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工厂初建就跟人一样，莫欺少年穷，没准哪一天就发达了。咱们工厂虽然现在实力薄弱，啥都没有，各方面也不占优势，但不定哪天就发达了。”赵琪对沈卫民非常有信心，说出的话镇定而有理。

沈卫民笑出声，“愿事情如琪琪说的一样。”

再说都是男人，谁还没有一两件烦心事？还用得着有个人跟在屁股后边问,不存在的。

沈卫民简单梳洗之后回到东屋，赵姑娘正趴在书桌上写写画画,沈卫民走近瞧了一眼，毫无疑问,她在定明天的试品。

这些天他们相处不错，不过有些事情还是不方便随意开口。杨文也夏扬州一起长大、共过生死，关系亲厚如亲兄弟一般,沈卫民自觉自己和他们还没到那份上。

“咱们琪琪真会做生意。”听到赵姑娘的说辞，沈卫民愣了下，然后笑着感叹。

当然,食品厂并不以生产糕点为主，主要还是怎么利用山上的资源让自己发展壮大，所以其中还包括如何炒制干果？带壳的和不带壳的，不带壳的又分为原味、红糖、炭烧等各种味道，分的非常细致。

“工厂初成立，刚投入生产，只能有两条到三条线同时进行，没有必要准备这么多。”就是这两条到三条线中，还得有专门炒制干果的一条，山上干果产量丰富，他们家现在就堆积了不少原材料。如果再分到水果罐头那边一条线，留在糕点这边的也就剩一条线。

“一定会的！”赵姑娘很乐观。

“我知道，但总有一天能同时生产的，不是吗？我先把咱们的态度摆正，虽然是村里的工厂，但我们办厂态度是认真的，咱们也有底气。就先让他们尝尝咱们工厂的产品，没准儿他们能成为工厂的第一批客户呢？”赵姑娘冲沈卫民眨眨眼。

沈家沟出去一趟不容易，不可否认村里孩子乐趣很多，上山下水都不在话下。不过要说吃过真正好吃的糕点，机会是很少的。

沈卫民躺在炕上。

赵琪整理着笔记，许久没听见沈卫民说话，回头就看到他躺在被面上，没有动静，这是睡着了？

现在已经进入到十月下旬，天儿越来越冷，沈家沟的温度比县市里还要低点。不过沈家沟四面环山，明显的隔风，但该冷还是冷。

所以在布置的时候还要考虑现实情况，他们工厂全都要靠人工，没有机器协助，工作量是巨大的。糕点不比糖水罐头以及干果好保存，放久容易变质。虽然现在进入寒月底，天气冷凉，不用担心糕点腐坏，但是制作过程长，颠簸破坏形状等困难，还是难以克服。所以这么多糕点中，只能选一两样作为生产重点。

赵琪当然不肯，一上炕就会贪恋炕上的温暖，再不想下去了，即使屋里其实也很暖和。

“琪琪，陪我躺会儿。”沈卫民轻声说道。

赵琪愣了一下，她已经许久不曾听到卫民哥用这样的语气说话了。她踢掉脚上的鞋子，整个窝在沈卫民身边，手不老实的玩着沈卫民的手指头。

“卫民哥，你怎么了？”

沈卫民偏头把自己的下巴放在赵姑娘的头顶上。赵琪刚洗了头，头发是淡淡的花香，很甜不腻，是沈卫民喜欢的味道。

相处的久了，总觉得另外一个人的各方面都是可爱的。到现在沈卫民已经分不清楚，他到底是因为这是赵姑娘的味道而喜欢，还是只是单纯的喜欢这种味道。

不过都已经不重要了，都是他的。

“卫民哥？”赵琪不明所以，怎么不说，他都问了。

“确实有很重要的事情，拿不定主意。”沈卫民如是说道。

赵琪抬头看沈卫民，只见他表情严肃，带着淡淡的惆怅。“卫民哥，如果做这件事情，你会觉得高兴吗？”

沈卫民好像从来没从这个角度考虑过问题，要问他留在县城机械厂高不高兴的话，这个该怎么界定呢？起码就目前的情况来看，他似乎高兴不了。

是的，沈卫民现在思考的问题就是机械厂去留问题。村里工厂不成规模，就算盈利也还有一摊人要养。沈卫民不可能永远待在沈家沟，他需要与外界沟通，需要和更多的人沟通，运输队本来是最佳的选择，也最方便。另外，在不久后的某一天，工厂需要出货，进原材料，从机械厂租车最简单不过了。

