵酒,今日自是被灌了不少,却还算撑得住。

初秋,夜凉如水,处处红灯点缀,温煦动人。

他挥一挥衣袍,将身后喧嚣撇下,一脚踏入静谧的后院。

清辉堂后林木葳蕤,树盖华茂,月沙徐徐倾泻,被轻烟载起,绕檐而旋。

红光透过窗纱泼洒而出,清辉堂如蒸霞蔚,缥缈似天宫。

而那天宫,正住着他两世着迷的人儿。

前世所有的遗憾,在这一刻得到弥补,他胸膛被喜悦与满足给充实,沉甸甸的,喜上眉梢,如驻春光,微醺的眼角被酒意带出一抹泛红的剪影,将那清隽的身影,衬得诡秘绝艳。

慕月笙扶着廊芜,一步一步朝正房迈去。

清辉堂极为阔气,廊芜甚长,他这一走,仿佛是踏过前世今生,穿越时光而来。

待吱呀一声,将门推开,满室的红炫了他的目。

他微晃了晃神,迫不及待去寻那朝思暮想的人儿,绕过十二开有凤来仪的屏风,折入东次间,掀帘而入内室,千工拔步床被红纱给盖住,清风浮动,轻纱摇曳,一如他此刻的心。

“沁儿....”

他哑声平和唤了一句,

里头毫不动静。

他缓缓走近,借着两侧红烛,瞧出里头一道柔美的身影侧躺着,粉嫩的寝衣将那玉臂香肩给裹住,曲线毕露。

慕月笙酒意上头,喉咙不自觉干痒,他下意识将腰间系带一扯,大红喜服滑落,只留里头殷红的丝绸寝衣,颇有几分浮浪子弟的模样。

隔着朦胧的纱帐,里头那窈窕的身影越发迷人。

他伸手待要拂开床纱,募的想起求亲时,朝崔颢做出过的承诺。

这念头浮起,如同冷水将他心头所有旖旎燥热给浇灭。

他堪堪立在床榻前,如同雕塑。

崔沁累坏了,便先小憩了半个时辰,乍然来到陌生的地儿,睡得并不踏实,听到外头有动静,便扭身朝外看来,

“夫君?”

薄衾一掀,露出完完整整妩媚的娇躯。

见慕月笙立着不动,只当他是呆住,她腼腆一笑,俏眼微探,嗓音滑腻,“夫君,还不进来吗?”

他是想进来呀。

慕月笙深吸一口气,凭着一贯惊人的自制力,压下一切杂念,恢复惯常清润的模样,徐徐掀开床帘。

里头的春色,如同画卷一般被缓缓拉开。

朦胧的光线下,崔沁侧身斜躺,秀发如瀑布似的垂在迎枕,乌黑如墨,衬得她那张俏脸越发白净瑰艳,她腰肢儿往下一沉,水杏眼格外幽亮,慵懒地冲他轻笑,“夫君,进来呀。”明明长得清丽,神态也甚是娇憨,偏偏给人几分勾缠的味道。

这大半年来,她开书院,举办画展,又亲自打点臻粹阁的生意,早已不是当初那懵懂无知的少女,虽有羞涩,大抵还是大大方方的,并不扭捏。

尤其定亲后,又累日与慕月笙黏在一处,二人私下并不是没亲吻过,偶尔纵情,她也不小心触过那坚硬。

慕月笙瞧见她这番模样,只觉热血冲上脑门,他仰头望天,“我去洗漱。”

折去浴室陶腾半天,洗了一番冷水澡,换了件薄薄的中衣上床,见崔沁乖巧躺在被褥里,松了一口气,立即掀开薄衾便躺了下去,只佯装累坏的模样,“沁儿,你也累了,早些歇着。”

