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两柱香，十余万贱民消声匿迹，连小童子？也溜了。

偌大的波遮镇，只剩下六个人，是镇领、五位里长。

小童子？是镇领大人的外玄孙，天资不错，很受镇领溺爱。

镇领明白自家事，延请先生启蒙族人？

小童子大呼小叫，手里还捏着一根鸡腿，气喘吁吁地汇报。

呃，不是给镇领助战，而是，逃亡。

至于修来生？哪是放屁，是没有办法了，才用来安慰、麻痹自己。

能过好现世，谁还会修来生？爵主怎么不修来生？

静立祠堂的门前，镇领的思绪万千，还是被官府盯上了。

各交通要渠、路口，都派了半大小子轮流放哨，及时掌握情报。

镇领摸出羊角，吹响了角号，镇里的族人？闻声出门！

才几个月的时间，镇领大人的道行精进到大仙，能自由行走天空。

五位里长？也精进到仙！能活五百岁的仙。

甜头，尝到了甜头，贱民头领们不愿再回归蒙昧，要明白活一回。

机缘，稍纵即逝，镇领大人不想放弃，预做了准备。

“守备大人好兴致，带着军士大哥郊游？”

“嘿嘿嘿，哈哈哈！”守备大人阴笑，军士们狂笑。

真有趣！郊游？亏你想得出！一片田园风光？老子天天看！

守备大人玩味，摸着下巴沉思，贼不空手哩。

贱民最值钱的物品？是关屋角的牛、羊。

牛？守备摇头，牛不是财货，是累赘，是包袱。

揭谛宗的人，无论王族、还是贱民，不吃牛肉，是禁忌。

羊？体型太小，也不值什么钱！

唯一值钱的？守备瞟了瞟六颗脑袋，傻傻的脑袋，只有它最值钱。

还没悟？脑袋同样不值钱，还不如一只老母鸡。

但是，若是给六颗脑袋贴上标签，是“暴民”头领的标签？

哪么，每一颗脑袋的价值，是十万仙金，你说，值不值钱？

守备大人的年俸是一万仙金，六颗脑袋是多少年的俸？

“有人举报波遮镇蓄意谋反，波遮头人，有何解释？”

镇领不屑，讹人要看地方，波遮镇不是好欺负的:

“守备大人，守护地方是你的职责，我不耽误你的正事，赶紧去擒拿贼人、匪寇吧！不过，若是牵连波遮人？哼哼，你看着办！”

诧异！你哪来的底气，敢对军爷不儆？

军士沉默！大头兵不是二楞子，不会拿自己的脑袋开玩笑。

是的，军爷是贱民的天，可任意杀伐。

但是，揭谛宗是太平盛年，钱、粮的征集，才是重中之重。

甭说一镇，哪怕是一里、一村，甚至是一户贱民，都有定例。

都是上了道城爵主的簿子，有土地税、人头税，还有杂捐。

假如波遮镇乱了，钱、粮不能如期归库？乐子可大了！

追责！削军籍！甚至是坐牢、杀头！

杀良冒功？谁都会做，谁都想做，若捅了篓子，会出事的。

望了望镇子里，又宁神倾听，守备的脸更阴沉，全逃了！

假如镇领死了？波遮一族肯定不会甘休，是会死磕到底。

只需一个月！波遮镇的贱民四下躲藏，不再露面？

军爷不再是军爷，是替罪的羔羊，守备不再是大人，是死囚。

军士不是新兵蛋子，是老油子，不会为守备大人趟雷、挡刀。

当然，守备大人下令逮人、宰人，又当别论，军士不用担责。

大头兵能想明白的事，守备大人自然会反复掂量，不会贸然出手。

“好！聚众谋反的事，先放一边！有人举报，波遮镇私设学堂，传播歪门邪道，意欲颠覆地母遮天的信仰，祠堂就是学堂！”

镇领敏锐地感受到守备的怯意，心里有了数:

“守备大人，药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是的，祠堂是学堂，请进！请搜，反复地搜！先生呢？学子呢？是谁诬告我们的？”

脸色一沉！守备差点压不住怒气，都晌午后了，学堂早放学了。

“波遮头人，我传达爵主的令谕，波遮镇私设学堂，扰乱正常秩序，即日起，勒令解散！波遮氏是揭谛宗的属民，不得信奉异端！”

镇领不忿，却不敢公然违了爵主的谕令。

笑了！守备大人点头，调侃道:

“波遮头人，记住自己的身份，是畜民！”

