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说，定是南楚搞的鬼。

凌月心下思绪反转，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地反问道：“以你之见，此事该如何处理？”

“公主，如今京郊大营中屡有传言，说北境局势混乱，皇上……皇上已经于阵前驾崩了。”

“……”

刘念远依言坐下，然而他想要说的话似乎很难开口，又犹豫了好一会儿，直到凌月面上稍稍露出不耐的神色，方才缓缓道：

北狄人就算有心吞并中原，一时半会儿也是打不进来的，所以就算京城乱成了一锅粥，于他们来说也是鞭长莫及。

刘念远原以为凌月会大发雷霆，又或者极力掩饰，没成想听到的竟是这样不温不火的一句话。

只见他垂眸道：“也就这三两日功夫，微臣虽然已经极力约束，但流言这种东西来无影去无踪，一时也不知从何而起，若大张旗鼓地去查，只怕事情会闹得越来越大，到时候更加不好收场。”

若当真如自己猜测那般，刘念远跟陆凝之一样，都是楚皇的私生子，他为何要把这消息告诉自己，任由事态继续发展岂不是更为有利？

刘念远所言不无道理。

虽然不知这传出流言的人是真知晓了什么，还是凭空想象捏造出来的，但目的却十分明显，就是为了动摇军心。

又或者是为了不让自己因永清郡主的事来处罚他，故意表忠心的？

“既然流言已出，过不了多久，京城里只怕也会传的沸沸扬扬，若一味地暴力弹压，只会越描越黑，反而适得其反。”

刘念远抬眸看了凌月一眼，见对方并没有打断自己的意思，方才继续道：“塞为下策，疏为上策，与其想着如何平息谣言，倒不如借此机会加紧京城内外的防务，以备不时之需。”

凌月默然。

“是。”

刘念远忙答应一声，虽然凌月比自己还要小几岁，但他总觉得对方那双锐利的眼神几乎要看穿到自己心里去。

之前想的那些敷衍的话到了嘴边又硬生生咽了下去，心一横，索性硬着头皮直言道：“公主应该知道什么是吃空饷。”

“自然是知道的。”

吃空饷不是什么好事，但所谓‘水至清则无鱼’，有些事若管的过于严苛，往往也是会出乱子的。

是以只要不是太过分，便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这其中的利害关系，彼此都心知肚明，刘念远自然也没必要多解释什么，只继续道：

“除却一部分空饷名额，以及积年攒下的老弱残兵，京郊大营中能够上阵杀敌的不过三万之数，其中有不少人还是从未上过战场杀敌的，若以如今的状态去应对训练有素的敌人，只怕连一万人也战胜不了。”

这一点，凌月也是清楚的。

其实何止京郊大营里的许多士兵没有见过血腥，御林军侍卫又何尝不是？

若不是各种不利因素叠加到一起，上一世也不会输的如此惨烈。

见凌月若有所思，却并没有回应自己什么，刘念远斟酌片刻后，起身走到大殿中央，敛衣跪下。

只见他一字一顿道：“公主，您今日宣微臣进宫来，并非全然为了关心永清郡主的身体状况，而是怀疑微臣跟成亲王两相勾结有不臣之心，做出这样的事是不合常理的，是么？”

“……”

凌月自然是有这个意思的，却没想到刘念远能这般直白地说出来，一时倒不知该如何回答才好。

若让对方知道自己有所察觉，就会提前有所防备，之后再要做什么就会更加棘手。

特别是在这个生死攸关的节骨眼上。

但既然话已经说到这里了，再要掩饰也未免矫情了些，凌月索性也不再多顾虑，淡淡道：“这朝堂上下，每天都有无数双眼睛盯着，本公主便是要疑心谁，也不是只靠捕风捉影就成的。”

刘念远今日说的话，每一句都不是站在南楚立场上能说出口的，既然如此，自己也就铤而走险一回。

毕竟无论出于什么缘故，只要能收服他为自己所用，都比把人处置了要好上许多。

“公主自有您的耳目灵通，这也是理所当然的。”

刘念远再次抬眸跟凌月对视，“无论公主是否相信，微臣可以项上人头来担保，成亲王绝无不臣之心，这心思叵测之人虽是从成亲王府里出来的，却并非受成亲王指使。”

诚然成亲王的确因皇位旁落而心有不甘，但他更明白无论凭才华还是贤能，自己都不足以跟夏皇相提并论。

是以这不甘也仅仅只是不甘而已，并不会化作任何实际意义上的举动。

刘念远说这话时，特意加重了‘从成亲王府出来’几个字，凌月只需稍稍一想就明白他所指的是谁。

永清郡主？

难不成永清郡主想要扶持成亲王上位，之后自己继承皇位做女皇？

她倒没瞧出来自己这位素日里温温柔柔的堂姐，竟有这般宏图大志。

不过这样的想法很快就被凌月给否决了。

“你这想法倒是与众不同。”

凌月知道自己之前的推断似乎出了偏差，这会儿反而不急着下结论了，只见她抿了口茶，越发是一副洗耳恭听的姿态，“说话就说完，之后呢？”

这话说的可谓滴水不漏，但凌月还是听出了弦外之音。

因为除了少数几个知道实情的人，在其他人看来，如今的京城风平浪静，何来不时之需？

“多谢公主。”

刘念远这样说，只有两个可能。

一是猜到夏皇驾崩并非谣言而是确有其事，二则，知道了南楚大军不日就要攻入京城的消息，提醒她早做准备。

凌月想着，无论哪种原因，他都不应该是跟自己处在敌对位置上的，否则完全没有必要说这些。

凌月没想到刘念远要说的竟然是这个，才端起茶盏的手霍然一松，差点失手把茶盏打翻在地。

好在这样的情绪只是短短一瞬，不过须臾，茶盏已在手里握的稳稳当当，只蹙眉道：“竟有这种流言，什么时候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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