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边的天空已经露出了半个蛋黄。

约莫有凌晨五点了，路边已经零零散散的出现了起早做生意的人们，当然，也有不少守灵守到天亮的人家，清水几乎每一户都有人出门铲雪，路上已经可见过往的车辆。

“什么借口都好，为什么偏偏是这个借口？神仙有什么了不起的！就可以不守信用了吗？从小到大，哪一次不是你先找的我，也明明是你先说长大要娶我的，到头来，却变成是我缠了你了？”

少女的眼泪，就像绝了堤似的，嘶声痛哭。

鱼子卿非常生气，她根本就不信，这个还没自己高的小孩子能够结婚，哪怕她只是个高中生，也并不代表她不了解九州的婚龄规定。

雪不知道什么时候停的，路边的灯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熄的。

鱼子卿放开了徐嘉，倒退了两步，手背不停地抹着眼睛。

徐嘉沉默许久，直到身后的哭声渐渐弱了下来，才转过身，问道：“我送你回家？”

两人站在红叶小区门口，铲雪的保安，过往的行人，总是频频投来一些异样的目光。

徐嘉愣了愣，又是良久，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所以他才觉得小时候的青梅很麻烦，每次脾气上来，根本就不讲理。难道就一定非要成为恋人不可？

这一夜，过得很快。

可是很遗憾，徐嘉根本就没有心思谈情说爱。

自从回溯以后，一切都变了，变得超出了他可控的范围。

按他原来的想法，以为一切都很简单，无非就是解决遗留在人间的夙怨，然后快速地重新回到巅峰，找那些阴他的人清算。

鱼子卿真的伤心了，吼道：“你以为你是谁！我回不回家关你什么事！”

徐嘉转头望去，忍不住挠了挠眉头，问道：“你怎么还没走？”

所指的，自然是刚刚一直在吵着要死要活的少女，鱼子卿。

“你就这么巴不得我离开？”

徐嘉摇了摇头，说道：“那就一起走走吧！恰好我也想有个人说说话。”

说完，徐嘉也就不管少女会不会继续跟自己了，老实说他确实应付不了这样的女生，不要说八百年了，就是八年，只要尚有思想，神也避免不了心的变化。

听到身后的动静，徐嘉笑了笑，便道：

“按原来的历史，其实那天你就已经死了的，我们的故事，也不过弹指十年，都是幼时稚事，却也不必太过牵挂在心。历史已经改变了，我跟少峰说的话，你也听了。从那天救你开始，我就看见了你身上出现了仙缘，这是少峰身上所没有的，你的气机还可以，所以你注定会成仙。以后张口闭口也不必再说我是仙了，这不过是一种境界，并没有实际的定义，我也不知道这个定义是谁创造的，但是见到说的人多了，我也就听之用之。”

“说起来，我的故事还挺长的，如果也按照原来的历史。多年以后，我就成了一个特别难看的老头，要是那个时候你还活着，也许都不会再喜欢我了。在这颗星球，我碌碌无为了一百年。可笑吧！三十岁的时候，我到过荆州，因为听说终于有了安虹灵的蛛丝马迹，结果那时候一下火车，就被人连捅了十八刀，然后被两只鸟驮到了一个叫昆仑的地方，那有七十二座峰，其中最高的主峰上，有一个道观，匾额上刻有道门两字。我也是那时候拜入了道门，成为了道门弟子，有一个女师姐，对我很好。可是后来她仍是没能逃脱生老病死的宿命，九十九岁，就死了。我和她相处的时间，比起你来，可更是长些，从三十岁开始，遇见了她，我们每天都会在一起打坐，练功，悟道，观花，望月……”

“我资质平平，三十年来，连个练气的门槛都没有达到，从黑发到白发，师姐从未嫌弃过我，依旧很是耐心地教导，每次和她下山，她总会跑到街上，去买两串糖葫芦，一串她自己吃，另一串还是她自己吃，吃到最后一颗，才会像吃足了似的塞我嘴里，不过我还是很开心，我们两个都已经是一大把年纪的人了，她却依然像个孩子似的，那一段日子，才是我最开心的时候。”

“这一生，我得到过无数的女人，却从未拥有过我的师姐。她一直都把我当做孩子来看，年轻的时候是这样，老了也是这样。寸功未进，所以我才一直不敢跟她表白，如果说这颗星球，我唯一明确且无比清晰的夙怨，就只有她了。但那天回溯，发现你竟是夙怨起源，所以才会有后来我说的，夙怨起源于你，会很麻烦。”

“我平生不曾与人结过死怨，拜入道门以前，除了安虹灵的死，对我家人有些打击，我却也没有很大的感触。也不过是为了让二老有个明白，才去的荆州，但那个时候，安虹灵早就失踪了十二年。所以这段时间，也有在思考，凡俗中的夙怨，会不会也有安虹灵的一份？可是，第一件夙怨和最后一件夙怨有着整整十三年的期限，我等不起那么长的时间，所以必须想办法提前。天冥乱象，牵引天河，别人看来是因你，我才杀了青九儿与苍全忠，但事实上，却是我故意为之罢了。”

冒这样的风险，究竟值不值得，徐嘉自然不会质疑自己，现如今的他已是入道镜的开阳圆满，整个星球的文明，被他提前了整整五百年，很快那些科学家就会开始往武者的方向去研究，通过提炼元气中的物质，慢慢造出许多足以惊艳万族星空的天骄，而且过不了多久，哪怕徐嘉撤掉了结界，单是人皇伏颉，就能够将他们击退。所以徐嘉倒也不很担心，他不仅是这个星球因果的承载者，也是整个下三天唯一一个能够将因果化为大道梵音的缔造者。大不了到时候找个偏僻点的星球闭关，一次性将余下的十分之七全部化为大道梵音，一口气冲开星云，重塑道体。

想到这，徐嘉正准备去看看，顺便嘲讽嘲讽那群胆边生毛的蠹虫，袖口却忽然被人拉了一下。

可如今，随着历史的大改，那些原来的夙怨，仿佛也跟着丢失在某个时空之中，即使能够清晰地感应到夙怨的存在，却也已是无迹可寻。

徐嘉下意识地望向天空，云倒是散去了不少，再穿过穹顶，却忍不住蹙起了眉头。

“你骗人！”

果然还是被发现了……

历史的确提前了许多，本来是一年，但因为天河的原因，显然也瞒不了多久。这不，已经有人在攻击他的结界了，只是没有他的允许，区区三重天的神镜，自然不可能进来。

本以为大改历史，就能够一次性消除夙怨，结果到头来，该变的都变了，不该在的也依然没有消失。

徐嘉默然以对，可落在少女的眼中，却冷得让人难受。

“你说啊！为什么不说了？不是嫌我烦吗？好啊！你不是会删除记忆吗？你现在就把我记忆删了！看我还会不会缠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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