崔沁微愣,她是故意将自个儿塞入被褥,好等他来捉她,他如何说这话?莫非玩什么花样?想起以前慕月笙在她身上做的事,崔沁便放下心来,他呀,定是在使坏。

她低低偷笑,慢腾腾埋入被褥里,只留半个脑袋在外。

昨夜大伯母丢给她一本画册,教授了许多隐秘之事。

慕月笙早就忍得很辛苦,总算熬到名正言顺,她已做好准备,今夜断不能扫他的兴,是以方才她才小睡半个时辰,眼下神采奕奕,静待垦栽。

只是等了半晌,不见慕月笙有动作,不由愕住。

她悄悄回眸,微暗的光线下,他俊脸朦胧,双眼微垂,看似已睡熟。

崔沁眨了眨眼,便觉不对劲,登时坐起身来。

慕月笙的被褥也被她掀开大半,半个身子露在外头,他再也装不下去,漫不经心睁开眼,微醺的眸佯装不解,“沁儿,怎么了?”

“这话该我问你,你这是怎么了?”她眉峰修的极细,如一抹细韧横在眼上,给平日妩媚的她添了几分英气,眼下她眉头拧起,越发显得气势凌凌。

这一世的崔沁被娇养长大,没有前世那般小心翼翼,径直就问了出来。

慕月笙不由苦笑,只得被迫坐起身子,见小娇妻俏脸绷紧,虎视眈眈觑着他,如同小兽一般,心中苦恼之至,隔着一肘的距离,劝道,

“沁儿,我实话与你说,求亲那日,你爹爹吩咐我,一年内不许圆房,我应下了。”

“我爹爹提了这样的要求?”崔沁怒色褪去,杏眼瞪圆,

她衣衫半解,露出颈下柔美的锁骨,

慕月笙咽了咽口水,苦涩点头,“沁儿,你爹爹也是为了你好。”

“才不是!”崔沁气得哭出声来,腰身微颤着,就堪堪往他怀里栽去。

慕月笙见状不妙,当即后仰,用双臂扶住她微颤的肩头,与她隔开一拳的位置。

眼下他喝了不少酒,哪里敢抱她,更经不住她撩拨,

“沁儿,你还年轻,咱们不急!”

“这是急不急的事吗?洞房花烛夜不圆房,像话吗?”

崔沁见他姿态抵触,越发大怒,眼泪登时汩汩外冒,气得将他往床榻一推,挺直了腰身,辩道,“我爹爹也是糊涂至极,怎么能提出这样的要求,他以为是为了我好,实则是害了我。”

“倘若你一年不碰我,那便得与我分床,于夫妻感情百害无一利,若是叫母亲晓得,岂不责怪我骄纵肆意,不肯服侍夫君?再落到两位嫂嫂耳朵里,又该是笑话我,便是家中子侄也会看不起我。”

崔沁越说越委屈,音调儿带着哭腔,“洞房之夜不圆房,那便是奇耻大辱,我爹爹脑子不经事,你怎么也不替我想一想?”

慕月笙竟然不想碰她,怎么会这样?

她好难过。

出嫁之前,伯母嫂嫂皆是再三吩咐,教她要如何侍奉夫君,慕月笙身份不比旁人,若是能早日生下嫡子,便是万无一失,慕家两位嫂嫂皆有儿女傍身,她自然不想落人下乘。

结果慕月笙打算一年不碰她?

且信他能耐住性子不寻花问柳,若真忍下去,也必将身子忍出毛病来。

这如何使得?

慕月笙见她委屈,心中疼惜,也十分懊恼,却还是坐起身,耐心开导她,“沁儿,女人家的怀孕生子极为遭罪,你现在太小了,我不想你过早经受这些....待过一年,你身子养好,咱们再圆房不迟。”

他说完,只见崔沁面罩寒霜,眼神儿如同冰冷钩子的,手慢腾腾覆在腹前,纤指一挑,腰带利落松开,寝衣半开,微扬下颌质问道,“我哪儿小了?”

