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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落雨桂花梅子酒,白马春风少年郎

  • 作者:季野
  • 类型:修真
  • 更新:2022-10-07 05:43:01
  • 字数:15238字

小燕奴很是不解,偏着头问道,都这个时候了,也不知道这个镇静自若的小少爷葫芦里在卖着什么药。

……

小燕奴红着眼睛,有些急躁的来找栾安宁的时候,他已经被闷雷惊醒,枕在高高的垫枕上,半躺着看手中那本不知何处寻摸来的《江湖荡寇传》。

等小燕奴上气不接下气的把今日之事没头没尾的说了一通,栾安宁合上书本,平静说道:

初春的雨若下的急了,总归下不长久,要么仿秋雨,淫雨霏霏,连日不开,要么学夏雨,怒涛拍案,倏尔远逝。

“买什么东西?”

栾安宁没回答,下床穿上鞋袜,走到门口的木盆旁用湿布擦了擦脸,又用柳条沾了姜汁刷起牙来。

不急不慢的样子倒给小燕奴急坏了,忙问道:

大栾的京都外侧围墙其实低矮,盖是延续前朝传统,历朝历代都没有如何加固修缮。

“不急,等他寄托哀思也好,这会去败了他的情绪,飘零,你帮我个忙,去外面买些东西。”

栾安宁依旧细嚼慢咽吃着面前摆放的几样糕点。

低矮城墙能挡住的百姓,大多对京都治安,时局安稳没有影响,而那些需要防备的榜上仙人,围墙修的多高他们也能进来。

出了西城便是畅通的古道,通往京都左近的几个冀州乡镇。

古道边不远处伫立着座与如今制式风格不同的长亭,传闻自周时,京都还只是边陲小城时便修建在此,历朝历代都保护修缮,梁时的砖瓦,齐时的角梁,魏时的檐柱,纷纷将前朝的旧事埋在里面,然后又纷纷被埋在里面。

“公子,你还不急?我怕佑黎脑袋一热,做出什么不得了的事来!这外面还在落着雨,幼稚鬼也没带伞出去。”

两人沿着小蹊一直走,远远便瞥见了芳草堆中跪坐在墓碑前南佑黎。

雨没停歇,他只一动不动的跪着,空地四周幽幽长到腰间的芳草随风飘摇,只有南佑黎像一块顽石一般。

栾安宁走到他身后,停了片刻,缓步离了小燕奴,走到南佑黎身旁,撑开了手中油伞,替南佑黎挡去风雨,看着他脸上湿漉漉的,半弯着身子笑道:

“哭了?”

南佑黎见栾安宁来了,直接坐了下来,撇了撇嘴说道:

“没哭,雨水!不用你给我遮伞!”

“好啊!”

栾安宁笑盈盈的丢了手中那伞,有些冰凉的雨水径直落到他的身上,栾安宁有些不适应,微微打了个寒颤。

“少爷!”

小燕奴担忧的喊了句。

“你别闹!叫你不用给我遮,没说……没说你自己不遮雨……”

栾安宁全然不理会,也学着南佑黎,屁股沾地径直坐了下来,压出松软泥土上渗透的雨水,浸透他的裤子和腰带。

“你看看,还是知道担心别人的吗,我还以为我打个寒战,你要叫我一声废物呢!”

栾安宁调侃他道,双手撑在身后,仰起头来,吸了吸雨水带起来的泥土腥味。

“你!”

南佑黎冷哼一声,将头扭向一旁。

栾安宁将手中拿着的青瓷瓶递给南佑黎,笑道:

“尝尝?给你打的春晓居青梅酒,我买的可是最贵的云州青梅,梅子青瓷梅子酒,这可是人间绝配啊!”

“我打的!”

小燕奴小声嘟囔了句。

南佑黎也不客气,一声不吭的抢过栾安宁手上的青瓷瓶,对着瓶子狂饮了几口。

看他喝得畅快自在,栾安宁也有些羡慕,像是对南佑黎说,像是对着眼前一方天地说,又像是自言自语道:

“闻着桂花香,听着落雨声,喝着梅子酒。”

顿了一顿,栾安宁闭上眼睛,长舒了口气,和着风雨声轻轻唱到:

“才饮青瓷梅酒,又把桂枝香透,试问断魂人,昨日少年在否?

依旧,依旧,白马春风今又。”

栾安宁据教坊曲谱唱了一遍,还觉得心中块垒没吐露干净,又笑着感慨了一声:

“活着真好啊!”

