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呢？”

“他接着说‘我知道你想干什么，我给你准备了一枚指纹，你干掉王家勇之后，就把指纹印在他的手机上，警方就不会怀疑你了。’我忍不住问他是什么指纹，他用纸巾包着一截断指从我左肩上递了过来，同时我右边脖子一凉，有把刀贴在我的颈动脉上。他又说‘照我说的做，你就不会有麻烦，记得千万别回头。’”

事实也是如此，铁路宿舍外面那间门面，空了三四月还没租出去。门面的后门用一张塑料卡片就能打开。前面卷闸门上的活动门，用的也是最普通不过的弹子锁。

杀害王家勇的那天晚上，高阳用一张废银行卡打开了门面后门，从卷闸门上的活动门溜出了宿舍大院。出去时活动门没有锁上，只用一张折叠的餐巾纸夹上门缝上。作案后回来，只要轻轻一推就能打开门，再从后门进入宿舍大院。

其实从高阳被带进审讯室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已经完了，招认罪行只是个时间问题。他很清楚警方的办案方式，也早就对简逸的能力略有耳闻，如果没有掌握一两条确凿的证据，是绝对不会把他带进审讯室的。

“就在王家勇出来的那个单元门旁边，当时我面朝单元门，完全没有听到丝毫脚步声。那个人在我身后说道‘不想死的话就别回头’，他的声音很冷，让人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我被吓到了，真的不敢回头。”

还有被他扔在禹门巷的连帽卫衣，真要挨家挨户询问，必定也会找到，更别说曹铎酒吧对面那家简餐厅的监控了。简逸既然理顺了他与这几名受害者的联系，并挖出了自己与曹铎的关联，杀人动机也就难以隐瞒了。

但是对于毕继福被杀的情况，高阳也是一头雾水。他甚至感到有些恐惧，因为那个躲在暗中的那个人，真的十分可怕。

“当时是几点？”

“我只看到他的背影！那天晚上，我到了宝利大厦，在后巷等着王家勇从单元门出来，突然听到身后有人说话……”

“当时你站在什么地方？”

“应该是十二点整，当时我特别紧张，感觉到他把刀从我颈动脉上拿开，也不敢回头看他走了没有。过了一两分钟，听不到任何动静，才转头看了一眼，我身后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我差点想放弃行动，但是有了那枚断指，我又觉得应该试试，也许那个人也是王家勇的仇家，他既然没有阻止我，那就不会害我。”

“王家勇什么时候从单元口出来的？”

“大概一两分钟后吧，他一出来我从后面用电线勒住了他的脖子，把他背在我身后，他想叫，但是叫不出什么声音，差不多勒了两分钟，他不再动弹了，我就把他放到地上，迅速搜走他裤袋里的现金，在手机上留下了那枚指纹。”

简逸沉声问道：“你说那个人跟踪你，毕继福的断指也是他给你的，那你见过他了？”

“被我扔了，在路边拦摩的的时候，我把断指塞进排水盖板的篦缝里了。”

“你直接回家了？”

“嗯，我老婆一般凌晨一点容易醒过来，我得赶紧回去。”

“被那家公司坑了八万块钱，你老婆一直在怪你吧？”

“嗯。”

“那天晚上，你穿的什么衣服？”

“一件灰黑色的长袖t恤，深蓝色牛仔裤。脚上还是那双厚底休闲皮鞋，就像你说的那样，我在鞋边贴了一圈白色双面胶，看起来像运动鞋，随时可以撕掉。”

“第二天下午，你真的去陈家塘钓鱼了？”

“嗯，我差不多每个周日下午，都要去陈家塘钓鱼。之前我从未见过毕继福，又怎么会杀他！”

“你原本想杀的是许承通？”

“呃，但是我找不到他。”

“8月5号晚上，你去澈水路就是想找到许承通，但无意中看到了葛明宇，就把他杀了？”

“嗯。”

“曹铎是怎么跟你说的？”

“他说我们被骗了那么多钱，都是因为许承通。只要找到机会，他一定要杀了许承通。他列举了几个案例，表示就算杀了许承通，也不会有人想到他是凶手。”

“你相信了？”

高阳苦笑着摇了摇头。“曹铎被骗了五十万，但是那笔钱对他来说不算什么。我就不一样了，八万块钱不知道要省吃俭用的存多久。如果不是许承通给我吃了那么多定心丸，我也不会把钱投进他们公司。他和那些人根本就是一伙的，每拉一个客户，他都有一大笔提成。他们老板被抓了，可他居然屁事都没有。这种人放在外面，只会继续害人。”

“那裘雨桐呢？就因为她说了不该说的话，你就要杀了她？”

“哼，她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其实，你真正恨的是欧阳宏吧？”

高阳愣着眼睛看了简逸良久，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杀王家勇之前，你就知道曹铎已经死了吧？”

“嗯。”

