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怜茵的生日宴会还有不到一个月，因为离葬礼不远，所以规模其实不大。

繁华告诉我：“我三姐从小被我外公带着，所以这其实是我爸爸第一次参加她的生日宴会。”

说真的，我觉得侯少鸿有点软饭硬吃了。

闻得林敏敏不吭声，我又说：“这样你就说是我安排的，你既不跟林修，也不跟侯少鸿，你跟我们一起去。”

我说：“他不会的。”

事情也和我预测的一样，很快林敏敏就告诉我，说她这么讲之后，侯少鸿便没说什么了。

林敏敏忙说：“他们也都喜欢你的。”

“……这不是重点。”

我说：“以前都是你外公给她过吗？”

“谢谢你这么说，不过重点不是这个。”我说，“你和我一起来，好么？如果侯少鸿有意见，你就说是我的安排。”

我估计侯少鸿不会给我打电话，毕竟我俩曾经有过那种交集。

“嗯。”繁华说，“外公不允许我爸爸参加。”

“……这也太过分了吧。”

他不满意女儿的选择可以理解，但苏怜茵到底是人家两人的孩子，他不允许人家亲爹参加女儿的生日，这就过分了。

“真的。”林敏敏说，“你想想，你都做了这种事，如果他们不喜欢你，你早就死了。”

我忽然想起繁华在城堡里对我说的那段话，自然也就笑不出了。

现在想来，那时他就已经明白我想要他的命了。

不，应该说他已经准备好，帮我要他的命了。

沉默间，繁华忽然握住了我的手。

我看向他。

“其实我那天说的并不对。”繁华说，“我的运气也好。”

“……”

“不管我以前做过什么，”他柔声道，“你最终还是留在了我的身边。”

我说：“你别说这种话了。”

“真的。”繁华说，“你肯定不知道，我妈妈当年把我爸爸送进了监狱。法院判他进精神病院，她还安排了一下，给他上了几轮电击。”

“这也太……”

我想说这也太狠了，但是转念一想又觉得被电击起码还活着。

“我爸爸比我强，我妈妈说他清醒的时候对我妈妈是很好的，”繁华说，“她主要是恨他有这个病。”

我记得爸爸告诉过我，他爸爸患的是多重人格，对我来说，这就是传说中的病。

他妈妈被确诊过躁郁症，也就是双向情感障碍，这其实是非常严重的精神病。

幸好她是后天因素引起，症状也比较轻微，经过治疗很快就有所好转了。

所以，他们家的每个孩子都是从小就定期检查心里状况，生怕出问题。

但在这样的状况下，林修还是一早就诊断出了抑郁症，青春期时多次自残自杀，这也让家人非常害怕。

繁念很幸运，一直神经强大。

苏怜茵受外公那边的教育，又住在那样高雅舒适的环境。虽然不是跟父母在一起，但是因为外公一直带着他。

不是跟父母在一起，但是因为外公一直照料着她，是他们之中性格最好的一个。

当然，繁华在确诊双相之前，也是很好的性格。

只是繁华的双相有先天因素，比跟他妈妈的不是统一型，所以其实更重，也更难治疗。

想到这儿，我问繁华：“你后悔被生下来吗？”

繁华一愣，说：“这是什么问题？我就算后悔也改变不了呀，决定要生我的是我父母。”

“是。”我说，“可你后悔吗？我的意思是你也患了双相。”

繁华说：“我现在还是挺稳定的吧？看起来有什么不一样吗？”

“没有。”我说，“我就是想问问，毕竟这个病让你很痛苦。”

繁华抿了抿嘴，过了一会儿才说：“那几年还是……觉得他们不应该生我。”

“……”

“其实上次不能全怪你。”繁华说，“我是有能力阻止的，是我自己没有阻止。你也知道，最后我其实是自己服毒……”

他指的是我给他下毒那次。

的确，我手里的毒药其实是被穆安安调包了，繁华是自杀的。

可这也是因为对我心灰意冷。

“主要是生活不顺，也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繁华说，“所以也抗拒治疗。”

“……”

“但现在稳定了，就觉得生活还是很好。”繁华说着，伸手拢了拢我的头发，“主要还是因为你回来了，还这么乖。”

“……”

我不知该怎么接这话，便握住了他的手。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繁华说，“孩子们看起来都挺好的，他们将来肯定也会挺好的。”繁华说，“别担心这个，医生们会像关注我一样关注着他们，现在他们一切都好。”