畜民？镇领惊愕，五位里长失神，什么意思？

第四种姓是贱民，但律令上，没有种姓之分，是一律平等。

贱民，是俗称，不能上正式场合，更不能宣之于口。

畜民是畜牲，只会吃、喝、拉、撒，适当的时候，奉献身体皮肉。

镇领气得嘴唇哆嗦，手指着守备，一时说不出话来。

“反了，灭了视波遮是畜民的爵主！”五位里长悲愤地大吼。

反？守备笑了，非常开心，只要你们真反，六十万仙金到手了。

至于什么钱、粮？不是事，与公然叛乱相比，微不足道。

抱着膀子，守备大人不慌，几头孽畜而已。

军士们嘻嘻哈哈，六十万仙金？大头兵可得两成。

镇领渐渐平静，嘴里开始念叨:

“赞美丘比神！丘比神的威名，将传遍星空！”

司火信仰的幽冥火虽厉害，贱民更信赖无所不能的，丘比神。

一片琉璃云浮现，神驼睥睨，瞬间明瞭事情的缘由。

“异端，你敢戕害丘比神的信众？不想活了？”

异端？守备迷糊，我只信自己，从来不奉献信仰，不是异端。

丘比神不喜打打杀杀，神驼想不战而屈人之兵，更想渡化军士。

“众生，信丘比神，得大快乐！我为你们煅体！”

“唵！嘛！呢！叭！咪！吽！”驼牛一气呵成，威力无穷。

轻风拂体，洗炼身体、魂窍，军士们一时忘神。

“六字真言！你们是佛祖信仰？”军士忘情大吼。

太惊人了！丘比神信仰，居然是佛祖一系。

神驼很满意，振声道:

“信丘比神，得大智慧，看，你们变得聪明了！”

守备腻味，冷哼道:

“装神弄鬼！告诉你，佛祖信仰早过时了，现在是五揭谛当政！”

神驼错愕，一时无言以对，小神棍眨了眨眼，神驼的见识浅了。

“一枝百花，其根不变！佛门万法，慈悲是源！离了怜悯之心，就是异端、异教徒，我问你，爵主可曾怜悯过贱民？”

呃，爵主若怀了慈悲之心，哪来的财货供其挥霍？

镇领的眼里含泪，只有丘比神，佛祖座下的丘比神，怜悯贱民。

守备很快回神暴喝道:

“丘比神是神山的伪神，还想冒充佛祖的信徒？”

很不屑！镇领不屑，五位里长不屑，偷偷溜回来的精壮，也不屑。

小童子的手里还捏着鸡腿骨，舍不得丢哩。

“异端，你们早背叛了佛祖，只是为了一已之私，鱼肉贱民！”

嘴炮？不是守备的强项，军士大哥早就不耐，不就是杀人么？

“众军将听着，波遮氏叛逆，血洗波遮镇，鸡犬不留！”

咦，玩真的？军士大哥，你们只是带甲军士，能行吗？

小神棍低声窃语:

“比子，下手要狠，一个活口不要，弄成一个无头案！”

丘比子眨巴着大眼睛，走一步算一步，大不了，请捕神帮忙。

左手一翻，一柄小巧的弯弓在手，右手一抛，一根星辰棒悬浮。

捏来一枝小箭，瞄准，是守备大人，他缺了怜悯之心，早该死了。

守备没来由一哆嗦，心里一寒，忙不迭大吼:

“慢着！冤有头，债有主，我们只是听命行事，是好汉去找爵主。”

临阵拉稀？丘比子笑了，根本不管，箭在玄上，不得不发。

弦松，箭出，守备的眉心有一个小洞，喷射着星光。

几息，守备没了，彻底消失，像是从来没有来过。

丘比神大振，十二枝箭齐射、连射，几个瞬间，千余军士消失。

十头土龙悄悄溜走，镇领着急，大声提醒:

“不能放走！土龙拥用准军籍，能使用魂语！”

丘比神大怒，敢蒙丘比神，不想活了？

十二枝箭，例无虚发，十头土龙化作漫天的星光。

镇领匍匐，顶礼膜拜，心诚悦服:

“赞美丘比神！丘比神的威名，将传遍星空！”

琉璃云散了，仿佛，镇领是做了一个荒谬的梦，什么没有发生。

“左里，速派人通报今天的情况，要与其它的镇结盟、联防！”

左里的里长拱手，踏上土龙，急急而去。

“中里，安排精壮轮值，路口要放明暗哨，不能让贼子溜进来！”

会意，中里自与其余的里长商议，悠关生死存亡，不可大意。

镇领的心里一沉，怕是要出事，守备大人亲征哩。

顶级老仙！瘦长的身胚，阴鸷的眼神，令人不寒而栗！

“沙沙沙！”静谧的官道上，响起了土龙爬行的声音。

晨风星域的惯例，王城百万军，都城十万、道城一万、县城一万。

“姥爷，不好了，乌鸦传讯，有大队的官兵杀来了！”

不过，庆余城虽称王城，实是帝城，拥千万军。

再多？呃，怕是不成！除非战时扩招，平日里养不起。

十头土龙，每头土龙的背上，站百名军士，是带甲军士。

此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要看爵主的心情。

但是，延宕了无数万年，镇领希望自己、族人有一个好的前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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