沈卫民在思考问题的时候，会优先考虑事情会给他带来什么，如果带来的足够多，他不介意牺牲自己。这就相当于后世职场生活，哪有事事如意的，只有守住本心，方能走得更远。

但是他现在面临的情况更复杂些，带来的利益和他失去的似乎已经开始不成比例，他的情绪也开始受影响了。

“那咱们就不做了，世上能做的事情多了去了，何必栓在一个木桩上，不管是爹娘还是我都希望卫民哥能够平安健康，天天开心。”赵琪和沈卫民对视着，眉眼温和、她的语气郑重温和，非常有说服力。

“那你说我下周要是辞了工作，不去机械厂上班，爹娘能接受吗？”沈卫民轻声问道，问出这句话的时候，他其实已经有答案了。

赵琪这才知道沈卫民到底在烦恼什么事情，这确实需要烦恼，这年头谁要有个工作，那在家里都跟祖宗似的供的。赵琪敢说如果沈卫民悄不声的就把工作辞掉，公婆这边且不说，外面肯定得议论纷纷，毕竟他们非常努力都得不到的，沈卫民去拱手放弃，心里难免不平衡。

“爹娘肯定不会的。”赵琪笑着说道。

赵琪比沈卫民要小两岁，平常她在沈卫民身边的时候，就是个小娇娇，可可爱爱。但是在此时此刻，她成了沈卫民的良药，温润的嗓音抚平了他浮躁的心情。

“好，我知道了。”沈卫民笑着说道。

把赵琪卷进被窝，沈卫民下炕去吹灯，“不用紧张，我们琪琪的手艺，谁吃了不说好？明天咱们家人都在，平常对待就成。”

“嘿嘿。”黑暗中传来赵琪的笑声。虽然赵姑娘对自己的手艺和方子绝对自信，但当一个人面临大家评判的时候，或多或少的总会紧张，她还以为沈卫民没有发现呢。

第二天一大早，沈家就忙碌开来了，今天家里都没有去上工，李招娣和赵琪婆媳两个要准备今天的试品，就连早饭都是沈卫民做的。

沈东林一早就过来了，脸上带着喜气。

“七叔，有什么喜事，这么高兴？”沈卫民把盛满米粥的小碗放在两个小家伙跟前，一边给他们剥鸡蛋，一边笑着问道。

“昨天你回来的晚，我就没有过来，事情是这样的……”沈东林笑着把事情说了。

“真的？”沈卫民听到这个消息也是真高兴。

“七叔你和我细说说，你是怎么做的，公社领导就这么被他说服了？”虽然说公社行政级别比县城要低，但是两边情况不一样。

沈卫民和杨文也熟，和林建业也勉强能说的上话，但是和公社这边是完全没有交集。当初越过公社直接和县里申请营业执照，如果他是公社领导，得头疼死了。没想到人竟然会不计前嫌，还专门派同志过来参加试品会。

虽然沈家沟建工厂对公社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但能把人请来这件事本身就值得高兴，这也算是上边领导对他们的认可。以此也能镇镇沈家沟里有意见和小心思的人，一个领导过来，顶得上他们跑断腿解释。

沈东林刚要开口，门口传来响声，李招娣和赵琪回来了。沈卫民拍拍沈东林，低声说:“七叔，我们回头再说，我娘她们知道得更紧张。”

李招娣和赵琪平常都是很爽利的人，沈卫民没想到她们这次竟然会这么紧张。也不一定是紧张，或许是兴奋过了头，反正李招娣同志是这样说的。

不过不管是紧张还是兴奋，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公社来领导的事情还是不让她们知道了。

“东林过来了？你爹准备好了吗？他一会可得过来。”李招娣笑着招呼道。

“准备着呢，早饭后三叔就过去了，待会一块过来。”沈东林笑着说道。

沈卫民把早饭给李招娣和赵琪端上来，“娘，还有琪琪，时间还早，不用这么着急。”

李招娣“呦呵”一声，“这是我们三柱子熬的粥？还挺像样子的。”

沈卫民“嗯”了一声，他自觉手艺还过得去。所以虽然他娘没喝就夸有些虚伪，他还是照单全收。

“小夏和小杨呢？”李招娣问，新乾肯定是去工厂那边忙活了，只要一天不开业，他就放心不下。工厂是在他的监督下建造的，在一定同程度上，又承载着他对沈家沟的美好祝愿，因此重视的很。不过，大清早的小夏和小杨去哪儿了？

“山上去了，就快回来了。”这件事情昨晚上夏扬州和杨文也就和他说了，说第二天一早要去山上看看，沈卫民虽然不知道他们想干什么，单纯上山，还是有其他别的目的，但是两个身手不凡的男人上山，没什么好担心的。

总不能又捡一只“猫猫”回来，沈卫民失笑。

猫猫，也就是那只幼虎，现名猫猫，这是李家康和叶聪两个小朋友赐名，不服也得接着。

猫猫是个活泼的小老虎，进屋上炕，下炕翻箱倒柜都不在话下，可以说一点都不老实。虽然身量笑，却越养越皮实，像炕头这么高，它愣是敢直接往下跳，在地上摔得打几个滚儿起来，照样跑的飞快。

