竖井无梯，林萧爬上去才看清全貌，原来这出口修在一处断崖半腰，无论从崖顶或是地面都不能见。

月光洒在远处的地面，映出群山的剪影，隐约间有惊涛拍岸之声传来，却不知出处。

再看前方似乎没有尽头的通道，那排成长线延伸到黑暗中的曜石，林萧眼角微跳。

胡勒走在前头健步如飞，他身后跟着范自牧，而林萧则走在最后。

曜石价值不菲，指甲盖大小的一块，就可抵一颗凝血妖丹，而仅是刚刚经过的一段通道里，少说也得散落着数百块。

林萧也领教到了什么叫做漫长，他们从天黑出发，一路上几乎不曾休息，等三人赶到出口，一处垂直往上的竖井，投射下来的月光，已经是第二天的了。

曜石遇到妖元力则会发出高热，这事林萧听过，他在春围里所用的粉末，也是基于此理，可若是仅凭曜石，就能弄塌眼前这种规模的通道，林萧就做不到了。

“胡老二，咱们走了这么远，早就该出城了吧？咋还没瞧见出口啊？”范自牧还小，一双短腿竭力奔走，这才能跟上胡勒。

谷春江！

前方开始有岔路出现，几乎每条路的转角处，都有人守着，这些人即使深处黑暗，仍蒙着脸，穿着黑衣，若非林萧眼尖，几乎无法察觉。

慢慢的，范自牧没了说话的力气，后来干脆靠胡勒背着，这才没赖在地上装死。

林萧想到一个名字，连忙往极远处望去，却被群山挡住了目光。

“听见了？”胡勒把睡着的范自牧放在地上，脱下外衣盖在男孩身上，这才抬起头，对林萧说道。

林萧点了下头，伸手指向远处，“能听见谷春江水的声音，往南一些，应该是临春城，我以前去过，走了六天，没想到从地下走，只一天就要到了。”

“早着呐！”胡勒嘿嘿笑着，脚下不停。

一大一小都精力过剩，且没个正经。

林萧揉了揉脸颊，把包裹挎在肩上，这才站起身走上前去。

“醒了？”胡勒转过头，嘴角的胡茬沾着露水。

“嗯。”林萧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或许是因为胡勒在旁，虽然身处城外，他仍旧睡的很实。

指了指脚下的断崖，“胡叔，咱们怎么下去？”

崖壁光滑，既无树木扎根，也没有适合落脚的凸起，林萧倒是可以用柴刀砍出缺口，可断崖极高，他自己勉强能下去，若带上范自牧的话，就没有办法了。

胡勒嘿嘿笑着，扶了扶肩头的范自牧，把包裹往脖子上一挂，又一把搂住林萧，朝着崖外一跃而起。

凛冽的气流刮过脸庞，林萧睁大了双眼，只见地面的景物在不断放大，耳朵里尽是范自牧的惊呼。

呼——

身形一顿，衣襟拍打在空气里，发出沉闷的响声，胡勒带着两人停在了半空。

“嗷呼！”范自牧没心没肺的欢呼起来。

“老子虽不再观海……”胡勒长发飘起，咧开嘴豪迈的吼了一声：“可这海、这山、这天地，却只能乖乖在我脚下！”

话音未落，几声尖利的鸟啼响起，同时一片黑压压的影子压了过来。

飞行妖兽！数百只飞行妖兽！

胡勒骂了一声晦气，惶惶然疾掠而下。

眨眼间三个人钻进了密林，林萧好歹还护住了头脸，可范自牧就惨了，他坐在胡勒肩头，双手死死抓着胡老二的衣服，生怕被甩飞出去，哪里还顾得上其他。

等妖兽散去，三人从荆棘丛里露出头来，只见范自牧捂着脸一个劲的干嚎，他指缝里血迹点点，原来还只是有点脏，现在算是破了相了。

“胡老二！我跟你没完！”范自牧拎着扫帚追杀胡勒。

林萧这才注意到，这范大爷出门在外，竟然还带着他那把破扫帚。

好一通撒泼打滚，胡勒陪着笑脸哄了许久，赌咒发誓说男孩脸上不会留下疤痕，三人这才踏上旅程。

要说这城外虽险，终究还有个限度，林萧出城的次数也极多，可就没见过像胡勒这么倒霉的。

以往林萧出城，几乎是随便选个方向就走，很少会遇上妖兽成群，至于破山境那种厉害的妖兽，更是几年都不曾碰见一头。

可跟着胡勒倒好，天空那数百飞行妖兽算意外，可然后呢？破山境妖兽成群，还一连遇见好几波！

只要有胡勒在，别说狩猎裹腹，能逃得性命就算好运。

无奈，林萧只好让那一大一小，两个不靠谱的家伙藏好，他自己出来狩猎，不然别说是走到白帝城，怕是三人在半路就得饿死。

“呸！什么叫护送我一程？”林萧在树丛中穿梭而过。

总之林萧就是在胡勒沙哑豪迈的嗓音中，在让人头疼的打油诗里，在“醉后不知天在水，满崖清梦走一壶……”的歪诗句子里，沉沉睡去。

第二天一早，林萧被争论声吵醒，睁开眼，只见胡勒指着天上的一只大鸟，说要抓下来当成坐骑，而范自牧则没大没小的骑在胡勒肩头，说一只不够，得抓三只。

“厉害！”胡勒由衷的赞叹了一句，“像你这个年纪，许多人怕是还没出过桓城，他们眼里的妖兽，也尽是那些关在笼子里，失了野性的玩意儿。”

回身朝竖井下方做了一个手势，胡勒打开包裹，拿出一壶酒来。“山清水秀，只有美酒可助我诗兴！”

通道深长，仅有的光亮便是从墙角处，散落的曜石上散发出的。

林萧翻了个白眼，谷春江远的不见踪影，月光下山是黑的，只有未化的积雪泛着银光，哪里来的绿水青山？

若说能打，胡勒在桓城可能没有敌手，可他就一粗人，还诗兴？

打油诗……也算是诗吧？

“别动！”胡勒行进间忽然转过身来，朝弯腰去捡曜石的范自牧说道：“这东西可不能碰，小心这通道轰一下塌了，把咱仨给活埋咯！”

揉了揉男孩的脑袋，胡勒转身继续向前，“城底下挖洞可不是儿戏，一不小心让妖兽闯了进来，不知道多少人会遭殃，所以这些曜石，是万万不能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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