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芸毫无办法，只好从包里拿出王诩那几张照片，递到吴于勤面前。

“吴先生，请你看看这几张照片。”

吴于勤没吭声，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

芮雪又问：“你回家了，对吗？”

“吴先生，你前后被勒索了五十万。所谓的绑匪，跟你约好，在六月十号晚上交还孩子。那天晚上，你在小区门口等候，直到半夜孩子还是没有送回来。零点四十五分，你接到一个电话，通话一分钟后，你就离开了小区大门。你能告诉我们，你去哪了吗？”

听到儿子的小名，吴于勤再次抬头看向可芸，但眼中毫无神采，好像对于寻找儿子，已经完全放弃希望。

吴于勤依旧沉默，好像不愿意回答警察的任何问题。

“你爱人申乐珊，当时已经不在惠泽县了，是吗？”

吴于勤的视线移到照片上，表情微微变色。“这是谁拍的？”

吴于勤微微抬头瞟了一下可芸，喉头轻动似乎有话想说，但最后还是没有开口。

“你不想找到乐乐了吗？”

“照片是谁拍的，我们暂时还没有查到。但是已经确定，这几张照片，是今年四月六号，从惠泽县纳钴镇寄给林城一个叫王诩的人。王诩收到照片后，第二天就赶去惠泽，连续两天出现在拍摄照片的地点。”

“是他拐走了乐乐？”

“王诩四月九号上午就离开了惠泽，而四月十五号拐走乐乐的应该是一男一女。他们在小区绿化带弄晕了乐乐。翻越绿化带后方的水泥围栏，把乐乐藏在预先准备好的垃圾车里，带离了现场。”

又是半分钟过去，吴于勤就是一言不发，可芸只好耐心问道：“吴先生，你怎么不说话，是什么原因，让你不便回答我们的问题吗？”

可芸不由皱眉看向芮雪，吴于勤现在竟然对钱更感兴趣。

“要拿回那笔钱，还需要走一些流程。吴先生，你能告诉我们，六月十号那天晚上，到底是谁半夜给你打的电话吗？”

“我，我不知道他是谁。”

“他在电话里跟你说了什么？”

吴于勤深深地叹了口气，神色落寞地说道：“其实，乐乐不是我们的孩子。”

“什么？”芮雪无比惊奇。

“乐乐是我们跟人贩买的孩子，买来的时候才三个月大。我万万没有想到，乐乐会被他亲生父母找到！”

“亲身父母？”可芸顿时也不淡定了，情绪激动地追问道：“你是说乐乐是被他亲生父母拐，不，要回去了？”

“嗯。我不知道乐乐的亲生父母是谁，但是那天晚上给我打电话的人，自称是乐乐的亲生父亲。”

“这……”芮雪觉得简直不可思议，“这怎么可能啊！”

“说实话，我也觉得不可能。但那个人在电话里说，他就是乐乐的亲生父亲，叫我不用再白费力气去找乐乐了。”

“他凭什么说自己是乐乐的亲生父亲？”

“乐乐屁股上有块胎记，我们跟人贩买乐乐的时间，和他孩子被拐的时间只相隔一周，他甚至还说出了人贩的相貌特征。当时我也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可又由不得我不相信。”

“既然他是乐乐是亲生父亲，他为什么不通过警方要回自己的孩子呢？”

“他想让我也感受到孩子被拐走的痛苦。”

“那你知不知道，你交出去的五十万赎金，其实是被骗了呢？”

“知道，他告诉我，孩子是他要回去了，跟勒索我的人没有关系。”

“他怎么知道你被人勒索？”

“他应该不知道，是我问他既然要走了乐乐，为什么还要勒索我五十万。他才说勒索的事跟他无关，我肯定是被骗了。”

“那你就应该马上报警啊！”

吴于勤无奈地摇摇头，“当时我很困惑，完全无法分辨他说的是真是假。再说报警我该怎么说，难道告诉警察，乐乐是被他亲生父亲要回去了？”

“可你毕竟被骗了五十万啊！”

“那时候我脑子很乱，我怀疑那五十万就是被骗的，只是他不愿承认。后来我也想过，也许勒索我的人不是他。但是钱已经被骗走，就算报警，估计要不回来。只能自认倒霉，当时我还想，这或许就是我跟人贩买孩子的报应吧！”

“你当初是怎么跟人贩联系的？”

“是人贩自己找上我的，我也不知道他们怎么会知道我想买个儿子。”

“人贩叫什么名字？”

“不知道。”

“是男是女？”

“一个女的，四十多岁，皮肤有点黑，单眼皮尖下巴，嘴角有颗痣。”

芮雪轻声问道：“吴先生，既然乐乐不是你亲生的，人家勒索你五十万，你也愿意给？”

“在我们心里，乐乐就是亲生的。”

可芸暗自叹息，没想到吴于勤对乐乐的感情那么深，即便不是亲生的孩子，也愿意倾尽所有去换回孩子。只可惜，他还是被骗了。也许就像吴于勤自己说的，这可能就是他向人贩买孩子的报应。如果没有这种需求，那也不会再有拐卖人口的事发生了。