南佑黎听了这话,神色又复杂起来,咧了咧嘴,看着面前长满青苔的墓碑说道:

“好吗?好个巴子!我为什么一点也不觉得好?”

栾安宁摇了摇头,抢过南佑黎手上的酒瓶子,也微微呷了一口。

“少爷!你不能喝酒!濒湖先生交代过!”

小燕奴根本不管两人怎么洒脱自在,怎么少年恣意,看两人索性坐了下来淋雨,自己走过来给三人撑伞。

此处天地之下,只有小燕奴撑起的小小方圆里没有落雨。

尝了尝梅子酒的味道,栾安宁依依不舍的又把酒瓶还给了南佑黎,淡然说道:

“你觉得不好,只是因为你知道暂时不会死,不曾用心看过这世间纷繁,而我快死了又不想死,自然会觉得这天底下哪哪都好。”

他目光也盯着面前雨水轻敲的简朴墓碑,看着中榜上“故显妣王氏孺人翩婉之墓”的凿刻也有了些风雨的痕迹,不似之前笔锋分明,有些伤春悲秋,转头问道:

“叔母仙去得有近十年了吧。”

“八年多了,再过几个月,过了立秋就九年了。”

“我记得从前叔母还在的时候,对我最好,小时候我不吃饭,她会用竹筒装糯米和红豆,加些糖蒸上,做甜的给我吃,如今再吃别人做的,总没有那个味了。”

“你还记得我和你抢那个吃吗?”

栾安宁笑着偏头,又仰起头来看了看小燕奴充满担忧的脸,笑道:

“当然记得,王夫人狠骂了你一通,我还吃着那根红豆糖到你跟前炫耀,你气得想打我,王夫人却还护着我。”

南佑黎脸上第一次露出笑容,他咧了咧嘴,回忆般说道:

“那时候,不,到现在我都挺羡慕你的,无论是栾伯伯还是黎伯母,甚至是我娘都围着你转,怕你受一丁点委屈,我那时候生怕我是捡来的!”

栾安宁和小燕奴相视一笑,南佑黎单手弯折,撑着地面,又饮了一口青梅酒道:

“我有时候想,若我不是什么剑仙谪贬,若我没什么奇绝天赋……若我跟你一样,身体孱弱,不能修玄,我那个爹…他……他会不会放下他心中的天下百姓,守在我和我娘身边,娘也就不会死……”

“可我也挺羡慕你的,青年俊彦,快意恩仇,这天下哪里都去得,想看见什么也都能尽力去看见,想经历什么也都能尽力去经历,无忧无虑的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

栾安宁脸上都是憧憬和向往,南佑黎也默契的递过那剩下半瓶晃荡的梅子酒。

小燕奴小嘴微张,终究是没再劝阻。

栾安宁又轻抿了一口酒,有样学样的学着南佑黎砸了咂嘴,只是略显笨拙和刻意。

“如果我身体不是这样的话,就可以为保护父王母后修玄,就可以随意躺在这样的潮湿泥土里喝酒,不用对着这傻姑娘那苦瓜似的脸!所以说有什么可羡慕的,各人有各人的造化,各人的际遇,不完美便不完美呗,生下来如此,能做的便只能是改变自己的际遇。”

栾安宁挑衅似的指了指小燕奴,后者则张牙舞爪以示抗议。

栾安宁递过酒瓶,南佑黎连饮了几大口青梅酒,突然发问:

“你说,我错了吗?”

但栾安宁像早有准备似的释然笑笑道:

“不必问我,你问这话的时候,心里就有了答案。”

抿了抿嘴,栾安宁看着面前这座略显孤单的坟冢,接着说道:

“我记得叔母意外之前,在府中待着无聊,便给南城的寻常百姓家孩子办过私塾,你不好读书,只好练剑,可能没去上过。”

“我记得这事,那段时间每天夜里用过晚膳,母亲都要备课,有时甚至要忙到深夜。”

栾安宁点点头,继续回忆道:

“叔母是京都有名的才女,讲的东西轻松有趣,解释那些生涩冷僻的国学也带着狡黠的智慧,远比太学里穷首皓经的那些老夫子们讲得生动,所以后来我连太学都不愿去了。关于此事我曾问过叔母,我问她,为何收获只是库房里几块束脩,消耗的心力远胜报酬,却还愿意教这些穷苦人家的孩子读书。”

风雨渐小,晦暗渐明,远处云层处漏出几缕日光透过云层,闪着黄灿灿金缕衣似的光辉,此处的风雨也小了起来,只零星的荡漾着些牛毛似的雨丝。

“叔母的回答其实说来简单。”

“怎么回答的?”南佑黎盯着栾安宁认真的发问。

栾安宁转了脖子,也认真的盯着南佑黎的漆黑的眸子,说了当年王夫人说出的那两个字:

“慈悲。”

“慈悲?”

