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侄子虽亲，到底不如女儿亲，若真因此让凌月跟她起了隔阂，也犯不着。

是以沉默了片刻后，缓了口气继续道：“我听说京中这几日流言蜚语不断，说你父皇已经在阵前驾崩了……”

“母后，您该明白‘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的道理，父皇最痛恨这种恃强凌弱的人，若今日换了父皇在，秦若明只怕现在已经见阎王了。”

当然，若不是她想顺藤摸瓜找出幕后主使，亦会跟夏皇做出同样的决定。

但无论她如何不满，也不可能板着脸冷言训斥皇后，是以只极力放缓了语气道：

皇后似乎觉得凌月对秦若明有偏见，声音下意识地提高了两个分贝.

但她并没有放弃，只抿了抿唇继续道：“知错难改善莫大焉，明儿已经知道错了，哪怕你把他贬为庶人，远远打发出京城去都可以，只要留他一条性命……”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这样的流言蜚语，母后听听就算了，若真当了真，那就真中了那些心怀叵测之人的圈套。”

“母后，秦若明这种人不会觉得自己错了，哪怕到人头落地那一刻，也绝不会悔改。”

“月儿，你怎么能这么说……”

提到已逝的父亲，凌月心里顿时翻江倒海，但还是强打着精神安抚道：“母后只要养好自己的身子就可以了，不要再操心外面的动静，凡事都有月儿呢。”

“月儿，你这是嫌弃母后不仅没用，还要来给你添乱么？”

皇后心里本就烦躁，脾气也难免急了些，微微蹙了眉，“月儿，明儿是你的亲表哥，你难道一定要让他死才痛快么？”

对害死那么多孕妇和孩子的秦若明，凌月实在提不起半分同情心，虽然不至于向皇后发火，但脸色还是忍不住冷了些，

“是。”

玉痕点头答应下来，之后又有些犹豫道：“公主，您怀疑皇后娘娘会擅自做主让人去救秦若明？”

“说不准。”

皇后的确是个心思单纯的，却有个偏袒娘家人的致命弱点。

更重要的是，她这辈子过的太过顺风顺水，从没有遭遇过什么挫折，是以虽然看起来温和，骨子里却是有几分执拗的。

她既然答应了秦家人要救秦若明，在自己这里遭到拒绝后，就一定会再想别的法子。

当然，这些都是凌月的推测，无论这样的推测对不对，着意盯着些总是好的。

玉痕明白凌月担心什么，重重叹了口气道：“但愿皇后娘娘不会做这样的糊涂事。”

公主为了守住京城，守住大夏国的江山已经殚精竭虑，若在这个时候还要为秦若明这种人跟皇后娘娘起冲突，可就太不值得了。

“无论母后想不想这么做，本公主都不会让她有机会去做的。”

凌月心里已是有了计较，却并没有就着这个话题继续说下去，而是问道：“京兆尹府那边，可有什么消息传来？”

“暂时还没有。”玉痕微微摇了摇头，见凌月沉默不语，又继续道：“要不要奴婢派人去催一催？”

“再等等吧。”凌月微微摇头，招手示意玉痕走的近些，在其耳边低语了几句后，嘱咐道：“小心些，别让人瞧见了。”

玉痕郑重应下，“公主放心，奴婢这就去。”

在玉痕从勤政殿出去的时候，皇后也回到了凤栖宫。

她是常年虚弱的人，进了内殿立刻在茶桌边的小几上坐了，有些不悦地看向林嬷嬷道：“素影，你刚刚为何要拉住本宫？”

素影是林嬷嬷的闺名。

“皇后娘娘，奴婢是看着公主长大的，秦若明身上背了那么多条人命，以公主的性子，是一定不会放过他的。”

说话的时候，林嬷嬷已是敛衣跪了下来，“主子，恕奴婢说句大不敬的话，您如今已经不是秦家的女儿了，而是大夏朝的皇后，秦家的任何事都跟您再无关系。”

“你说的轻巧，本宫……”皇后把手炉往桌子上重重一搁，眼眸中闪过几分难以掩饰的恐惧之色，“兄长传来的话你也听到了，若本宫不能保秦若明活下来，他就要把本宫的真实身份传出去，让天下人都知道……”

长久以来，外人只知道皇后是因为心软才处处维护纵容着娘家人的，却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其实皇后并不是秦家嫡女，而是当年秦老爷跟包，养在外面的一个烟花女子所生。

那烟花女子在生产的时候难产而亡，秦老爷就把女儿抱回秦家交由其夫人抚养。

一开始，秦夫人并不喜欢这个丈夫从外面带回来的野种，但随着这个女儿渐渐长大，不仅出落地越发机灵可爱，而且十分聪慧乖巧。

秦夫人膝下没有女儿，渐渐对这个贴身的小棉袄视为己出，无论言行举止还是学识才艺都按着世家嫡女的要求精心培养，并寄予厚望。

皇后也的确没有辜负秦夫人的期望，在第一次见到夏皇的时候，就让对方一见倾心。

人虽然走了，但想到皇后适才的态度，凌月只觉得头痛不已。

她坐在椅子里沉思良久，好一会儿才抬眸向玉痕道：“从现在开始派人盯着凤栖宫，有任何可疑之处都要让我知道。”

“母后。”

凌月觉得再这样聊下去，她一定会控制不住情绪跟皇后发火，忍不住加重了语气：“勤政殿这边还有许多政务要处理，先让林嬷嬷送您回凤栖宫，晚些时候月儿再去向您请安。”

这么多年来，凌月对自家母后偏袒秦家人的行为，始终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无力感。

“月儿……”

皇后好不容易鼓足勇气来这一趟，怎么甘心就这样无功而返，正要继续说什么，却被旁边的林嬷嬷扯着袖子拽了一下。

皇后明白林嬷嬷的意思，虽然不情愿，但到底还是忍了下来，一言不发地扶着林嬷嬷的手转身出去了。

“可是……”

凌月的性子最像夏皇，这一点，秦皇后最清楚不过，自然也能料到自己多半是要被拒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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