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按照手机导航里的指示拐进一条小胡同，大概骑了百来米远，自行车龙头陡然陷了下去，车子失去平衡，她飞快地放下脚，两只脚也陷了进去。

“那里这么大一个施工招牌，你不看的吗？”

正卿往她身上靠了靠，他走的有点慢，完好的脚完全踩到地面后，受伤的脚才开始离地。

他的脚踝处肿的有点大，光看着就疼。

“一起下去吧。”

由于心里记挂着正卿的脚，她的心神有点恍惚。

自从她来义城，连日来都是阴雨绵绵，骤然有了阳光，人和物仿佛都在一夜之间复苏，街道上全是熙熙攘攘的人。

她松开正卿的手臂，径直走向旁边的单车。

她退出施工区域，转身看着说话的男人。

“不远，骑车方便，开车没我快。”自行车发出咔嚓的声响，她坐了上去。

她没有回头，脚下瞪得飞快。

男人是个四十多岁的大叔，穿着一身施工的衣服，头上戴着一个安全帽。

“抱歉，光听导航，没注意脚下，我出点钱补偿您的工时费用。”

大叔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计算器，用粗糙的指尖在上面按着：“我算算。”

“要去哪，我送你。”正卿问。

“没钱？”大叔问。

她掏出手机，给大叔扫了钱。

当大叔听到上面报出来的数字时，立刻变了脸色：“五十？”

景熙点头。

蹲着的男人们立刻站起身，领头的是一个染着茶色盖头的年轻男人，他们淌着湿水泥走了过来，茶发男人抬脚在地上瞪了两下，五六个男人将她团团围住。

茶发男人掏出一根烟，吸了一口，把烟吐在景熙的脸上。

“你当我们是乞丐？”

景熙摇头，慢吞吞地回：“没有啊？”

“那五十是什么意思？够我们吃顿饭吗？”茶发男人瞪了两下脚，把鞋面上的水泥甩在地面上。

“一人五个包子，还是够吃一顿的。”

茶发男人手里的烟顿了顿，他点了点指尖，烟灰朝着她的衣服落下，她往后退了几步，避开了烟灰。

男人倒是没逼着她过去，慢条斯理地问：“怕了？刚才胆子不是还挺大的吗？”他嗤笑一声，“一人五个包子，亏你说的出来。”

“其实我想说的是，当乞丐还是比抢劫好。”

“小姑娘家家的，嘴皮子还挺利索。”

景熙屏住呼吸，她不喜欢男人身上的烟味，有点刺鼻，张口的时候还带着顽固累积用言语描述不出来的臭味。

她不再浪费时间，拉着自行车往人的缝隙处走去。

两个高大的身影抓住了自行车龙头，她抬手利落地打在他们的手背上，轻描淡写地抛出一个字：“滚。”

耳边全是汹涌发怒的叫嚣声，她抬腿踹开挡过来的身影，跨上自行车的瞬间，又踹飞两个人。

她回过身，看着身后的人。

男人们目瞪口呆地站在原地，早没了刚才盛气凌人的架势。

“明天我还会来。”景熙笑着说。

“来干嘛？”茶发男人脸色瞬时变了。

“看看你们是不是还在讹人啊？”

茶发男人吞了吞唾沫，扬起脸说：“我就是要继续讹人，咋了，关你屁事？”

景熙放下自行车，往茶发男人的方向走近几步，茶发男人赶忙往后退了几步，她无声地看着他。

她的眸色漆黑，大部分时间盈盈带着笑意，如今寒霜凝结，不带一丝温度。

无形的压迫感。

她从领口处拿下一根线，说：“你刚才说的，我全录下来了，不想吃免费牢饭，你就继续表演。”

说完，她转过身，拉着自行车走了出去。

鞋子上的水泥结块了，走起来不太方便，她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快迟到了。

走出路口的一瞬间，她看到了正卿。

正卿的车子停在路边，他倚在车门边上，微低着头，一身黑色的大衣裹夹着他颀长的身躯，冬日凌冽的风吹起他柔顺的头发。发丝在空中飞舞跳动片刻，在风静止的瞬间垂落，有点散乱地盖在额前。

他没有在意，任由那些头发凌乱地垂着。

景熙看到这个画面，心中微微一动，迈步走上去：“帮我去买双鞋子吧。”

正卿叫安硕去路边的小店里买鞋子，现在是早上，大部分没开门。

景熙叫住安硕，指了指方向：“那边有个菜市场，外围店铺有鞋子卖。”

“菜市场有鞋子？”安硕疑惑地叨咕了一句。

“有，赶紧去吧，我快迟到了。”

正卿注意到她衣服上的烟灰，抬手弹掉：“你进去里面，发生什么事了？”

“有人修路，不小心踩进去了。”她没提那几个混混的事，事情已经解决了，没什么好提的。

“这天气修路。”他打开车门，说，“先进车里吧。”

沾了湿泥的真皮椅子已经清理过，车里干净的一尘不染。

她把鞋子脱在外面，上了车。

这时，巷道口传来吵吵嚷嚷的声音，不一会，茶发男人一边骂一边走了出来，他骂的挺难听的，声音又很大，一句句污言秽语直指景熙。

“好不容易出个太阳，我想修一修我家门前的地，你倒好，两脚把我踩回去了，误工费，人工费，维修费，材料费，都是钱啊，你说是不，我也不要多，一千块凑个整吧。”大叔把计算器往口袋里一塞，又在口袋里掏了半天，掏出一个手机来。

景熙看着大叔，眸子黢黑如渊，不漏一丝情绪。

这条巷子有点暗，路也很窄，是一个比较老的街道。

施工的路段尽头蹲着几个流里流气的男人，他们朝景熙这边看了一眼，没有其他特别的举动。

她回身走到正卿面前，伸手扶住他的胳膊。

她又看了一眼地上的施工招牌，如果不是她的视力好，她真没看出来那上面写的是施工两个字。

计算器的声音嘀嘀地响着，她探头看了过去，当前的数字已经是500，大叔还在继续往上加。

“大叔，我这两脚挺费钱啊。”

下一个楼梯，两个人磨蹭了大概有十分钟。

今天是个艳阳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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