“所以你就更有恃无恐地对王家勇动手，因为再也没人知道，你从曹铎的酒吧拿走了那条电线。”

高阳冷冷地笑着，却没有发出声音。

“曹铎知道你从他酒吧拿走电线吗？”

“可能知道吧，那天我经过酒吧，进去跟他聊了十几分钟，他提到最好选择极为普通的作案工具时，眼睛朝放在吧台上的电线瞟了两次。我也觉得用电线作案挺合适的，就趁他离开酒吧的时候，回去拿走了一大截电线。”

“你杀裘雨桐的那天晚上，真的在巷子里看见有个人朝巷尾那边跑了？”

“没有，那是我编造的。”

“可是在相应时段，真的有人从巷尾跑出去。广成路那边有监控拍到，那个人也是穿了一件黑色连帽卫衣，深蓝色牛仔裤，还有黑面白底的运动鞋。”

“我知道，但我当时没看到巷子里有人。否则，又怎么会对裘雨桐动手呢！”

“你在宝利大厦后巷作案之后，十二点三十五分，也有一个穿连帽卫衣的人，从曹铎酒吧门外经过。他把连帽戴在头上，凌可芸追了他几条街，最后在永兴路的一条胡同里，被他翻墙跑掉了。他翻过墙头的时候，掉下一小卷电线。”

“什么？”高阳大吃一惊，急忙问道：“是我从曹铎酒吧里拿走的那种电线吗？”

“对，线体编码完全一致，长度在一米左右。”

“他怎么会拿到那截电线的？”

“那截电线，原来应该在你手上吧？”

“是啊，那截电线我放在进出宿舍大院的那间门面里的，后来找不到了。”

简逸心神不定地与侯峰对视了一眼，随后继续问道：“在宝利大厦后巷，躲在你身后说话的人，是什么口音，说话的人有多大年纪？”

“他说的是普通话，但不太标准，口音很奇怪。年纪大概有三四十岁吧。”

“你听不出他的普通话里掺杂了哪个地方的口音？”

“听不出。”

“能判断出他的身高吗？”

“应该比我高一点，一米七五左右。”

可芸看着监控显示器，深深皱着眉头。芮雪小声问道：“这到底是什么人？”

只见显示器中，简逸继续询问：“你知道凌可芸住哪吗？”

“听说是沸城公寓。”

“你去过吗？”

“没去过。”

“你认识狄铭？”

“嗯，他是曹铎的朋友，有天他去酒吧借了一截电线。”

“你怎么知道他去酒吧跟曹铎借了一截电线？”

“当时我也在酒吧，从后门出去上厕所回来，听见有人跟曹铎说话，我就站在酒柜后面的通道里，等他走了才出来。曹铎说那人叫狄铭，住在对面的沸城公寓，坐了几年牢出来，买了辆二手车跑滴滴。”

“所以你就想到，把裘雨桐的手机放到狄铭的车上？”

“嗯。左侨我也认识，他经常进派出所，我就把葛明宇的金链子扔在了他的家门口。”

“你不是很缺钱吗，怎么不自己把金链子卖了？”

“我怕被你们找到线索。”

“关于给你那枚断指的神秘人，你是怎么想的？”

“我说过，那个人给我的感觉很可怕，他能猜到我想干什么，还能悄无声息地摸到我身后，把刀贴到我颈动脉上。他把断指交给我的时候，只说他帮我准备了一枚指纹，那种语气特别冷，好像那截断指只是个工具而已。”

简逸完全能够理解高阳的感受，那个人没有告诉高阳断指的来源，甚至没提到“断指”两个字，只说帮高阳准备了一枚指纹。而这枚指纹，代表的是一条人命。他把断指递给高阳的同时，将刀贴到高阳的颈动脉上，以保证随时可以杀了了高阳，这也足见此人的冷血。

“啊？”高阳不由愣住。

“那截断指在哪？”

“当时后巷没有人经过？”

“没有，一般十二点整至十二点十分，那条后巷都不会有人经过，我每个周末都会过去踩点。王家勇每次离开的时间都很准时，基本固定在十二点零两分或是三分，走出那个单元门。”

杜晨、钟念和芮雪、可芸几人站在监控显示器前，静静地看着画面中的高阳。简逸最后那几句话对他似乎有所触动，终于打开了心理防线。

“你从后巷走到马路边的时候，有没有注意到，路对面的出租车停靠点，有一辆出租车？”

“有，但车上没有司机。”

“那是毕继福承包的出租车。”

高阳在进出那间门面的时候，的确没有戴上手套。他根本就没有想到，简逸会留意到那间门面的门锁。如果他真的在后门或是前面的活动门上留下了指纹，自然找不出合理的解释。

那晚在宝利大厦杀掉王家勇后，高阳在路边拦了一辆摩的回到朝阳路。虽然他在路口就下了车，但警方只要愿意找，肯定能找到那个摩的师傅，轻易就可推翻他的不在场证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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