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梁一屁股坐在一块大石头上，沉默不语。

吕天路上前问：

林岩先下了轿车，径直往山坡上走去。

吕天路跟着下车，等了一会不见郝梁下车，转身趴在车门上：

一辆轿车在进村的公路边一座小山坡上停了下来。

林岩站在那里，凝视着他即熟悉又陌生的滃云山村，心里在翻江倒海。

林岩，远远地看着滃云山村村庄的全貌……

村中新建的学校首先映入眼帘，人们锣鼓喧天载歌载舞。

“怎么，二位好象不高兴啊？是不是不赞成我这个提议啊？林岩，我和郝梁来送你，你总该尽点地主之宜吧，没有欢迎词，也不至于甩冷脸子呀！”

“真的变了，就连这里的空气都变得新鲜，清爽，干净了。哈……”

吕天路看看林岩，又看看郝梁尴尬的止住笑声。

林岩转回身来感慨地说：

“俩位老同学，今天没外人，都掏心窝子说几句心里话怎么样……”

林岩见谁都没表态又说：

吕天路指着村庄说：

“嗯，两位确实推心置腹，足见诚意啊！这个世界没有如果，只有结果，没有假如，只有现实。看来，我比两位幸运多了。在学校时我的性格就古董，属于我的当仁不让。不属于我的分文不取。这么多年我就是我，两个肩膀扛着一张嘴。虽说没你们风光，倒也心安理得。林岩，不是今天当哥的说你，世上哪有免费午餐，天上从来就不掉馅饼。那个司浩平，据我们掌握，他就是雷慕天小老婆生的儿子……”

林岩很平静的点下头：

“错就错在一念之差，这一念之差要么在天堂，要么下地狱。我错在三十多年前，可郝梁你太不值了。我几次提醒你，甚至是批评和警告。你就是执迷不悟，我行我素，好象有老同学给照着，天下你就是老大了，不干事，不会干事，乱干事……”

吕天路插嘴说：

“哎，哎！别把自己描得太好了。雷一群不是三十多年前吧！知道吗？一朝行窃，终生留影。”

郝梁站起身眼含泪花，往一边走了两步说：

“你们俩都比我强啊，林岩能够激流勇退，吕天路是官场春风得意的佼佼者。而我却成了败类、罪人、人渣。”

林岩走过来，抓住郝梁的肩膀：

“老同学，跌了跟头不要紧，咱们可以重来，人生的路还很长……”

吕天路也走过来，抱住两个人的肩膀：

“对，林岩说得对。过去你们错就错在，醒悟的太迟了。人的一生谁不走错路？关键是时时辩清，路的方向对与错。郝梁，你不是说幸福和快乐就在脚下吗？走，进村去。”

这时，村里广播传来李子寒的讲话声：

“父老乡亲们，滃云山村小学和村民学校，今天正式成立了。我们滃云山村的希望和末来，就从这里开始。孩子们要从这里学习文化知识。长大了，掌握过硬本领来报效国家。我们村四十五岁以下村民，也要从这里开始学习文化知识，科技知识，以此来改变我们的思维观念，变成新时代农民，为建设家乡贡献力量……”

山坡庄稼地里。

凤丫拿着大本子，满山坡地转着，记着，嘴里哼着小曲，不时高兴得跳起来。在一块药材地头停下来，蹲下身用手拽过药材秧仔细辨别，越看越美越乐，高兴地自语：

“射干，知母，白术，丹参，何首乌，赤芍，黄地，柴胡，决明子……这些药材明年就是一张一张的人民币啊！”

凤丫又往地里看去。

兰仙姑从后边偷偷跟过来：

“凤丫，你在这干啥呢？我可跟你好几天了。凤丫，小婶有个事想求你给帮帮忙……”

凤丫根没注意到身后兰仙姑，逐棵检查着。

兰仙姑偷偷捅了凤丫一下：

“凤丫！”

凤丫被吓了一跳，一下坐在地上，回头见是兰仙姑，才缓过神：

“哎呀，兰仙姑，你吓死我了。”

兰仙姑笑“嘻嘻”地上前讨好：

“凤丫，我看你一个人上山，这庄稼地里不害怕吗！我是来跟你作个伴。凤丫啊！小婶求你跟李子寒说说。在村里给我也找个活干呗？就让我跟你抓农艺也行。我跟你说，我就喜欢研究这庄稼啊！药材啊！小婶不是吹，干啥都是把好手……”

