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锦平顿时怒了，“你还嫌丢脸丢得不够？”

“我想看书也是丢脸？”

幸亏那时候她们都还小，宋学韫后来换了乳牙，否则就是一辈子的事了。

之后，宋学韫就和华二姑娘成了生死之敌，连带着昌平侯夫人也看华二姑娘百般不顺眼。

宋学韫大半年没敢出门，连说话都轻声细语，生怕自己嘴张大了，露出缺了一半的门牙。

华平乐淡定点头，“苏掌院学富五车，我自然也不能差太多”。

宋清平叹了一声，道，“她这般哭着跑出去定是要给你们姐夫惹麻烦，我去瞧瞧”。

华锦平冷哼一声别过脸，“我没错！”

华锦平噎住，愤愤将腰间系的牌子扔给她，“进去看看行，但不能损坏书籍，也不能带出来”。

华清平也走了，华平乐和华锦平沉默下来，一直走到藏书楼院门口，华平乐才立住脚步，问道，“我能不能进去看看？”

华锦平怀疑看着她，“这里是藏书楼”。

扔过掉头就走，走了一会又忍不住回头喊道，“国子监的学子都可以借”。

华平乐咪咪一笑，“知道了，我有想借的就跟你说”。

华锦平只觉她的笑十分地讨厌，愤愤喊道，“跟我说，我也不会帮你借！我就是让你知道知道我这个监生才不是你说的什么区区一个监生！厉害着呢！”

华清平安抚拍拍他，温柔笑道，“锦哥儿自然没错，我华家儿郎没有站着让人欺负的道理，你领着酒酒四处走走，我去去就来”。

十五年前那场巨变，邸报上肯定有记载，虽然不一定全是真话，至少能找到参与霍家“谋反”调查、审理，执刑的官员，以及，最后的得利者！

还有绝对逃不了干系的苏文采，他的仕途轨迹，也绝对能从中看出端倪。

见微知著，太皇太后教过她的！

她一定能看出来，也一定要看出来！

更是，必须要看出来！

她的父族、母族俱都三族夷灭，她要找出仇人，再一一诛杀，一个都不会放过！

华平乐越走越快，到最后几乎小跑了起来。

空旷古雅的藏书楼三楼，没有一楼二楼那一排排直抵屋顶的书架，摆了一张张硕大的案几，案几下一排排的抽屉外井然有序按年份和地区贴着索引的纸条。

政和二十三年，二十二年……十三年——

没有了！

藏书楼只有近十年的朝廷邸报，之前的肯定在其他地方！

比如仓库，毕竟藏书楼只是供学子参阅探讨之地。

十年，已经足够了。

个别有需要的，肯定会去专门的地方，只是她这样的外人不清楚罢了。

她不能慌，本来就不可能毕其功于一役，就算没有十五年前的，她好不容易来一趟，肯定不能空手而回！

华平乐定了定神，从政和十三年开始，一页一页往后看，她没有去思考那些一行行的话语后代表的含义，而是逼着自己强行记住那一个个冰冷陈旧的字。

她要先记下来，回去后默写出来，再慢慢揣摩。

刚开始她还能听到外间阿弩和阿戟与守门小厮闲话的声音，渐渐地她就什么也听不到了，世间一切都成空白，她的世界里只有一个又一个隶书写就的方格字，映入她眼里，又印入她脑海中。

“姑娘！姑娘！”

阿弩脆生生的大嗓门穿过院落直直传到了三楼，“姑娘，宋三姑娘又来找你麻烦啦！还有马六姑娘！”

华平乐恍然惊醒，扶了扶额，闭上眼睛默数到十才从高度紧绷的状态中恢复过来。

她只挑京城的总述看，已经看到了政和二十年，还有三年。

下次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找到机会——

她只迟疑了片刻，便快速将手中的邸报放回原地，合上抽屉，走到窗边。

藏书楼三楼只有十几张案几，根本藏不住人，背面则是一片高大的香樟林，她目测了一下距离，觉得自己应该能跳到最近的一棵树上。

宋学韫和马莲娘找不到她，自然会离开，到时候她再跳回来看，好不容易来一趟，决不能轻易浪费了。

只她毕竟不是华二姑娘，又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未免有些胆怯，想了想还是从袖中摸出飞爪，选了一棵树枝粗壮的树缠了上去，再抓着绳索猛地用力一跳！

真的跳过来了！

原来这么简单！

她嘴角刚刚翘起，目光就凝住了。

不远处的树干上，墨衣乌发的霍延之正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华平乐根本不知道该做何反应，僵着脸默然回视，一时间，两人就这么安静地对视着，谁都没有说话。

藏书楼中，宋学韫和马莲娘已经找遍了一楼二楼，上了三楼。

三楼一目了然，根本没有华平乐的身影，宋学韫怒道，“你不是说你们姑娘在这里看书吗？人呢？”

兄长曾跟她说过，国子监藏书楼最高一层收藏的都是朝廷历年来的邸报，供学子们参阅，以便他们了解朝堂，不要读成书呆子。

这种邸报上有朝堂的人事变迁考核和各地大大小小的事务，不算什么秘密，朝廷三品以上的官员人手一份，但她这样的闺中女子却根本不可能拿到，更何况她要从十五年前找起。

他说完加快步子，几乎快要跑起来，一会就不见了身影。

华平乐失笑，将对牌交给守门小厮，让阿弩守在院门口，有人来就叫她。

华二姑娘十岁时被送回京城，第一次去昌平侯府做客就因为宋学韫骂了她一句“乡下来的野丫头”，推得宋学韫摔了个大马趴，断了半颗门牙。

这时候学子们都在学书，夫子们则都去应付礼部的检查，藏书楼中除了守门的小厮，空无一人。

藏书楼外围了一圈低矮的篱笆，形成一个空旷的院落，植了草皮，春冬艳阳高照时，常有学子三五成群围坐于此谈论学业。

华平乐在院子里还勉强控制着步子，进二楼转过门后就越走越快。

当年的事阴影太深，虽然明知道这次自己没摔到牙，宋学韫却还是不自觉地伸手捂住嘴，连连退了几步，方觉得自己安全了，哭着喊了起来，“你欺负我！你们姐弟联合起来欺负我，我告诉兄长去！”

宋学韫哭着跑了，马莲娘嫌弃瞪了一眼华平乐，丢下一句，“国子监不是你能撒野的地方，”追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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