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希突然一愣，像她这个年纪的大姑娘小媳妇儿，但凡上过高中就算是有文化的了。

这两个镇上连自己名字都不会写的那是一抓一大把，没想到她居然还知道商纣王，看来还真是人不可貌相。

杨希站定在她前面，先是望了一眼趴在胡同里的林凤珍，又扫了一眼乔小九身旁的猪肉，一声冷笑似乎很有深意。

他单腿蹲下朝毛豆招手，“过来。”

乔小九当然也一样，他就是毛豆的主人，黑子嘴里的杨希哥。

乔小九深吸了口气，“哥们，闲事可以管，好人也可以当。但是我拜托你先搞清楚到底谁才是纣王，毕竟谁家的鸡蛋都不是大风刮来的。”

听了杨希的指桑骂槐，乔小九真想学乔二朵，狠狠啐上他一口。

“这位同志，你是欺负我们农村妇女没文化听不懂么？”她懒洋洋地靠在大杨树上，眉头微皱着，“咱们伟大的领袖曾经说过，‘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

“你既然受过教育，更应该做个本份人。”

“我……”乔小九如鲠在喉。

她既不能向杨希说她和林凤珍之间的恩怨，更不能说她的鸡蛋本来是用分换的，远没有他想象的那么珍贵。

“我哪里不本份了？你这个人可真奇怪，安安静静地做个小白脸不好吗？牵着狗四处闲逛冤枉人，好人都被你冤枉死了！刚才明明是那个老泼妇她……”

杨希打断了她的话，“你不该这样称呼一位年长之人。”

乔小九无奈地猛点头，既然人家不想听，自己还叭叭地解释啥呢。

杨希呵笑一声，眼睛瞄向胡同里，“鸡蛋一毛五一个，副食店每人每月才供应二斤，我只是想不到谁会用这么贵重的东西当‘武器’。”

他觉得这个女人有点儿……奇怪，对，就是有点儿奇怪。

这个小媳妇儿竟然还看武侠？

而且杨希也不明白，和他说话与工厂的“生产流量”到底有什么关系。

毛豆像是听懂了乔小九的话，跟着往前跑了几步便一直摇尾巴，还真像一对就此分别的老友。

杨希正打算去胡同里看看林凤珍，却见已经有个年轻漂亮的姑娘蹲在那了。

“哎哟，娘的闺女，你可来了！”林凤珍在乔海棠的帮助下慢慢站起来，“你要再不来，娘就得让那个小贱蹄子给弄死了。”

“娘，你不要跟那个白眼狼生气。就当咱们乔家白养了一条狗！”

林凤珍两次败北，越想越生气，“我就是养条狗，还知道冲我摇摇尾巴呢！别提白眼狼，那个乔二朵也不是个好东西，见着那大狗扑过来，扔下她亲娘抬腿就跑了，啥东西呢！”

乔海棠用手在林凤珍胸前帮她顺气，“娘别生气，就算她们都不孝顺娘，娘不是还有我嘛。我对天发誓，如果我遇到这样的情况，绝不会丢下娘一个人的！”

林凤珍瞧着这漂亮的宝贝女儿真是哪哪都好，稀罕得直摸她的小脸蛋，“娘真是没白疼你，费劲巴拉地生了三朵，到你这总算是开了朵花……”

她话还没说完，就听见乔海棠“妈呀”一声，紧接着林凤珍就觉得脚下像是踩了棉花一样站不稳，晃晃悠悠地就朝那条大狗扑过去了。

原来，是毛豆看见林凤珍站起来了，又朝她跑过来。

乔海棠在紧急时刻条件反射的将她娘当诱敌之物给推出去了，自己则回头找了个角落捂着头蹲在地上直打哆嗦。

而林凤珍也只是踉跄了几步就又来了一个实实诚诚的狗啃屎，这回连“哎哟”的力气都没有了，脸上的鸡蛋液也早已挂上了一层厚厚的土。

“毛豆！”

杨希大喝一声，毛豆只好在林凤珍身边绕了一圈就跑回去了。

杨希跑过来扶起林凤珍，“婶子，你没事吧？”

“滚开！”林凤珍心里委屈死了。

今天到底是什么日子，简直是倒霉到家了，人畜一起欺负她！

杨希眉头微皱，忍了她的脏话，“要去卫生院看看么？”

“看看就完了？”林凤珍忽然觉得嘴里漏风，她伸舌头一舔，“我牙呢？啊？我门牙呢？”

乔海棠冷静下来后，想起自己刚才竟然把她娘给推出去了……

活活的装逼打脸啊。

“娘！你没事吧？你咋样了？”她跑过来见林凤珍的大板牙竟少了一颗，嘴角全都是血，“娘，你的牙……”

“同志，刚才是我的狗得罪婶子了，”杨希的普通话很标准，也很有礼貌，“它平时并不会这样，还请你们原谅它。”

乔海棠漫不经心地扫对方一眼，只这一眼，她满心的波浪便再不能平静无常。

乔小九说完便朝毛豆抱拳，“豆哥，今日救命之恩，来日定当食之以报，后会有期！”

杨希还是保持着半蹲的姿势，目送着乔小九潇洒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再说他算老几，凭毛跟他解释！

她从地上站起来拍拍身上的灰，“你现在就是想听姑奶奶我还不想说了呢，你就当我是小偷好了，我无所谓啊！”

远处有个人影越来越近，这么出佻的年轻人总是会让人过目不忘。

乔小九指着胡同里的林凤珍，“你的‘年长之人’就在那趴着，你快去吧！别在这跟我浪费唾沫星子了，听你说话我嫌费流量！”

见她是这种态度，杨希也冷着脸严肃地说道，“毛豆是我在参军时训练的军犬，它有一般狗没有的判断能力，你也不要以为随便用点吃的就能让它放弃原则。”

乔小九连呵呵的力气也没有了，“毛豆的确非常优秀，所以你更应该相信它不是一只可以为了口粮就随便放弃原则的好狗。还有，我和毛豆现在已经是朋友了，以后不许你这么说它，我会不高兴。”

毛豆吃掉最后一口香肠，摇着尾巴颠到他跟前坐下了。

杨希把手放在毛豆头上，像是生气地训诫道，“一根香肠你就投敌了，立场也太不坚定了。你的行为是在助纣为虐，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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