凤丫没理兰仙姑：

“你不认识李子寒啊，自己去说呗，我和子寒也说不上话啊，李子寒要是把脸一放，我那心都哆嗦……”

兰仙姑一笑：

“拉倒吧，谁不知道你和李子寒近啊，你可是钻进过他被窝……”

凤丫一听来气了，开口大骂：

“你胡说八道，我钻谁的被窝我愿意。你就是想钻李子寒的被窝，有机会吗？”

凤丫说完起身往山下跑去。

兰仙姑望着凤丫跑去的背影：

“凤丫，牛啥呀，不就是当个农艺员吗？有什么了不起。哼！”

兰仙姑突然想到什么：

“糟了，凤丫这要是告诉李子寒，我找什么活干啊！就连村委委员也干不成啊！哎呀，看我张嘴，咋还跟大鞋底子学呢！”

兰仙姑只顾埋怨自己，却没注意脚下，一条蛇悄悄爬过来，兰仙姑一脚踩在蛇身上软软的，当兰仙姑低头看时，吓得兰仙姑“哎呀”一声尖叫拔脚就跑。

滃云崖上。

铁蛋腰系长绳，手持长棍一步一步向上攀登，高高的看到枣叶拿着材料走过来，便大声喊：

“枣叶，枣叶，我在这呢，鸟鸟的。”

铁蛋一不留神，脚底踩空腰绳悠了起来。

枣叶一抬头，看见铁蛋悠在半空，忙跑过去：

“铁蛋，子寒这个时候这么忙。你倒有心情上这来玩。”

枣叶突然想起什么事问：

“铁蛋，在崖上学鬼叫的是不是你啊？”

铁蛋听枣叶这么一问，心里一惊。腰绳脱落，顺涯滑下来。铁蛋机敏的左抓右跳，一个跟头蹦下来摔在枣叶跟前。

枣叶上前拽铁蛋：

“铁蛋，你没事吧？”

铁蛋在枣叶怀里紧闭着两眼，喘着粗气。

枣叶用力摇着铁蛋：

“铁蛋，你醒醒啊，子寒说你是他的左膀右臂。在这个时候，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

铁蛋再也沉不住气了，“扑楞”下坐起身：

“枣叶，学鬼叫那事是我干的。可我，可我那是为了娶你啊……”

枣叶见铁蛋没事，还故意戏弄她，生气将铁蛋拥倒：

“铁蛋，你真是个混蛋。”

枣叶站起身跑了。

铁蛋坐起身忙解释：

“是李子寒让我攀这崖的，我哪敢在这玩啊……枣叶……”

铁蛋见枣叶跑远了直后悔，用力连给自己几巴掌：

“铁蛋啊铁蛋，让你装，让你装。多好的机会生给溜了。鸟鸟的。”

铁蛋说着一起身又坐在地上，脚崴了。摸过身边长木棍，撑着慢慢地站起身，抬头看眼滃云崖顶。一拍屁股，高兴的大叫起来：

“我能上去了，能上去了，那边上有个石坎，蹬上去我就成了。鸟鸟的。”

“就说这钱，假如我不取王大牛一钱一物，不贪一酒一汤。我还用这么狼狈的来退款吗？唉，船到江心悔之晚矣。”

吕天路爽朗的一笑：

“其实，有些话在我心里憋了很久很久，苦于没有机会把它倒出来痛快痛快。今天，也不知是不是机会？我就先倒为快了。早在三十二年前，我被赶出这个村后，心里想的就是怎么出人头地，早日风风光光地回来娶李蒿。可是，在出人头地的路上，真有种人在江湖身不由已的感觉。没了亲情，没了友情，没了爱情……当我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时，全力的去摆脱，去抗争，怎么也摆脱不了第一步那个紧紧束缚我的心里障碍……这么多年，给我最深的教训就是，别贪婪，别侥幸……”

林岩心情沉重的转过身去。

滃云山村。

郝梁两眼盯着林岩挪下身说：

“人人都在滚滚红尘中，寻觅幸福和快乐。在茫茫沧桑中追求名利和地位，陷在泥潭中开始自顾不暇，接着自我陶醉，跟着自欺欺人，最后自食其果。走过之后蓦然回首，这才发现追求的名利、地位一钱不值。寻觅的幸福、快乐恰恰就在自己的脚下的泥潭里。唉，古人不见今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

郝梁拍拍夹兜又说：

“郝梁，后悔了。已经到了干嘛啊！下车。”

郝梁在吕天路的催促下，满脸心事地下了轿车，被吕天路拥着往山坡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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