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有人来他们这里领养人的时候，她也经常看到那些大人露出那种表情。

——有惊讶，有同情，更多的是怜悯。

刚才这一句不太清晰，但足够完整表达他心意的话，景熙可以想象到他在无人的时候有多刻苦地去练习。

她能看到慕思对宋雨的心意，宋雨看不到，应该能听到吧。

他的心思敏感，自尊心强。

他的心情她能理解。

景熙转过头，诧异地看着正卿：“看来你也瞒了我不少事情。”

“我们可以交换秘密。”正卿的声音里带着笑。

可是，在景熙心里，他们从来不是弱者，他们在社会上要获得跟普通人同等的东西时，需要付出更多的努力和艰险，只要不自甘堕落，每一个人都值得尊重。

“我跟你第一次来的时候，说实话，心里很震撼，我从来没有一次性看到这么多……”说到这里，正卿停了片刻。

她伸出手，捏了捏他的手心。

张慕思抬手拍了拍正卿的肩膀，又笑着朝他摆摆手，然后拿出手机打出几个字：没关系，在我们面前什么都可以说，我们不自卑。

正卿朝他笑了笑，继续说道：“我回去以后，跟我妈提了这件事，她用慈善基金资助了慈爱孤儿院，慕思申请人工耳蜗时，年纪大了一点，医生说装了没什么大的帮助，大概率学不会说话，但我还是让他们通过了申请。不过多亏你小时候帮着他学习认字，他又好学，以后肯定会自然地跟人沟通。”

张慕思用力地点了点头，缓慢地说出四个字：“我——会——努——力。”他又转过头，认真地对田宋雨说，“宋雨，以后，你说，我听。”

“行，你先说这个秘密。”她塞进一块羊肉片，细细地嚼着。

“你做的很多事，都挺让我意外的。”她感觉自己被正卿眼里的微光迷住了，脑子开始混沌起来，仿佛周遭的嘈杂褪去，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并肩坐着。

“舍不得跟我分手了？”

她怔了怔，点了点头：“舍不得。”

真舍不得！

“那你自己记住今天说的话。”

景熙笑了笑，她的双颊发烫，她没喝酒，却感觉又醉了。

从火锅店出来，他们身上沾了一股火锅的味道，她见正卿也没有不自在的样子，于是又继续逛晚上的庙会。

夜里的庙会张灯结彩，比白天更加热闹。

四人的兴致很高，猜了字谜，放了花灯。

回酒店后，两个人的冲动都有点崩不住。

今天答应过的，她全部会做到。

这世上找到一个能在身体和心灵上都契合的人实在很难，多少感情走到一半就分崩离析。

她从来没有强求过一个结果，这种没有定数的未来，虚无缥缈，而且不切实际。

虽然她确实渴望……

待一切归于平静，她睁着眼睛，视线落在白色的枕头上，她没在看什么，只是脑子和身体都有点空。

她被翻过身，两个人相对而视。

正卿的眼里流淌着魅惑的光，他的唇色比刚才还要艳丽嫣红，像是染了血色的花瓣。

“刚才可能有点过，有点没忍住。”虽然说着抱歉的话，他却没有一丝愧疚的意思，有那么点斯文败类的意思。

景熙捧住他的脸，笑着说：“你是不是背着我开小灶了？跟前两次，不可同日而语呀。”

“我领悟力高，不行吗？”他的口气里有着难掩的得意。

她收回手，靠进他怀里，说：“行吧，又多了一个舍不得离开你的理由。”

这个人总是带给她太多的意外，很多时候，都会把她打的措手不及。

她正要闭上眼睛，耳边又响起正卿的声音。

“我昨天问你的，你答应了，算数吧。”

“问我什么了？”她不得不又重新睁开眼，她现在满身疲乏，只想睡觉。

“你不记得吗？生日宴上的事。”

“生日宴？”她昨天总感觉生日宴突然就结束了，反正只记得正卿给她送花，然后背着她回房间这两件事，她揉了揉太阳穴，打起精神，不好意思地说，“我好像断片了，中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正卿一脸郁卒的表情，又问：“那你也没看到酒店房间的样子？”

“酒店房间的样子？”

“我在床上铺了玫瑰花。”

她想了想那个画面，感觉挺土的，但她没好意思说出来，于是只能憋着笑说：“有视频或者照片吗？”

正卿掏出手机，调出了视频。

画面先是昨天的生日宴，正卿在中途忽然当着所有人的面跟她求婚，她迷迷糊糊地收了戒指盒，还顶着一个傻乎乎的表情点头。

“房间的片段呢？”

“我没拍，你醉的厉害，又吐了，我忙着照顾你。”

景熙正了正神色，凝重地问：“戒指呢？”

“你拿过去后，放进口袋里了。”正卿有些无奈地说，“我想拿回来给你戴上，结果你捂着袋子不肯松手，还说送给你就是你的了，我不许拿回去。”

景熙觉得有点无语，这么重要的事，她怎么就断片了呢，而且还一点印象也没有。

她探过身子拿过外套，果然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红色的绒布盒子。

景熙转过头，看着正卿。

正卿的眉眼微垂，眼角含笑，眸子里染上了一层淡薄的雾气，他的嘴唇有些红，两边的角度勾勒出漂亮的弧度。

景熙特意用促狭的口吻对宋雨说：“反正你爱唠叨。”

田宋雨嗔怒地叫：“我才不爱唠叨。”她伸手摸了摸捏了捏张慕思的腰，说，“身材还可以，勉强接受啦。”

张慕思从严格意义上来说只是个聋人，他可以发出声音，小时候发过一次咿咿呀呀的声音，有些不懂事的小朋友嘲笑他，他从那次以后再没有发出过任何声音。

张慕思微微红了脸。

景熙伸手敲了敲宋雨的脑袋：“当着我们两个外人，你也不怕害臊。”

“你们才不是外人。”田宋雨吐了吐舌。

但感情上的事，她真的一点忙也帮不上。

这时，张慕思的手机里又发出了一句话：谢谢傅总，给我安装了智能人工耳蜗，我会努力学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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