慕月笙目光从她身上一掠,暗吸一口凉气,眼神发烫似的挪开,原先压下去的酒意从五脏六腑窜了起来,不可控的念头试图占据他脑门,他闭了闭眼,呼吸略粗,

“你别这样....”

嗓音已哑如丝绸。

这一世她不曾受人冷眼,饱食好眠,确实比上一世养得更好。

那身段已不逊色上辈子初嫁他时,只是....君子一言九鼎,岂能食言?

何况这才第一夜便破誓,今后叫他如何取信于岳父?

理智占据上峰,他转身欲要下榻,“我还要去浴室!”

崔沁见状俏生生扑过来,从身后搂住他,

“你去过了!”

“那再去一次....”

“慕月笙,你今夜若不圆房,就是个怂瓜!”

委屈的嗓音,伴随着柔软的身子贴过来,慕月笙的理智再次被拖入谷底。

他身子僵如石头,尾音磕磕绊绊,“沁儿....沅沅....你听话...你乖一点....”

“我不乖,我偏不听话!”

........

慕月笙的脑子一片空白,只怪这大半年来,他没少欺负她,如今她加倍奉还。

凌迟是什么心境,他大概已了解。

崔沁已察觉他的反应,得意地勾了唇,媚眼如丝地将他往回扯了扯,迫着他来瞧她。

那双水杏眼此刻如同钩子,妩媚至极,魅惑的眸光一寸寸逼近。

慕月笙被迫仰身,双眼紧闭,险些呼吸不过来。

一边是男人泰山般的承诺,一边是不给圆房便不肯撒手的娇妻。

慕月笙脑中如一团浆糊,陷入泥潭般,难以抉择。

直到,他耳畔响起她软绵绵的嗓音,抽丝剥茧地将他心头最后一点理智给剥除,她的甜香如同天光罩在他心头,主宰他一切感官。

“你喜欢我的对不对?”

“月笙哥哥....”

“笙哥哥...”

前世今生,慕月笙什么都能承受,唯独受不了她一句“笙哥哥”,每回这般唤他,他恨不得将命给她。

不,她本就是他的命,是他的喜怒哀乐,是他此生荣光。

床前红烛摇曳,窗外秋意正浓,几只翠鸟被屋内动静惊起,打林子里跃出,最后驻足在屋檐垂望,豆大的眼珠觑那喜房几眼,恍觉无趣,最后扑腾着翅膀,卷起一抹娇息掠向苍穹深处。

堂内先是死一般的寂静,旋即是沸议腾腾。

彼时朝华郡主的席位前正聚着各路权贵夫人,多多少少都想将女儿引荐给郡主认识,郡主正烦不胜烦,听了这话,不由拨开人群,扬声问道,

那画面....还真不敢想。

柳朝天再三揉了揉眼角,确信没看错,也没听错,想起自家姐姐还在那头与人打擂台,不由疾步过廊桥,折去揽月阁,他也顾不上仪态,匆匆拾级而上,气喘吁吁立在揽月阁台阶口,朝里头喊去,

番外8

“姑娘们,别折腾了,慕国公不在此处,在隔壁招婿呢!”

揽月阁的二楼,厅堂中空,上三层皆是人满为患,宽台之上将将把那魁首给选出,正是崔司业家的姑娘崔沁。

于是,几百道视线齐齐落在崔沁身上,崔沁面红似血,局促地绞着手帕,娇羞动人。

原先那些下层士子谁也不曾见过慕月笙, 慕月笙今日穿扮又格外不同, 他落座于角落, 众人没认出来, 哪怕有人觉着侧影略像, 谁也不会想到慕月笙会来招婿。

眼下涌上一批贵胄子弟,不少人见过慕月笙本人,刚刚他起身时便觉此人面熟, 再听他自报家门, 那一下, 众人脑子里轰然一响, 皆是呆住。

阅读继妻最新章节 关注https://www.smrhm.com/article/115045.html

(快捷键 ← )上一页 目录(快捷键 enter) 下一页(快捷键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