而且幼虎非常聪明，翻进箱子毁了赵琪珍贵的布匹，正要开始凶它，这刚开口，它就呜咽呜咽的趴在原地，既像是忏悔，又要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这谁还继续的了？

谁能拒绝萌哒哒的小老虎？怕是那铁石心肠，看到软绵绵趴在地上，都得萌化了。

怎么办？只能认栽。

说来也是奇怪，明明猫猫是家人一起养的，沈卫民既不当爹，又不当娘，对小老虎一直是放养态度。偏偏小老虎是个犯贱的，越不搭理他，他就越往身上凑，沈卫民只要在家，没一会儿就得被蹭一身虎毛。

沈卫民严重怀疑这是报复，但是顶着全家人尤其俩娃和赵琪羡慕的目光，他觉得这话不能说，说出来他们指定以为他在炫耀。

念头一闪而逝，就看见夏扬州和杨文也走进大门，关键是杨文也怀里抱着一个，白毛团子，不是吧？他的猜想正中了？

家里有一只猫猫就够鸡飞狗跳的了，可没能力再养第二只。

“夏叔叔，你带着猫猫上山去了？”旁边的李家康惊呼一声，“怪不得今天早上他没跟我和小聪哥去跑步。”

“是，”夏扬州笑着弯腰把猫猫放在地上。

沈卫民从了一口气，然后就看到幼虎一沾地，就迈着小短腿朝他这边来。俩前爪抓着他的裤腿儿往上爬，哼哧哼哧的，最后窝在沈卫民膝盖头不动了。

沈卫民:“……”

“怎么这么精？还有点儿二皮脸，谁越是不喜欢它越是往谁身边凑，也不知随了谁？”李招娣看儿子哭笑不得的表情，大笑出声。

她家三柱从小就不喜欢毛茸茸的动物，不管是狗、猫都坚决远离，之前她隐瞒三柱也有这个顾虑。谁知道这个小老虎有点贱兮兮，只要见到三柱就粘着他不放。

沈卫民一脸生无可恋，膝盖头的小家伙不知咋得开始躁动，它晃悠着站起来，膝盖本就不平，小老虎虽然养的不错，不过四肢还没多大力气，一不小心就摔倒。但还是坚持不懈，去咬沈卫民的手，不疼就是有些痒。

沈卫民无法，只能伸手给他揉肩膀，“点点儿大，倒是会享受！”

“这是真把自己当猫了？”沈东林看着沈卫民膝盖上，因为揉肩舒服地眯起眼睛、还发出呼噜呼噜声音的小老虎，这哪有一点百兽之王的姿态？莫不是他们都看错了，这不是老虎幼崽，而真是一只猫吧？

“比猫可精贵多了，昨晚刚霍霍了我两件衣裳。”沈卫民冷哼一声。

“哈哈哈。”院子里的人都发出善意的笑声。

试品会定在中午，有些品得早早醒发面，有些品得提前弄馅儿，总之准备工作一大堆。后面有几个妗子过来帮忙，婆媳两个才轻松点。

临近中午，工厂里聚集了不少人，村里老人、大队部管事的、还有社员代表，都是在村里有些话语权的一群人。工厂内简单摆了长条桌椅，本家老人包括大爷爷、三爷爷和沈爷沈奶来的算早，他们是第一批进门来参观工厂布置的人。

“你别说，建的怪像样子。”说话的算是沈卫民的叔叔辈，此时站在工厂里指点江山。

旁边的大爷爷瞪他一眼，“就你废话多！想起工厂，如果连工厂样式都摸不清楚，不知道自己要的是啥，还起什么工厂，不如在家种地算了。”

本家叔叔悻悻的，不敢说话了。他不就是随口夸了一句，用得着这么严厉吗？不过心里的感叹却没有停止，我滴个乖乖，你看人家沈卫民沈东林，这才多上时间就支起这么大个摊子？

这得花不少钱吧，用的应该就是前段时间收上去的那些钱。虽然说自家就出了几毛，出力不大，但到底还是肉疼。

像他这么想法的人不在少数。不得不说，凡来的人，各有各的小心思。

整个工厂弥漫着甜蜜香味，这是试品会，不过有发言权的并不多。沈卫民要的是符合市场上大多数口味的食品，但对于现在大多数人来说只要加糖做出来的食品都是好吃，这类意见对他来说没有参考价值。无广告网am~w~w.

