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伦看见了他的嘴唇微动，似乎在诉说着什么，也正式确定了自己暂时失聪的事实。

不过，这时候，安德姆同样意识到了不对劲，有些茫然地四处张望，恰巧对上了亚伦的眼神。

他倒是没想到居然在这里听到了他的名字。

不是说，他已经成为了天灾吗？

亚伦听到这个名字不由地吃了一惊。

目光下移，他看见了抬头看着天空喃喃自语的安德姆。

为什么？

为什么图安提万要这么做？

这并非是因为亚伦一个人失聪，而是这片空间暂时禁绝了一切声响。

一切的声音似乎在这一刻彻底离他远去。

他抬头，看见了层层铅云下高悬于天际图安提万。

然而，一声悠长的咏叹响起，一下子攥住了所有人的注意。

宛若是一次盛大戏剧的开幕铃。

一个瘦削的人影行走在亚伦的视线中，也行走在所有人的视线中。

然后，亚伦发自内心地感受到了某种悚然。

祂，来了。

“他怎么来了？”

亚伦凝视着那道身影，小心地克制着眼神，生怕透露出半分被孙轩，或者说“死亡之喉”感知到。

若思奇亚的回答相当简单：“这也是计划的一部分。”

孙轩曾经说过，下一次见面，祂可不能再救下他了。

而随着亚伦实力的增长，他越发感觉了死亡之喉的力量。

那宛若深渊般不可测的战力。

即便是他现在已经是白银阶，身上还带着一个黄金阶的若思奇亚，可丝毫没有感受到半分安全感。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死亡之喉好像更强大了……

“成神计划，还需要算计谁？”

亚伦不得不问。

这些百年起步的老怪物，其算力惊人。

当这些有大毅力，大智慧的超凡强者真的为了一件事而苦心谋划数十年乃至上百年时，你都不知道究竟能发生些什么。

不论若思奇亚嘴里报出来什么名字，亚伦都已经做好了准备。

“我只知道计划的一部分而已。”

“那他过来干什么……”

“他要死在这。”

“！？”

亚伦忍不住抬头，重新看了一眼图安提万。

原本他以为，图安提万不过是要算计一手孙轩，可现在……

这是要灭杀天灾？

不是说，天灾是超凡版的自然灾害。

光凭人力是对付不了天灾的啊。

“天灾，真的能被杀死？”

亚伦忍不住追问了一句。

“只要祂自己想死。”

这句话，若思奇亚说的格外意味深长。

而这时，男声的咏叹调悄然消逝。

万般乐器声轰然作响，如金蛇狂舞，肆意在风中扭动。

众人眼中的死亡之喉终于汇成一个。

虚幻的身影凝实了。

死亡之喉缓缓抬头，茫然的眼神聚焦。

黑色的瞳孔里倒映着图安提万的人像。

随着死亡之喉的到来，不少存在已经识趣地收回了视线。

死亡之喉的力量是剥夺一切灵性精粹，也就意味着，光是注视本身就可能遭到死亡之喉的攻击。

即便这并非是祂有意为之，可对人类来说，哪怕只是一次不经意地扫视都可能导致灾难。

图安提万低头，打量着这张熟悉的脸庞。

在数百年前，这张脸曾经同他们并肩作战。

亚格兰特一世查尔斯和他在明面上开疆拓土，而孙轩在暗中维系着整个王国的运作。

在所有人都在大声赞颂查尔斯上马开国，下马治国时，极少有人知道，查尔斯当年根本没有足够的精力去维护住王国的运作。

他不是没有能力，而是没有精力。

开疆拓土的亚格兰特王国几乎是全线开战，西北南三线的战事情报足以让任何一个人彻夜不眠并且疲于奔命。

得有人退居幕后。

只不过，后来……

孙轩最终选择了一条注定被历史抛弃的道路。

其实说起来，恐怕绝大多数人都不会相信。

图安提万和查尔斯居然会将调度三线战事的权利完全交在了一个异乡人手中。

更令人难以置信的是，这个异乡人似乎也放弃了唾手可得的权力，终日隐居，成为了站在陛下影子里的男人。

在那次事件后，不仅是这个男人，由他开创的整个家族都消失在了王国中。

按照他的说法，说是只有新生的王朝才有希望实现他心目中的国家。

只可惜，他心目中的国家终究还是没能出现啊……

似乎他也意识到了，说这是所谓的“历史局限性”。

在有神明的位面，似乎很难实现他想象中的那个国度。

没有压迫，没有奴役，没有那个叫“阶级”的拗口称谓。

最后，孙轩不得不向现实妥协，不得不退而求其次，转头研究神明……

神明不死，人族不立。

尽管图安提万无法理解他所说的大半言语，可从字里行间中却能隐约感觉到孙轩的磅礴胸怀。

事实上，他也有些好奇，不知道是怎样的文明才能孕育出他这样的人物。

随着他逐渐衰老，有些时候他也不禁想起往事，有时候也会有不切实际的幻想。

如果，当年的孙轩现在才出现……

那该有多好？

当然，这都是他的奢望。

失却了孙轩的阿尔伯特家族……

终究只是毫无意义的躯壳。

没有灵魂。

“孙轩，醒来！”

图安提万心有所感，语气不觉加快了几分。

尽管他没有刻意扩大自己的声音，但所身负的力量却令他声如雷霆。

然而，回应他的，只是越发嘈杂和狂躁的声音。

死亡之喉静静地凝视着他，没有任何回应。

“好像，计划出了一点点差错。”

不用图安提万重复，塔灵说道。

当然，在他口中的一点点，那就不是一点点那么简单了。

他穿着一件灰袍，脸色苍白而平静。

这一刻，所有人都知道了。

他就这么不紧不慢地走着，仿佛在很早之前就已经存在于这里。

他既行走于天空，也行走于海洋，更行走于大地之上。

孙轩？

或者说，他行走在每个人的视线中。

借着那一声莫名的呼唤，他跨越千山万水。

只身赴会。

不是说，他的一切存在痕迹都被抹去了吗？

不是说，不能直接说出他的名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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