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玄思索少顷，捏了捏秋儿鼻子依言收起。

秋儿拿起单腿鹤形玉壶，道：“师父，这形状应该是传说中的毕方吧。”

李清玄瞥了眼初八，手捏道诀，缓缓一吹，火焰席卷而出包裹住黑烟。噼啪声中，黑烟缓缓消散。

他侧身一步，道：“秋儿，去看看吧。”

李清玄眉毛一挑，身影晃动间出现在秋儿身前。只觉，难闻之气令人窒息，不由轻咳了一声。初八也是小爪子在鼻前煽动着道：“嚯！本仙君可从未闻到过这么难闻的气味。”

秋儿微微一笑道：“那这面具就给师傅吧。”

秋儿这才放下心来，不过刚才一幕令她心有余悸，并未走到近而是拂尘一挥，远远地打开了箱子。

只见箱子里放着不少物事。一个尺高形状像鹤的玉壶，一张青铜厉鬼面具和一本书。

他点头道：“不错，古籍有载：神鸟毕方，其状如鹤，一足，赤文青质而白喙，其鸣自叫也，见则其邑有讹火。”

秋儿讶然道：“师父，这面具不是……”

李清玄点点头，拿起青铜厉鬼面具反复看了几遍，道：“没错，我们是见过，与你师公留下的那张面具别无二致。”

秋儿将毕方玉壶放回，掐诀间连同箱子一起收进香囊中。

须臾剑光腾空，闪烁无影。

日影西斜，夕辉之下，大河自青山怀抱的巨城前缓缓流过。河水流速渐缓，河面上有不少舟船飘过。李清玄脚踏古剑道：“秋儿，下面就是林华城了。我们在此城逗留几天再走。”话音一落，剑光如虹没入山林之中。

李清玄目光在单腿鹤形玉壶上停留了会儿，继而望向青铜厉鬼面具时，瞳孔微缩一时间怔住了。

与此同时凉亭处，李清玄淡淡道：“今天恰逢初八，是民间放生之日，放生本是佛为了以慈悲之心导善众生，以视众生平等之道。无奈现如今多为博眼球者，看似在积德行善。实则镜中之花不过是虚假的仁慈。正如你所言，于人流处放生毒物，焉有慈悲呼？如此行径功德是断然不会有的，反倒会为自己平添许多业障。”

秋儿沉思了下道：“师父今世之因，当真会有来世之果吗？”

李清玄摇头道：“这个民间多有流传，修行界亦有记载，至于真假为师也不得而知，除非有一天能亲至大铁围山内的地狱阴界。”

“走吧，我们进城。”李清玄一会拂尘，轻咳了几声。

他带着秋儿走入了林华城内。嘈杂之声回荡，一路上行人众多，川流不息。亭台楼阁林立，尽显此城之繁华。街道两边屋舍以绳相接，其上挂着一个个灯笼。

二人行神色自若行走在人流之中，颇为引人瞩目，途经一座石桥。见一女子立于桥外泫然欲泣，围观之人，同情者少，反而冷眼旁观催促其下跳者多，女子彷徨无助下，绝望的扫了一眼周围，在刺耳的话语声中，闭目欲纵身投河时，秋儿出声道：“不要！这位姐姐切莫做傻事！”

众人目光随之望向秋儿，只见一面容清丽正当金钗之年的少女。一身灰色衣服，身背木剑，头盘道髻，银白丝带两端轻舞，手持拂尘，飘然落在桥栏上。气质如谪仙一般。

女子红肿的眼眶望着秋儿道：“小姑娘我们可曾相识？”

秋儿摇了摇头后，出言问道：“不知，这位姐姐所遇何事已至如此。”

女子叹了口气，低头望着河面怔怔无语。

秋儿见此又道：“姐姐既然已到此步，还有何不能言者？”

女子凄然一笑道：“也罢，就与你讲讲吧，也能让你以我为戒。好生修行，人世间感情之事莫要再沾。那是十年前之事。那时我年方二八，本渡口苦命人家之女，母亲早去，每日与父亲以打渔为生。一日天降大雨，我于父亲正在冒险捕鱼，闻听对岸有呼唤之声。父亲误以为有人要买鱼不顾湍急河水，划船横渡。无奈水急浪阔，眼见将抵达对岸之时，舟船终倾覆波涛之中。

我父女二人亦落入水中。慌乱之下父亲抓住我与急涛搏斗，无奈天地之力非人之所能及者，本以为命丧于此时，岸上抛来一条麻绳，父亲一把抓住，岸上之人将我们拉近岸边，父亲令我踩起身体先上岸。当我艰难被拖至岸上，回身却发现父亲已沉入怒浪之中。”女子话到此处，悲从中来泣不成声。