“对,慈悲,但却非佛家讲的那个慈悲,我以为叔母会说什么人人生而平等之类骗人的空话,可叔母,真的很懂这个世道,也懂南叔叔。”

“叔母说,周朝以来中原地区传承不断,国学经义,诸子经典中所传承下来的,礼教所宣扬的,融到中原人骨子里的,不是逆来顺受,不是循规蹈矩,而是慈悲,一种拥有智慧的同情。”

“人非生来平等,而是生来便分了三六九等,但君子豹变,贵贱何常,沧海能成桑田,穷人也能成为富人,卑贱之人能变成尊贵之人,他们并非是想着碌碌无为的砂砾,而是年少时也同样有着高远追求的…人,只是他们常陷在环境的泥沼里,没有机会,世上最该可怜的,不该是年少时卑微贫苦的百姓,而该是没有机会知道怎么改变自己境遇的人,所以叔母,想给他们创造机会。叔母说:子在桥上曰:‘非不知者悲,不知何知者悲夫’便是其意,只是我后来找遍了诸子百家经典,也没找到圣人在哪说了这句话,今天想来怕是叔母杜撰的。”

栾安宁轻笑了一下,似乎是想到若王叔母没有故去,自己想到这处,肯定会跑到她跟前气愤说道:

“好叔母,你又随意编排圣人来诓我!”

惹起这位京中才名颇盛的女子掩面一阵银铃似的笑声,而她肯定边笑边打趣自己道:

“小安宁读书可是懈怠得紧呢,我还以为最多诓得了你两三年,可没想到诓得了你近十年呢!你这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不过我可没有编排圣人哈,子确实在桥上曰的,你小叔母我啊,就在桥下听得真切!哈哈哈。”

只是如今斯人已逝,这叔母留下的小小钩子却没再能揭开,煞是可惜,栾安宁有些遗憾的接着说道:

“叔母也曾一边拿着小扇替我驱着蚊虫,一边笑着说,南叔叔年少时也是个家徒四壁,捡了富人家一卷《齐史》的穷苦人,他经历的事造就了如今‘悲天悯人,心怀天下’的南怀玉,而她也是因为这份慈悲才看中了南叔叔。她对每个人都谨小慎微,宽以待人,甚至连每次春和楼到王府送菜的小伙计都要道一声‘辛苦,多谢!’,因为她知道,自己的某句重话,某个无心之举都可能改变一个人的观念,进而改变一个人的命,戾气会传染,善意亦然。

“如果,如果叔母在天有灵,知晓佑黎你今天因为怨气就伤害无辜之人,她会很伤心吧。”

栾安宁一字一句说的郑重,眼睛里闪过从前有关王夫人的记忆,南佑黎深深拨了拨凌乱的头发,在栾安宁说话的时候便把头低低侧向一旁,慢慢伸手捂住眼眶,尽力挡住流下来的两行泪水。

可雨停了,衣服终究是要干的,泪水也少了一个托辞,怎样也遮挡不住。

南佑黎哼唧了一阵儿,却带着浓重鼻音断断续续的问了句极煞风景的话:

“为…为什么……为什么我娘……教你……教你道理,不…不教我?”

栾安宁啼笑皆非,苦笑了一声,说道:

“佑黎,太早懂道理又不是好事,年轻时不胡作非为一点,老来回忆起来,乐子会少一半的!”

