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禛继续摇头，“贫道这些弟子，没有一个能得到贫道一半的衣钵，尤其都是这里山民的子弟，不堪大用啊。”

话一出口心里就不自在。自己一辈子为人堂堂正正，到头来居然要见鬼说鬼话，这世道……

“周道长何必跟这种武夫一般计较？不过王爷的事，道长是不准备答应了？”

周禛道：“贫道无意大修道观，王爷的好心只有心领了。”

刘明笑了笑。他很理解周禛的感受。

刘明皱眉问：“道长这么多年，难道就没个接班人？”

“数年前贫道只修了正阳大殿就费了三年时光，再折腾下去真要了命。这话可行？”

刘明摇头。不过他小声说：“邓二为人凶恶无常，这几天看下来也是有些民愤，周道长是不愿与之为伍么？”

刘明微微一笑，“这里的山野贱民怎能合人心意？临来的时候我还打听过,开元道观知缘真人座下有两位出类拔萃的道家弟子，道长可择其优者传了掌门之位。咱们作个商量,以半年为期，道长意下如何？”

“我去跟王爷禀报，让王爷派人过来，不许邓家插手其中。这种人没人受得了。”刘明下了决心。

周禛摇头，“那正阳观以后交到何人手里？”

周禛心里冷笑。知缘老道何德何能，居然被称为真人了？

能争取半年的时间还算满意。不过机会难得，现在还不能答应下来。

“贫道有一事不明，正阳观这荒野之地，庄王爷为何一心帮贫道修道观呢？”

周禛一时不好回答，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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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使劲向桌子一拍。一声重响！寸厚的八仙大桌居然裂出一道缝来，而且清清楚楚地落下一个掌印。

可这一下就牵动了脚伤，他又叫了起来。

周禛急忙从后殿出来。邓家父子一身香灰，邓如彪惊异发问：“周道长，你这道观里有何玄虚？”

周缜顾不上理他，把邓二爷抬到后院房里治伤。

脚趾骨被砸断一根。周禛故意不作穴位麻醉，只撒了点麻药，过一会儿硬生生将骨头对齐，磨磨唧唧固定好了。看邓二爷叫的不停，这才扎了几针。

一会儿的功夫邓二爷就不怎么疼了。不过刚才那情景真是阴森吓人，他心里又惊又怒。

看着周缜发火：“你道观里必然有鬼狐作祟，不然上香时，怎么会刮来阴风？”

周缜微微一笑，“二少爷你这就错了。道观是天尊凡居之地，鬼狐岂敢撒野？”

邓二爷听了越恨。你家弄鬼砸了我的脚，你反到灵牙利齿地顶撞我！

他一字一句地说：“事情总该有个交代。”

他想借机找茬，让周禛将王爷的事情答应下来。

可这时周缜也在说话：“想是二少爷左右有人冲撞了神灵，才有这事。”

邓如彪都忍不住了，一拍桌子，“老道你这话有何用意？”

“有人一直嚷着劫匪猖獗，可有谁见过劫匪？只有我这正阳观好久不见一个外地香客。”周缜脾气再好也受不了这爷俩夹击，忿忿不平显露于色，“以二少爷在本地的势力，怎么可能有这种事？”

邓二爷怒道：“那是东大沟土匪作乱，与邓某何干？”

周禛也怒了。几十年前你家杀道士的事情赖到土匪身上，现在还在干这事！

“这都多久了？就算是土匪作乱，难道二少爷就约束不了吗？”

邓二爷冷冷说道：“要是约束得了呢，道长又如何？”

周禛还真被问住了。

终于他说：“那贫道为二少爷树碑立传。”

“啊？那有屁用！”邓二爷把桌子拍的山响一声，指着周缜的鼻子，“听清了，给我择日传了掌门之位！”

周缜站起来说了声“你”，突然晕倒。

周缜卧床不起，言语不清，很可能活不了多久。

言语不清这一点很关键。堂堂的道家高人转眼就成了废物。

必须说邓二爷干的实在漂亮。周禛收了箱子他就放风出去，很快整个浣山的人都知道周禛拿了他家的财物。

山民们素来敬重周禛，知道他跟邓家从无瓜葛，因此多数人并不相信，怀疑这是邓家散布的谣言，可这又有些不对，因为在当时周禛还是好端端的，邓家霸道归霸道，打自己的脸似乎还不至于。

人们议论纷纷，都想知道个究竟。

后来这个消息就得到了周禛弟子的承认，虽然他们说只收了药材没有拿钱。不过无论如何总是拿了邓家的东西，这次周禛就是自毁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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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的清白!