但他还是把人请来了，第一个试品会，总得热热闹闹的。

“也哥，待会儿麻烦你了。”

“放心！”杨文也拍了拍胸前的照相机。要说他这项爱好，入伍没有派上用场，工作用到的也不多，反倒是被沈卫民指挥一次又一次，而他还并不觉得厌烦，也是没谁了。

“卫民哥，蛋黄酥出锅进烤炉了，该准备上桌了。”赵琪从厨屋走出来。

沈卫民应了一声，他看看周围。现在工厂里外都挤满了人，墙头那边都是人头，以孩子为多。刚刚把受邀请的人请进来之后，沈卫民就关上了大门。村里人都听说工厂今天有大动作，都想来瞧个热闹，但一来闻到甜香味儿谁还走的动？

不过，大队部领导、还有长辈们都在里面，倒没有人敢放肆直接冲进去，不过也都没有离开。

“七叔，那边还没有来，这边等不及了，我让琪琪把每份糕点捡出来两块，其余的都分下去了。”公社同志到现在没有过来，沈卫民却不能再等下去了，一是糕点口感，二是瞧现在大家伙的热情，再等下去很易起逆反心理。

“行，开始吧。”这是公社领导，是知道沈家沟工厂建在哪儿的，毕竟工厂建设过程中，他们来视察了几次。刚开始是觉得他们胡闹，后来知道县城已经批下营业执照才没再说什么。

沈卫民点点头，他领着沈强和赵和把新出炉的糕点抬出厨屋。

“哇！”院子里人视线一下子集中。

“大家伙儿，今天是咱们沈家沟食品加工厂试品会，现在第一个候选就在我身后。一会儿会分发下去供大家品尝，希望大家能够客观评价，然后告诉我味道怎么样？能不能成？”沈卫民先把今天的任务说了一下。

底下都说好。

“另外说明一下，今天所有的产品都是由我娘李招娣同志和我媳妇儿赵琪同志亲手做的，配方也是她们一步一步摸索的。大家要觉得好吃，就是对她们最大的认可。她们现在有些紧张，在品尝之前，请大家掌声鼓励一下。”

在吃的面前，大家都很捧场。不管是坐在长条桌凳上的，还是骑在墙有，或者是挤在门框看的都鼓掌。

“因为没想到今天能来这么多人，本来是准备每人分一块的。不过体会到大家的热情，我刚刚临时决定从中间劈开一人半块，争取让大家都尝尝。大家伙儿，今天不是让你们来吃饱的，就是尝尝味道。这可是咱们工厂未来的底气，丝毫马虎不得，而做出决定的就是你们。”

沈卫民说的大家热血沸腾，积极参与感更强烈了。

沈卫民很满意，多叫了几个本家兄弟过来分蛋黄酥。

杨文也和夏扬州对视一眼，“他是真会说话，我听了都有些高兴，觉得自己还挺重要。”

夏扬州笑，“你才知道？”

杨文也拉了个大全景，把眼前热火朝天的场景记录下来。“那倒不是，只是见一次惊叹一次。”

“卫民哥，你干吗装睡呀？”赵琪埋怨道，声音娇娇的。

“哪有装睡？是你认为我睡了，我可从来没说。”沈卫民拉着赵姑娘的手，让她躺在自己身边。

屋里烧着炕，穿着薄衣不觉得寒，不过真要这么睡下，赵琪担心他着凉。

小心拉开凳子，轻巧的走到炕边，赵琪准备给沈卫民盖上被子，却发现被面上的沈卫民并没有如她想的一样睡着。相反，他眼睛睁的很大，却又无神。

杨文也和夏扬州回来的时候,神情放松，却又带着淡淡的愁绪，沈卫民不知道他们怎么了,却并没有开口问。

屋里点着煤油灯，不过支在书桌那边，离炕这边有些远，因此这边有些昏暗，看到沈卫民表情的时候，赵琪吓了一跳。她伸出一只手，在沈卫民眼前晃了晃，想确认他到底是醒着还是睡着了。

沈卫民没啥动静，赵琪松了一口气，在一起这么久，她第一次知道卫民哥竟然是睁着眼睛睡觉的？还没感叹完，手就被抓住了。

回神就看到沈卫民正笑眯眯的看着她。

经过几次讨论,试品的日期还是定在了周六,周天则是他们开业日。真要说的话，明天比后天还要更重要些,因为会决定他们工厂以后的产能。现在没有后世那么多营销套路,唯一决胜是产品质量，价格便宜，质量上佳，是他们的追求。

赵姑娘旁边摆的都是食谱,而她正在把明天要做的糕点方子挨个记在另一张纸上,以免弄混。沈卫民打眼瞧了一眼,都是他们先前商量过定下的糕点，蛋黄酥、冰皮酥、板栗酥,甜果,还有其他几种沈卫民觉得味道不错的糕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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