栾安宁有些缅怀的摸了摸面前饱经风霜的墓碑,像是感受到许多许多年前怀抱着自己的那位美丽女子。

“安宁,这世间不是你现在看到的那么糟,也不是你憧憬的那么好,你只是过早的要面对人世的坏和恶,因此更要早些懂得世间道理,更早的成熟起来,才不至于让仇和怨走进你的心,那样你才能看到世间还是偶尔有点好的。”

蚊虫飞舞,小扇轻扑,另一只手不断轻轻拍打着自己的背,自己那一身的伤痛冤恨才在自己母亲之外另寻到去处,消弭无形,安然入睡。

他指尖拂过小小墓碑上的凿刻着的横竖撇捺,几笔勾画,小小几个字便概括完一个人的一生,饶是叔母这样美丽善良的女子,所留下的不过是旁人的记忆,一个土包和一行小小的碑文。

“你说的道理……我懂,可是他们一说到我那个爹,我……那股无名火就压不住,就想起娘去世前几天一直在叫着他的名字,可临了也没能看见一面。就想起娘亲下葬的时候,我心里的那股恨和怨,娘因他而死,可他到末七的时候,他才来看娘一眼,只匆匆一眼便走了,他心里只有他的官位,他的权力,他的抱负,把我和母亲撇到一旁。”

“我倒是从来没想说些什么为南叔叔辩解,只是你对南叔叔的怨气不该伤害那些无心冒犯的人,佑黎你说呢?”

南佑黎用袖口抹干净了眼泪,只是眼中的红色不减,怔了许久,缓缓说道:

“你什么道理都懂,可世上的事不是道理就能解释完全的……,有时候人就是没来由的坏。”

“我知道啊,戾气嘛,谁都有的,我八岁那年,有次去太学的时候带过一把尖刀。”

“尖刀?公子…你……”

栾安宁笑了笑,倒也干脆的说道:

“其实也没什么,都是过去的事了,现在想想无非是被打了几下,疼了几下而已。”

“怎么小时候从未听你说过?”

南佑黎双手抱着弯曲的膝盖,有些复杂的问道:

“我父王你也知道是什么性子,我又怎敢跟他说,我无非是疼上一会,可父王如今这般田地,若还要为了我去招惹他们,恐怕……”

说到此处栾安宁笑了笑,说道:

“我那时都不敢同母妃说,生怕她心疼我又去想法子,这么想来,倒是多亏了小时候有叔母和叶伯伯,不然我都不知道如今我会变成什么样子,应该是一个很坏很坏的人吧。”

小燕奴有些心疼的撇了撇嘴,用极轻微的声音嘀咕了句:

“不会的。”

看天已经放晴,半下午的日光从远处移了过来,也收了手中的伞,让阳光倾泻下来。

“那为什么不能不去?”

“我只剩下读书了。”

“所以,你想杀了他们?”

“对,我带刀的时候是这么想的,不过我想通了。”

“想通了?你觉得他们不该杀?”

“倒不是这个,我也不知道他们该不该死,虽然他们的本意只是找些优越感,或者只是仗着小孩子心性顽劣而胡闹,但我觉得,评判恶的标准不该是由施暴者决定,而应该是由被施暴者决定,也许他们的轻微之恶,对于旁人而言便是灭顶之灾,与杀人并没有什么区别,至少对于当时的我来说,我觉得他们该死,否则我也不会带上那刀。”

“那你想通了什么?”

栾安宁突然失语了片刻,方才阴云密布的天空,此刻却挂着太阳,栾安宁觉得有些刺眼,但还是张目对日,语气平淡了下来:

“说来挺巧,太学那日教的不是诸子经典,也不是策论文章,那天所讲的是史学。”

“史学?”

“我朝的太学只为皇族授业,而自齐朝始,便有在太学讲授皇族变迁的传统,栾姓自周朝分封九州便是大族凤姓的一脉,封地在祖地丰州,后来梁朝武帝时忌惮世族势力,将凤分五脉,才有了今日的栾姓,而栾姓一世祖平相公距今三千余年,一百三十七代人,族谱上有据可查的主脉支脉姓名便不下三千万,更不用说失名失佚者不计其数,用蝇头小楷记在纸上编攥成册,也装了凤栖阁整整三个房间!”

栾安宁说的有些激动,甚至随着情绪扬起手来。

“佑黎,飘零,你们猜猜,在族谱上记载生平超过一页纸的人有多少?”

“超过一页纸?不知道诶,我猜三千人?”小燕奴偏着头说道。

“我后来专门花费半月读过族谱,而其中记叙超过一页纸的,只有一百二十九人。”

“只有一百二十九人?怎么会如此少?”