不过还是有大量的山民来正阳观探望，一来感情这东西不是一天两天的，二来是报恩，许多人得到过周禛的救治。

相比之下，他们更痛恨小道士平思，如果抓到了平思他们一定会扒了他的皮！

平思这个小王八蛋抢走师父的财物不说，还差点下药毒死了师父，整个一个欺师灭祖！

现在很多人连觉都睡不好，自觉六神无主，三观尽丧，不停地争论是世道不好，让好人变坏，还是周道长没了骨头，开始堕落。

邓二爷实在是高兴。这一下一箭双雕，既毁了周禛又毁了山民的心气。他急忙派邓如彪来襄阳王府报喜，宝贝儿子还没见过王宫是个什么样子，趁这事去长长见识。

襄阳王府内，盛宴已经准备就绪。

与往日不同，今日的宴会设在了东南处的军机堂里，这地方卫士林立，防备森严，除了有庄王爷的口谕，否则任何人踏入大门就格杀勿论。

参加宴会的人不多，身份个个尊贵。他们多数是武官，既有总兵也有参将，这是指挥数万兵马的三军统帅，最低的是指挥使，手下有大几千人。当然这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他们都是庄王爷的死党，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人们的面前摆满各色瓜果美酒，江澄站在那里，正做着反动宣传：

“国势衰弱是因为皇上无道。先皇无子，众臣推他坐了皇位，可他得寸进尺，居然追封父亲为帝，颠倒我大明江山。为此屠戮忠臣，将大好的大名朝廷弄得乌烟瘴气。这还罢了，居然又闹出个壬寅宫变，列祖列宗的脸面都被这厮丢了个一干二净！这次王爷一路微服自京城往返，眼见得百姓们怨声载道，如此下去国将不国。”

江澄口诛笔伐的皇上就是当今圣上嘉靖皇帝，而壬寅宫变则是嘉靖帝的耻辱。江澄说的对，这还不是嘉靖帝个人的耻辱，是大明朝的耻辱。

壬寅宫变是一场宫女暴动。

嘉靖皇上虔信道教，这个没错，错就在他的心大。要女人要长寿又要当成仙，为此尽找出了名的道士来炼丹弄法，正儿八经的道家高真哪受得了？人家几十年不浪费一枪一弹，你是昼夜里炮火连天，就算道爷把身子借给你也不够用呀。

高真都要隐居，都跑去深山老林，就是这个原因。

所以，嘉靖请来的都是些旁门左道，招来的也都是一些妖仙。不过妖仙毕竟也是仙，陪皇上玩玩可以，随叫随到他也不会答应，于是法术就时常不灵。嘉靖心里不痛快，道士被皇上责备，就说这是宫女们身子不干净，惹得上仙生了气。吃五谷杂粮干净得了吗？要把她们养成仙女，让她们吃花吃水果，不给吃粮食，至于鱼肉这种脏东西想都别想。就这样，宫女们一天到晚肚子里没东西，不拉粑粑只拉稀，实在忍受不了，决定趁皇上睡觉的时候弄死他。

从结果上看，嘉靖皇上不让宫女吃饭还是对了。这些宫女真一点劲都没有，饿的，当时皇上刚欢腾完，睡得像个死猪，十几号人拿着绳子勒脖子，他都不知道反抗了，居然还是没把他勒死，这命也忒大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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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外的手下以为出了大事，呼啦啦冲了进来，一看这情形，不少人撇嘴。不就是砸了下脚面子？还这么哇哇叫。平常多狠的人，居然也这么稀松平常。

邓二爷怒从心头

刘明想都没想就说：“道教乃当今国教，王爷是想成就一番功德以传后世。”

周禛失望。原来刘明不是王爷的心腹，没必要谈下去了。

邓二爷父子一走，周禛长出了口气。

刘明又说：“不过以晚生想，王爷既然下了工夫，这道观的继位者必须得到他的信任才是。道长以为如何？”

这又是一个拖延时间的机会。周禛正想说话，就听外面杀猪一声大叫。

神奇的地方往往有奇异的事情发生。外面邓二爷父子在院子里转了一会儿，无聊至极忽然跑进大殿上香，爷俩就是个玩，抓了大把火纸一起点着，然后火团乱飞，忽地殿内一股怪风刮起，香炉内的灰扑面而来。邓如彪用手一挡，不想带倒香炉，邓二爷眼看香炉砸下，正要后退，突然浑身一凉，香炉正中脚上，疼得直叫。这铜香炉可是有好几十斤呐。

“王爷交代的事不能轻易算了。周道长还是给个理由，在下也好回去交差。”刘明话虽如此，语气还是相当客气。

周禛心里也清楚，刘明对自己还是很有好感。他一定早就听过自己的名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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