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处不胜寒。

当然，整整准备了百年之久的岁月并不是让他成为智慧生命的顶峰。

只不过，这个图安提万赤裸着上身，在身上各处关节上都长着一只眼球。

手掌、肩膀、胸口、手肘……

山岳般厚重的雾气凝结成了一个人影，重新变成了图安提万壮年时的模样。

只有疯子才会试图想要登上神位。

他的气息已经增长到了顶点，仿佛有层莫名的禁制在阻拦着他的提升。

此时的他，也就是正在经受着邪典气息侵染的塔灵，已经站在了智慧生物的顶峰。

于是，他高高举起手中虚幻凝成的权杖。

再往上，就是神的领域。

只不过，在他的位面，凡人可以通过信仰神明一步步成为神使，人人对成神避而不及。

身后，一尊高塔的虚影缓缓成型。

那是朴实无华的高塔，更像是某种剪影，通体漆黑，看不清上面究竟有些什么。

从他身上，那来自图安提万的十余个符印铭文如倦鸟投林般没入了他的权杖之中。

曾经的他也以一个传奇大法师的身份感受过这所谓的巅峰。

尽管他只有半个灵魂，几乎抛下了大半无谓的欲望，但他同样也只能在自己的欲望浪潮里艰难求生。

况且，此时图安提万已死，只剩下了他的执念。

也就意味着，他的执念已然像一只脱了缰的野狗般肆意奔跑和嚎叫。

执念在催促着塔灵冲击神位，在祈求着他赶紧登神，在怒骂着他的拖延。

它既是塔灵的力量源泉，同样也是塔灵的负担。

即便是他早就对眼下的情况有了心理准备，可依然觉得有些力不从心。

计划赶不上变化。

本来他们应该在图安提万的法师塔中执行计划，这样，就算没有这张铂金阶的超凡卡牌，其难度也会大幅度降低。

按照这样的情况发展下去，成功的几率……

塔灵一面尝试着理顺体内浩荡的力量，一面默默地思考着。

如果真当陷入不可控的余地，那也就只能顺水推舟地成为……邪神了。

他所渴求的，只是知识，是成神的体验，是成为高于一切智慧生物的感觉。

至于成为什么，怎么成为，理性的他从不会考虑这些琐碎而无意义的东西。

或许，盖德早就看到了这一点，因而才选择了在远处观望？

然而，也就在这时候，一道湛蓝色的光柱从天而降！

墨色的铅云之间，有点点星光闪烁，乍一看，仿佛这层铅云才是天穹。

星之塔的支援，朱利安的意志，到了。

在跨过了巴地比拉，在从亚格兰特王国的西部边疆进入，最终横穿了整个亚格兰特王国之后，这道湛蓝色的光柱终于顺着先前埋在萨特水晶球的印记赶到了。

这一天，几乎大半个亚格兰特王国和巴地比拉的人都能看到头顶那道璀璨的湛蓝色光柱。

璀璨如星河。

这位大陆第一预言家，借着星之塔乃至星之塔塔灵的默许，终于向世间所有人证明了他的力量。

亚伦呆呆地看着这道从天而降的光柱，只觉得周围的一切都笼罩在了这道星海中。

而这时候，若思奇亚喃喃道：“唔……他触及了力量顶点么？”

“力量的顶点？”

“也就是所谓的极限……人只能无限制地接近神，但是却永远无法站在神明的位置上，这就是极限。”若思奇亚解释了一句，“朱利安到底是谁？在我沉睡的这段时间里，居然有人能够直接到达这个境界？”

若思奇亚通过亚伦当然知道现任的星之塔塔主是朱利安，可在他成为月之塔塔主期间，从未听说过星之塔有朱利安这个名字。

如果不是星之塔刻意隐藏，那么也就意味着朱利安是在他沉睡的几十年间跃升到了这种巅峰极限的程度。

那这进阶速度……

认识是需要积累的，实力的提升也是需要时间的。

从某种意义上而言，朱利安的进阶之路等同于是说，一个凡人，一个什么都不懂的普通智慧生物，可以在数十年间通过修炼获得这份只在神明之下的力量……

这是什么概念？

哪怕是他们月之塔，通过转世灵童这种的偏门手法，也未必能做到啊！

他们星之塔是在什么时候也有了类似的秘术？

若思奇亚再度感受到了这几十年间的变化，一时间心神大为震动。

月之塔引以为傲的技术正是转世灵童。

而现在，就在他沉睡的几十年间，这月之塔的相关术法居然就已经出现了类似的版本？

要不然就是这个朱利安真的天资聪颖，无师自通，凭着天赋在超凡之路上高歌猛进。

要不然就是星之塔在这百余年间有了革新性的发现，对于灵魂和梦界的研究有了突破。

要不然就是……

月之塔里出现了一个内鬼，私自将相关信息泄露给了星之塔……

虽然说能够知道转世灵童相关仪式的，都是星之塔的高层。

但，既然月之塔都已经能和克拉肯家族暗有交流。

那么，似乎将这份转世灵童的资料泄露也不算是什么出格的事？

看似他的每一个举动都显得轻描淡写，但也只有塔灵自己知道，眼下，每一步都格外凶险。

无穷无尽的欲望冲击着他的残魂，来自图安提万的执念在哀嚎着渴求胜利。

他严肃地说着：“信仰本身即是力量。”

虽然他用的还是大陆通用语，但在旁人听来却是由无数种不同的语言构成，又像是无数种族用不同的语言齐声重复着他的话语，完全听不清他究竟在说些什么。

就在图安提万的絮絮叨叨中，黑雾最终缓缓地回缩，似乎终于挑选好了他的模样。

从某种意义上，他现在既是塔灵，也是图安提万。

他在用塔灵极度理性的一面驾驭着图安提万抛弃一切的渴求和欲望。

眼下，这尊躯体中，只有半个传奇大法师的灵魂和来自一个名为图安提万的人类的最后执念。

数只眼球无声地扫视着周围，仿佛想要将一切都映入眼帘。

然而，此时的他还不能称之为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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