“如果你们南姓能够寻根回去,你们族谱上记载超过一页纸的人也大抵不过如此。”

南佑黎摇了摇头,又示意栾安宁继续往下说。

“绝大多数族谱上有姓有名的人,其实都只有一句话,何年生,何年卒,娶妻何氏,孩子何人,但就这一句话便是他们曾经同样波澜壮阔的人生,如今世上认识他们的人早已故去,甚至连坟冢和墓碑都找不到了,除了这一行字,谁还记得他们曾经来过这个世上?”

“于是我想通了,放下了尖刀,想通了我一生的价值不该就这样简单卑贱,我固然可以一命换一命,甚至一命换几命,但能留下什么呢?我既非杀了大恶,也非锄了国贼,而是私杀同族,族谱上甚至会因为脸面而耻于填上我的名字,我这条性命的价值不该因为这些人对我作了恶所以卑贱,仇我会报,屈辱我也会还,但让我以命相换,简而言之,他们不配!”

南佑黎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良久昂首问道:

“不对啊,你是来说教我的,还是来说自己理想抱负的?我怎么听着不对啊?”

栾安宁也笑了笑道:

“其实一样,我的意思是谁都有戾气,都有邪念,这是人的欲望使然,谁都不是圣人,谁也不能免俗,心有邪念不代表就是恶人,但关键是你有没有足够的善念和追求来驾驭这股子戾气和邪念,这就是修身。玄脉登仙的武仙一脉所说的,‘练玄先练德,修仙先修心’便是其意,玄修士和散仙都有超出常人的力量,但本质上还是人,力量滋生欲望,若没有善念和追求来驾驭力量,便会迷失方向,祸乱百姓。”

南佑黎点了点头,栾安宁笑道:

“其实飘零同我说你跑了的时候,我就知道你来这儿了,人生失意时,总得找些能慰藉自己的地方,从前叔母同我说的东西,今日在她这里我又同你说了一遍,还真是造化弄人。”

他撑着地面,在小燕奴的搀扶下站起身来,拍了拍手,打去粘在手上的潮湿泥土,笑道:

“走吧,这雨也停了,酒也喝了,回去吧!”

南佑黎也站起身来,栾安宁递过一直拿着的那柄剑,南佑黎却摆了摆手说道:

“你先替我拿着吧,栾伯伯说得对,娘也说的对,我得先明白到底为什么练剑,等我想明白了,你再把剑还我!”

脚旁的芳草担着雨水,在栾安宁和小燕奴的裤脚上留下一道道水痕。

栾安宁拿着柄没有撑开的伞,左手里提着个不小的梅子青釉瓷瓶和南佑黎那把剑,腋下还别着几只不知哪里折来的四季桂,点点清香盖过雨水卷起的泥土味道,连小燕奴都闻的到。

前齐的那位北派渤州菜大师傅,“天下第一楼”九州楼掌勺鲁羹美曾给齐文帝做过一道名扬天下的贡菜,便是最外层极薄的面皮中套娃似的包上了汤水馅料和另一个包子,一包套一包,套上九层,每层的包子皮和各馅各不相同,极尽天下珍馐食材之味,做出来却还是普通包子大小,九层味道又各不掺搅,神乎其技,深受齐文帝的喜爱,被亲笔提赐此菜“包罗万象”之名。

齐朝末年,朝堂更替之际,齐朝最后那位丞相“文兴公”率大军护送末主退出京城之际,在此驻马,抚摸着文帝时修缮的亭柱,想到齐朝鼎盛之时这件旧事,又看着满亭新折柳枝,不禁潸然泪下,感慨沧海桑田,想到周时的亭子也如馅料一般被一层层包裹在里面,便将此亭命名为“包罗万象”,又写了“前朝旧事,沧海桑田变幻,只做馅耳。后世来人,明月春风依旧,岂非皮哉”的亭上对子,这个故事流传甚广,如今亭上依旧挂着后人补的“包罗万象”牌匾和木刻的对联。

一庭春水,半停半下,如强弩之末,后劲不足,淅淅沥沥的打在窗外芭蕉上,惹得人心烦。

只是接替齐朝的魏朝如今都已经亡了,长亭今犹在。

亭后不远处,芳草群里掩着一处不起眼的泥土小径,覆满的芳草显示出这里的人迹罕至,小蹊旁接天般长满了碧油油的芳草和春季里不知名的小花。

小燕奴一手扶着栾安宁,一手打着柄油伞,遮去还在稀稀疏疏飘着的细雨。

“没事,飘零你别急,待会儿咱们去找佑黎。”

“公子,你知道他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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