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西法闭上了眼睛，咬牙道：“不敢。”

“呵，你不想要地界神权了？”徐嘉戏谑道，身后，三大天书的虚影适时闪耀光辉。狼狈的众神也终于缓了过来，心颤颤地望着穹顶那三本代表了三种极尽的天书，时间、因果、生命。

至于为何忘了做出抵御……路西法也心知肚明，只因为对轩辕的恐惧，早在当年就已经被烙进了骨髓，故此，只剩灵魂状态的路西法，等他终于想起了要反击的时候，已然太迟。

路西法仰头望着那似乎在刻意压制身上因果的少年，也未再看其他因为少年方才的无差别攻击而显得颇为狼狈的一千余众，眼神挣扎了片刻，由不甘渐渐变为平和，这位逝去了爱妻与爱子的天羽族一人之下，单膝下跪，苦涩道：“回禀吾王，吾兄在通幽守护着太安之战逝去的战士。”

只不过路西法的后悔，却也不是因为自己的冲动或者小觑了轩辕，而是因为那携有因果的元气震荡，他后来琢磨了才发现，也并非不能抗衡。

怎就忽然想起了这句恶心的话？徐嘉摇了摇头，漠然地俯视着那单膝跪地的灵魂，命其抬头，然后指着自己胸前那空洞的豁口，平静说道：“来，本王再给你一次机会，杀我，机不可失。”

“哦。”

即便路西法的声音很低，但太安之战幸存下来的诸神无一不是真神之境，六感自然极好，两人的对话，不难让人听出轩辕王的弦外之音。

而路西法虽闭眼，心亦可见，但仍旧道：“不敢！”

“他们不理解你，本王理解，六百年前的死怨，已然成了你的心魔，倘没能及时解决，往后要是遇有问心阵法，你便是必死无疑。所以你这位曾为族中一人之下的战头天使，倒是给本王指了一条明路，原来堕入魔道，斩去心关，便可再无问心一说……”

（入道先出世，修仙斩凡心，重归天地，迎无情之日月，修无名之万法，如此方可窥道，问道，再问天……呵。）

徐嘉冷笑着指了指路西法灵魂，道：“好个不敢，路西法，你的侄子也告诉你了，本王当初为何会血洗汝族，你应当有数！就是因为你的贪婪，而且不自知，你的妻子，孩子，乃至被你策反的那些族人全都因你而死，倘不是云舒向本王求情，你真当本王不会杀你？”

路西法身体轻轻颤抖，徐嘉继续道：“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匹夫怀璧的道理，本王倒是知道，面对本王在天界仙门借来的神器仙药，要让你们不动心，确实是难为了你们，但本王自问，对你们从无亏欠，那年圣战，本王点到即止，不曾杀害一人，只不过后来你们自己找死，又有何资格问责本王？

“自从你们对本王称臣，本王问你们，每次本王从天界刮到的神器与稀世灵药，何曾亏待过你们？有功则赏，有过必罚，本王从来如此，然而你们一而再三地以为本王很好说话，得寸进尺，法不责众是吧？哼，那你们即便被本王灭族，又有何颜到本王面前聒噪？你们这群垃圾！到底明不明白本王没有灭杀你们的灵魂，给予了你们投胎的机会，就是本王最大的仁慈！”

为此，诸神本以为话说得漂亮的路西法还要狡辩，却不料这位弑兄的堕天使竟然如此坦然地承认，垂首等待王的审判。

一千余众各怀鬼胎，不可否认，他们的确为徐嘉打了一场非常惨烈的战争，但就未必皆存不害轩辕之心，比如某些人望向天书的眼神，就有着不知是毫不掩饰还是忘了掩饰甚或是根本无法掩饰的觊觎之色，只是贪婪写在他们的脸上，而畏惧则烙印在骨髓，尤其是刚才那无差别的攻击，才让他们强行保持着清醒。

莫说他们这些真神镜中期徘徊的人了，刚才的元因之气，就连同境界巅峰级的龙菩萨、呼延觉罗、武安侯、武君都如临大敌，度秒如年，更遑论在那维系长达数十秒钟的震荡中心，最为接近也是最为凄惨的堕天使·路西法，几乎没有体会到煎熬的滋味，可谓未过一息就直接被切成了粉碎。

倘能侥幸度过此劫，又得有多大的阴影？

这就好比，女娲造人，反倒为人所伤，真失败……

徐嘉漠然地环视了一眼那些被他外泄的元因之气给轰得极远的一千余众，很少有人能够面无愧色地与他对视，一圈下来，竟就只有几位皇妃，而且在这之中还有一个在呼呼睡觉，另一个被封了眼睛，而武圣武安侯，虽未看徐嘉，却也在留心观察着这一千多人中，是否还有叛徒……

路西法嘴硬道：“过余一人尔，死亦为吾之一人，王责众，万民何辜？”

徐嘉龇牙狞笑道：“那也是你们自己找死！贪心啊！本王让你们贪！本王还嫌你们死得少了，看看这次，好个诸天来袭，口口声声说是为了报仇，但哪个不是打着复仇的名义，争夺十地圣物与仙药，手足相残！”

不得不说，真神境界的路西法肉身柔韧性确实极好，哪怕脖颈处被强行扭出了一道狰狞的裂口，竟也依旧活着。只可惜这样让人惊叹的时刻，并没有维系多久就被那接二连三的毁灭震荡给绞成了粉碎，或许就连路西法本人都未曾想过，那个区区神境五星的人族轩辕竟然能跨越一大境界将他反杀，然而就是这种说出去都要叫人笑死的事实，却实实在在地发生在他的身上，这让路西法绝望的同时，也有着浓浓的悔意。

“还有你们，哪位不在心里觊觎本王身后这三本破书？可你们知道，当年正是这三本书的主人，皆惨死在本王手中，无一例外！从那时起，本王就知道，所谓神权不过一界之权，掌生死、断宿命、决时轮，但终究只是旁门左道，你们自身修为不上去，终日只知道意淫天书神权，神权nima个蛋，好歹也都活了几千几万年，你们一族之中又能有几个从地界冲上天门？还是说，被压榨久了，你们就习惯了，喜欢沦为九天之刍狗？亦或是迷上了那每一百年，让上面的人，下来将你们这些垃圾当作货物，拣入仙门，实为生奴？”

“倘非本王每回上去将他们抽得如同丧家之犬，你，你，你，还有你！是不是还在责怪本王让你们错失了沦为邪门鼎炉的滔天机缘？啊？”

徐嘉越说越生气，以前还可以懒得跟他们废话，他自己也习惯了，只要思想跟他不挂钩的，那就一巴掌呼过去让他们自己反思，但自从菲尔娜给他说了，太安皇城被夷为平地以后，他就憋着口气，让他心里郁闷的发慌，凭什么？我对你们还不够好吗？哪怕不是人族，该给的，也一点不少！你们是定时进贡了不假，但我从仙门顺来的东西，又有哪样会比地界差？这些不知好歹的贪婪异族，真的让他心寒。

“你杀的？”

“吾族叛徒，死不足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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