“我倒是不担心那俩。”那俩是失忆期间生下来的，后不后悔都已经没办法了，“我是担心这个。”

我摸着自己的肚子说：“毕竟我患了抑郁症。”

“别怕。”繁华说，“你主要还是压力太大了。”

“……”

“从你爸爸出事开始，你就一直承受着压力。”繁华柔声说，“后来又发生了这么多事……你压力太大了。”

我说：“我妈妈可能也是因为产后抑郁吧。”

“谁还能没点情绪问题呢？”繁华说，“不要太担心了。”

因为是为了安抚老人的活动，不仅规模小，对装扮也是素淡为好。

苏怜茵特地提醒我：“不要穿紫色，我二姐最喜欢紫色。”

我说：“好，繁华已经对我说了。”

“我不是提醒你，你我是放心的。”苏怜茵说，“我是提醒那丫头。”

“……敏敏？”小雨点毕竟比我还要门儿清。

“嗯。”苏怜茵说，“虽然她没有跟阿星结成婚，但毕竟是孩子的母亲，她愿意来我很欢迎，只是怕她想不到。”

“好……”

“另外阿星跟宁小姐有可能走到一起，”苏怜茵说，“虽然你跟沈小姐关系好，但还是要注意自己的言辞。毕竟你是他们的长辈。”

我无语了：“林修的嘴也太碎了吧。”

“他被宠坏了，”苏怜茵说，“可他到底还是单纯，虽然的确很……”

她没有说下去。

但我知道，她的意思就是，虽然这家伙的确很欠。

的确是被宠坏了，到现在还觉得他很单纯呢。

不过话说回来，苏怜茵的意思也很明白——这事宁绮云已经知道了。

忙忙碌碌又一阵，很快，生日宴会到了。

礼物繁华自己准备，我只管打扮自己。

林敏敏最近很少跟我联系，说是在准备考大学。

我问她需不需要辅导，她也表示不用。

甚至直到出发这天，她还告诉我说她有课，要我和繁华先去，到了那边再汇合。

我把这事告诉繁华，说：“我怎么觉得有点不安呢？这家伙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别担心。”繁华说，“一切都会顺利的。”

确实是顺利了，林敏敏是自己来的。

但她一直都心不在焉。

因为我不想到繁家去住，所以我们住在繁华在附近的一栋房子里。

我们是早晨六点钟到的，而林敏敏到时已经是晚上九点。

我累坏了，自然也没有跟她聊太多，看了看她的礼服便睡下了。

因为老人家晚上不吃东西，所以宴会上午十点开始，中午吃个饭，下午再热闹一会儿便结束。

不过九点多钟时，我发现林敏敏不见了。

到处都找不到她人，电话更是不接。

打了好几遍才收到一条她的信息：菲菲姐，对不起，我还是想跟侯先生一起。

我气得够呛，把信息给繁华看，他倒是很淡定：“别担心，大家都有心理准备。”

我说：“林修也有吗？”

林修和都因为和侯少鸿的事坐牢了，家里人自然是都知道的。

但主要是面子上也过不去呀。

繁华说：“等一下如果侯少鸿来，我就不让阿星出现了。”

“……侯少鸿明显已经来了呀。”

我这话让我摸不着头脑。

“凡事都有万一嘛。”繁华说。

侯少鸿没来。

当我们到繁宅时，只看到了林敏敏，她正一身盛装，跟苏怜茵说着话，身边陪的是林修。

我忍不住看向繁华，他搂了搂我的腰。

此时已容不得多问了，因为两只已经发现了爷爷奶奶，高高兴兴地飞奔了过去。

两位老人就在不远处。

苏灵雨穿着白色的旗袍，绣着淡蓝色的青花，坐在轮椅上，头发盘着，扎着碧绿的发簪。

“……这样你妈妈都没有离开他吗？。”

繁华笑了一声说：“不然怎么说他运气好呢？”

“不过分。”繁华说，“生我三姐的当天我爸爸犯病，差一点就把她摔死了。”

“……！”

林敏敏说：“可如果我不答应侯先生，他以后再也不约我了怎么办？”

繁华继续说：“好在他即使制止了自己。”

我问：“他怎么制止自己？”

“他给自己捅了一刀。”繁华说，“差一点就伤到了心脏。”

“啊？”林敏敏说：“如果不是因为侯先生，我是不想去的，根本没人请我。”

我说：“那肯定是因为林修跟他三姨说你会和他一起参加，繁家上下始终都是很喜欢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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