“吴先生，你爱人回了老家，你怎么会来春城呢？”芮雪对吴于勤此举感到奇怪。

“我是来找乐乐的，有人在春城火车站看到乐乐。”

“火车站？”

“嗯，我有个朋友，前段时间来春城出差，在火车站上车的时候，看到对面站台，有一对夫妇抱着乐乐准备出站。他马上拍了照片发给我，我就赶来春城了。”

“能让我们看看照片吗？”

吴于勤拿出了手机，点开微信保存的照片。屏幕上出现一男一女的背影，孩子趴在男人肩膀上，正脸恰好对着拍照的人。

可芸问道：“你确定这是乐乐？”

“嗯，乐乐三个月大就跟我们在一起，我绝不会认错的。”

可芸又看了一眼手机屏幕，照片中，那男人一手抱着乐乐，一手拉着行李箱。女人挽着男人的手，乐乐趴在男人肩头，分明是美满幸福的三口之家。

照片还拍到了这一家三口乘坐的列车，车身悬挂的方向牌显示始发站和终点站分别是林城和春城。

可芸的视线移回吴于勤憔悴的脸上，“你来春城半个多月了，找到什么线索来吗？”

吴于勤的表情满是苦涩，失落地摇了摇头。

“如果找到乐乐，你会怎么办？”

“我……”吴于勤幽幽说道：“我只希望能经常见到乐乐，就心满意足了。”

可芸拿出王诩的照片，对吴于勤说道：“你见过这个人吗？他就是王诩。”

“没见过，你们抓到他了？”

“王诩在四月十八号就死了。”

“啊？死了？”

“对。尸体被藏在一个山洞里，几天前才被发现。”

“你刚才说，那几张照片是从惠泽县寄给王诩的？”

“是的，寄出的地址在惠泽县纳钴镇春华园，寄件人是彭生。”

“春华园好像是家餐馆！”

“没错，是餐馆。惠泽警局的饶思平警官，已经在追查寄件人了。”

“这个王诩，会不会是乐乐亲生父亲派来的人？”

“应该不是。”可芸立即否定了吴于勤的猜测。这个道理很简单，当时乐乐还在吴于勤夫妇身边，而到古城街路边拍照的人也在会惠泽县。无论拍照之人想对乐乐做什么，都不必求助于远在林城的王诩。

“吴先生，你爱人回了之江，为什么不回家呢？”芮雪看着吴于勤，眼神有些疑惑。

“我们没脸回去，家里的老人都以为乐乐是我们亲生的。现在孩子被亲生父母要回去，我们没办法跟爷爷奶奶和外公外婆解释啊！”

“你当初是在什么地方买乐乐的？”

“就是在春城，我在这做了几年生意，有了乐乐以后，不敢继续留在春城，才去了惠泽。本来以为那种小县城，不会引起别人注意。谁知道，诶……”

“你和妻子从春城到了惠泽县，没有马上开金店？”

“嗯，有一年多的时间，我们不敢带孩子外出。等乐乐快两岁的时候，我才在古城街找了一间门面开金店。”

“当时你们为什么不回之江呢？既然不敢带孩子外出，就该远离滇南啊！”

“那人贩子知道我们是之江的，我也怕她找到我们。所以才去惠泽那种小县城，人贩肯定不会猜到，我们没有带着孩子走远。”

芮雪默默点了下头，估计吴于勤也是想玩灯下黑，以为人贩不会猜到，他们得到孩子，就待在离春城仅两百公里的小县城里。

“呃，你的手机怎么停机了？”

“我没钱交话费，马上连住旅社的钱也没有了。”

芮雪看了可芸一眼，掏出仅有的四百块钱，递给吴于勤。“拿着吧，早点回之江。你留在这也找不到乐乐，还是让警方来找吧！”

吴于勤迟疑地抬起手，却没有去接芮雪的钱。“警方要是找到乐乐，会告诉我吗？”

“诶……”芮雪长长地叹了口气，柔声劝道：“吴先生，如果警方查明，乐乐确实是回到了亲生父母身边，我想你还是不要去打扰他们一家三口了！”

可芸也点头说道：“是啊，就把乐乐留在你们心里吧！吴先生，如果你和妻子还想要孩子，就去福利院领养，以后千万别再做傻事了。”

吴于勤接过钱，向芮雪点头表达谢意，缓缓走出办公室。可芸低声说道：“我真佩服乐乐的亲生父亲！”

“你那五十万已经被花掉一大半了，但是应该还能要回一部分。”

“什么时候能要回来？”

吴于勤胸膛起伏不定，显然有些愤怒，但是没有说话。

“吴先生，我想你应该能猜到，岑利行为什么要勒索你五十万吧？”

沉寂的气氛只维持了半分钟，芮雪就忍不住开了口。

“哼，他想要我的门面。”

“你不恨他吗？”

“当然恨。”吴于勤眼神一变，突然问道：“你们既然抓到了岑利行，那我的钱能要回来吗？”

吴于勤还是没有任何回应，头埋得更低了。

可芸好奇问道：“吴先生，零点四十五那个电话是谁打给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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