良久才又接着道。我悲伤之下昏厥与地，醒来之时发现身处一屋内，一年轻公子趴伏床沿而眠。数日后我才得知，那救我们的正是这位公子，而呼唤之声也是这位公子所为，只不过他发现水中有一只白色妖怪，让我们父女赶快远离。我们会错了意，才致使此祸。他曾说那个妖物生有人臂，我们的舟船就是被其掀翻的。我父也是被那妖怪拖入水里。”

听到这里秋儿回头和李清玄相视一眼。二人心中都已明了，想必适才秋儿斩杀那妖物，就是这女子口中的白色妖怪了。

只听那女子接着道：“我在这位年轻公子照料下渐渐恢复，彼此互生情愫，共结连理，从此相濡以沫，我因为自小跟随父亲打渔，之后便捕鱼养家了，他则苦读诗书。日子虽然清苦，但也安然。一年之后，他说要上京赶考，让我们过上好日子。此后五年我便日日依门，终未见其归。无奈之下我便也上跋山涉水上京寻他。

岂料见如不见，他已另娶她人，还育有一子。他与我说，自己已爱上了别人，让我另觅缘分可我心中却只有他啊。”

说到这里，女子泪流满面地扫视了周围男子一眼。眼神中满是哀怨之意。道：“莫非天下男儿皆是这般薄情吗？”话音一落，在一片惊叫声中，闭目纵身跃下。

秋儿见状一挥拂尘，缠住女子腰身，将其拉回身边。周围顿时一片吸气之声。谁也未曾想到这小姑娘竟真是有道之人。一些不怀好意之辈也立时心下一跳，熄灭了心思。

女子睁开眼睛看了秋儿一眼道：“何必救我呢。”

秋儿拭去眼泪道：“这位姐姐，即是如此你就更不该走此路了。你要好好活着，不只要好好活着还要活得更好才对。师父说过万事皆有缘法，那位公子并非你真正的缘分。”说着秋儿回头求助似的唤道：“师父！”

众人闻言，一时目光都聚集在了李清玄身上，一些方才对秋儿心怀不轨暗中商量之人，一时间片刻也不敢停留，各自偷偷离开。只是这几人不知，自己已经早已被他记载心里。

李清玄心中冷笑，当今之世不比以前，血雾之中出现的鬼物，虽被诛杀了一些然而还有大部分都潜伏在人间各处。还有那黑白无常。以后若是遇到这几人或其家人亲属遇险，他是断然不会出手相救的。

“师父！”秋儿又是一声呼唤。

他回过神来咳了几下，缓缓道：“前世的风雨吹过了今世的缘分，淋湿同一片树叶。若真是这样的缘分岂会这般了结，你对他恩大于情，他对于你愧大于情，此如水中月注定难以长久，真正属于你的还未至。安心等吧，半年之后自见分晓。”说着又手掌一番取出一张百两银票，轻轻一吹，银票飘至女子身前。然后笑着道：“这一百两银子虽不多，但足够你过活，放心收下吧，旁人取之必凶。你若还想跳便随你吧。”

“走了！秋儿！”李清玄一挥拂桥下升起一股白烟，片刻之后白烟散尽。李清玄与秋儿踪影全无。

没过多久此事就传遍了林华城，那做桥也被戏称为仙渡桥。

一个衣衫破旧，却整洁异常的书生道：“王姑娘，你可真是人美心善。于这行人众多之处放生毒蝎，救一命夺一命深谙轮回之道，公平之极。”

周围众位男子听闻此言，顿时面露不善之色，怒视着书生。有人甚至已然撸起袖子。

两人步行在进城的土路上，不时有人纵马与他们擦肩而过。行至一土坡，这里修建有座一凉亭，恰能望见渡口。舟船云集，橘阳之下，波光粼粼宛若给水面披上了一条绸缎，连接到河水尽头。大雁横空，几点孤帆，自残阳中悠悠飘过。

“师父，他们在干什么？为什么要将这些毒蛇都放生呢？尤其是在这座古城附近。不怕有人受伤吗？”秋儿指着渡口一群人正在向水中倾倒着一笼毒蛇，其旁围观之人还有跳脚喝彩，呐喊助威者。

秋儿喜上眉梢，拂尘一挥，“喀嗒”一声，木箱开启了一条缝，一股黑烟带着令人作呕的气味顿时弥漫而出。

“陈兄，一次放生如此多生灵，此举真乃是大善，来世必当依旧荣华富贵。”

“没错，向陈兄这样的善人，不说来生今世也必当一世富贵。”

城东一座花园内。一女子正在众位男子围观下，放生一堆毒蝎。听着周围的赞叹，满面喜色。

秋儿看着他，有些担忧的道：“师父，你没事吧？”

他笑着摇头，道：“没事，只是一些有毒的黑烟，过于难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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