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田一眼就看出，这个念经的小子刚刚做了亏心事。

“小鬼，说说看，你到底做了什么。”

到现在，他们已经敢三五个人结伴进村子拿东西。

寒风凛冽，衣服单薄的强盗们找了间房子藏身。

一开始两三天来一次，后来是每天都要逛一趟。

因为经常为城主等人物工作，所以他的眼力很好。

“你他妈在搞什么鬼，能不能安静一些？白天的时候好好睡觉，晚上才能抢更多东西。”

“大哥，我晚上可不可以不参加？”

铁匠山田的小名叫鬼若，因为他生来就比一般孩子壮实，且长相凶狠。

山田在当强盗之前是一名铁匠。

虽然不算什么大家，但是也在家乡周围小有名气。

山田生气的时候，脸庞会因为充血而变成红色，再加上他力气极大，所以大家都说他是赤鬼化身。

发现吵醒头目之后，这两兄弟都吓了一大跳。

哥哥立刻跪在地上，开始为弟弟求情。

“不可以。你现在是已经是一个强盗，必须听强盗头子的话。”

“我看到一个女人，她的背影很像是嫁给下级武士的阿大……”

这个阿大，想必就是念经小子一直暗恋的人。

山田笑了。

“于是你就从背后抱了上去，对不对？年轻姑娘才不想把身子交给你这样的臭乞丐。她奋力反抗，惹到了你。你就干脆把她杀了。”

“真是可惜啊！”

“小鬼，你知不知道，人死后，尸体有很长一段时间还是热的。”

有个说法是衣食足而知荣辱，但是只有充足的衣食其实不够，还需要教化。

东瀛战国的平民连吃饱肚子都很艰难，也没有多少接受教育的机会，所以经常会将动物本性彻底暴露出来。

老大山田的笑话立刻让屋子里的盗贼们兴奋起来，大家都露出禽兽一样的笑容。

念经小鬼神色尴尬道：“不是年轻女人，是个满头白发的老太婆。我当时觉得扫兴，一气之下就把她杀了。”

“哈哈哈哈！我就说嘛，这里怎么可能还会有年轻女人！”

“你晚上可得多杀几个去去晦气才行！”

“我杀她的时候挥刀太过用力，血溅到了佛像上。”

强盗们还有心思开着玩笑。有人双手合十道：“哦，这可真是罪过，你杀了一个佛祖的信徒。”

“她应该不是信徒，只是佛雕师的妻子。家里面除了阿弥陀还有观音、文殊菩萨、鬼子母神，反正是很多神像。”

大哥照着弟弟的头敲了一下：“蠢货，你错过了一个发大财的机会。”

“那个老太婆家怎么走，快点带路。”其他人也鼓噪着，“雕刻精美的佛像可以大价钱卖给领主，他们因为没有良心，所以很需要佛祖保佑。”

念经小子心有余悸道：“血溅到佛像上，马上就渗了进去，没有留下一点痕迹！我还试着用刀子沾了血，涂到佛像上。结果还是一样，转眼就消失。”

“我怀疑是这个老太婆的鬼魂在作祟，所以一刀砍掉了佛像的头。然后从佛像的脖子里涌出好多血，把地面都浸透了。”

“我很害怕，就去别人家里拿了一个护身的佛钵。”

强盗们瞬间安静了，房间里不时传来木柴燃烧发出的哔啵声。

“很好的鬼故事，把他们几个都给吓到了。”

山田笑着拍打念经小鬼的头，看向自己的手下们。

“你们不会相信这个小坏种的话吧？我们晚上做下多少恶行，却从来没有受到惩罚。雕刻师雕一辈子佛像，也不见佛祖保佑他的家人。”

“老大说得是！这世道根本就不是人该呆的。把手艺学好，并不能挣到一口饭吃。真想要吃好喝好，还得是当强盗才行。”

“小鬼，你的运气不错，还没有出去做工，就能够直接当上强盗。趁着年轻有力气，学些杀人抢劫的方法，以后会一直受益的。”

“东瀛有多少人枉死？我觉得现在的转生之地恐怕都要被冤魂们给堵满了。”

两兄弟中的大哥抖机灵道：“要是真的有妖怪，他们应该也就是和我们差不多的家伙。”

“睡觉睡觉！晚上还有重要的事要做！”

强盗们互相安慰之后，又躺回原地休息。

……

“信长殿下，他们出来了！在那边！”犬千代低呼道。

顾桓微微点头：“嗯，我看到了。”

本来奉命消灭织田信清部队的，是织田信光。

信光是信秀的弟弟，信长的叔叔。

第一次小豆坂之战，正是因为信光发挥出无可比拟的勇力，所以织田家才能扭转败局。

他是一个合格的武士，却不是一个合格的大将。

这次信秀派他来剿灭信光的爪牙，他依照吩咐，使用了放长线钓大鱼的计策。

但是因为不能准确判断提起鱼竿的时机，所以他太多次放过信清。

今天顾桓带着手下来到这里，发现有的村庄已经是遍地鲜血。

浓重的血腥味甚至吸引了山中的野兽盘踞。

如果再让信光这样等待下去，尾张的百姓就太可怜了。

“殿下，我们是不是要回去再叫些人？”

“为什么要叫人？我们有十多个人，他们才几个。”

前田利家顺着信长殿下手指的方向看去，同样只见到两三盏聚到一块儿的灯火。

“您难道不是要带着我们杀进犬山城吗？”

虽然恶少年们都很兴奋，但是顾桓还是毫不留情地泼冷水道：“你们只不过是半个大人而已，怎么能攻打信清的城墙呢？”

“我们要做的，是杀掉信清的一两只小队，把大部队从城里面勾引出来。”

“等他们出城之后，再派人通知信光，让他带人突袭。”

“殿下，这样太危险了！您怎么能够保证信光一定会出兵？”

“这当然需要你帮忙。阿犬，你看到我和敌人交战之后，立刻骑马去给信光报信，让他把所有人都带来。”

犬千代心念少主安危，想要和信长殿下互换，但是却被顾桓打断。

“就这样决定了。他们马上就要走远，让我们赶紧追上去。”

生于乱世的人们，每天都能听到大名准备开战的消息。

百姓们在缴纳完粮食之后，还需要为领主作战，去杀死另一个地方的百姓。

老大几乎很少主动开口说话。

这次被念经声影响，说不定会一怒之下把弟弟剁成碎块。

因为信秀的有意放纵，犬山城的人来抢劫的次数更多了。

“我，我杀了人。”

“杀人不算什么。”

战争持续上百年，已经彻底搅乱了东瀛的风气。

“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南无……”

一个年轻的强盗错把僧人的钵当成了木鱼，用木棒不停敲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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