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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智慧

  • 作者:请叫我陈总长
  • 类型:历史
  • 更新:2024-04-16 11:43:58
  • 字数:7378字

他们家族有个秘门养身方子,即喝人奶,每日都有多名奶妈专供。

但族内那么多喝的,只有他养出了这幅好官身。

太守张宠正向着他的幕僚们发着脾气。

早上他正照常署事,突然,郡督邮就进来,说乘氏李乾尽出其部曲,跨县奔入成阳,意图不明。

此时,济阴郡,定陶县,郡守府寺。

他一直自豪一点,就是自己甚肖其祖,都又高又大,还有一身如同葫芦籽一样肥硕白皙的品貌。

总有一天,要杀一两个土豪,以肃威风。

但天可怜鉴,他这只是随口说说。

之后,果然一路亨通,现在已经到大郡为二千石,下一步就是九卿之列。

他张宠,出自河南郡偃师张氏,是西汉丞相张苍之后。

张苍随高祖平定臧荼后,被封北平侯,他们家族就自河内迁于了偃师,世为显姓。

当年,他老祖凭借这副身子,免了一死。现在,他又凭此青云直上。

果然,有美姿容的一般气运都不会差。

他们家法学的是《春秋左氏传》,但和别家不同于,他们又兼修阴阳家。

他要是说都不说,岂不是更没人把他放在眼里了?

这不是怂怯,这是智慧,以柔克刚的智慧。

但没想到这帮子莽夫,竟然直接掀案桌,直接要来给他下马威。

为啥明火执仗去成阳啊,他能不知道?

不就是要铲除他在郡里的支持者仲氏吗。

真真真,真是一个莽夫。

看来我还得继续柔,雌伏下来,先忍再说。

就在张宠在心里自圆其说时,一书佐带着一封书信来了,说是李乾所报。

张宠心一痛,知道仲家是完了。

哎,可惜了这家好人了。家里的几个奶娘还是他们送来的呢?

但谁知,张宠打开一看,竟然是李乾的告罪表。

信里说巨野泽水寇劫掠今年从青州出发的漕船,并济北王四艘漕船。

然后他率巡检所部连夜缉拿窜逃于岸上的水寇,最终于成阳外二十里芦苇泽处追上。

一番大战,俘斩三百,首级一百二十枚,缴获漕粮及贡物六船。

但可惜的是济北王随队卫士及青州榜夫皆已遇难。

一并阵亡的还有他的族弟李进,希望太守哀怜其阵殁,赠官封墓,追封其功。

好啊,真的是好。

李进竟然死了,这真的是让人喜出望外啊。这下子,那李乾岂不痛彻心扉?

哈哈,爽。

喜悦来得太快,就在张宠抱着最大伤感的时候,这封军报就好像六月里的一剂冰凉,爽到起飞。

然后,张宠官署都不愿意坐了,连忙回后衙和幕僚们商议。

他把情况和幕僚们讲了,然后装模作样的呵斥了几句,但其喜悦之情,溢于颜表。

有一个幕僚,机灵的上前,恭贺道:

“恭喜府君,所谓仁人者,天助之。虐人者,天厌之。

那李进只知逞凶,不修仁德,仆早料其必暴死,这不,果然天就假手于人杀之。”

这边刚恭喜,那边就有人讥讽:

“好个狂生,怎的,你比主公更懂天人之道?

主公名门之后,早智珠在握,宴坐衙斋,缓带投壶,悠游读书间,顽徒自毙。这是你能贪功的?

你还早料如此呢,难道这不都是在主公掌握中的?”

还以为是个直的,没想到又是一个奉迎幸进。

先前那人被抢白,也不敢辩驳,只是满脸涨红。

张宠被拍的心花怒放,面上又淡然,悠悠:

“吾家法精妙,我不过学其一二,不敢称精通,但对付这乡野小戆,还是手到擒来的。”

说着,还捏着自己三寸胡须,言语间睥睨无人。

然后,像是突然想到的:

“这李乾跨县执法,犯法吗?”

有懂刑名的幕吏,上前说:

“据《汉律》,诸吏部伍,有私自出界者,笞一百。”

“那你们觉得,要拿李乾来衙受刑吗?”

底下幕僚们相互看了看,都面有难色。还是那个外直内媚的幕僚上来劝:

“主公,这李乾到底是杀贼有功,赏还不够,又如何再拿来用刑。

而且,这些个兵子,向来凶顽,这李乾刚死了弟弟,正是悲愤的时候。

我们去拿他,虽有朝廷法度,名正言顺,但怕就怕这人悖逆,起来作乱。

主公来济阴四年,海晏河清,谁不念主公恩德,又何必为了李乾这样的土豪,坏了主公你的清誉呢?”

张宠点点头,不置可否,然后又问:

“那青州漕船一案如何?还有济北王的贡物被劫,这都是麻烦的事。”

那幕僚还要再说,一旁的“凤雏”怎能让这“卧龙”专美,上前插话:

“主公,此事易耳。

首先是济北王的贡物案,李乾在表里说贡物分物不少,就是死了些卫士和榜夫。

想那济北王根本就不在乎这些,只要贡物能顺利进京,死些个人算得了什么?

所以,等我们清点好济北王贡物后,自可用船再发往京都,这对济北王来说没区别。

他不举,我们不纠,那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事就自然当没发生。

另一个是青州漕船案,这个要紧。

漕粟丢失,罪在漕吏及转送役夫。现在这些人都死了,但其家人还在。

主公可上表,查其家产,家人冲抵为奴。

然后是水寇为乱,这巨野泽处兖州四郡之间,又岂是我济阴独有。

主公可上表,言东郡、东平国、山阳郡长官失察之罪,反正这事不是我们济阴一郡的事。

当然,我们不是去得罪三郡,去犯众怒。这是要以进为退,好叫法不责众。”

好个积年老吏,三两句,这滔天大案就被推了个二五六。

张宠看着这人,满脸欣赏。

“行,那就这么办,所谓一事不烦二主,卿有此计,正得用卿之大笔,写一篇壮丽公文,务必要有理有据。”

那老吏,大喜,鞠了一躬,就领下这份差事。

见张宠还在深思,又有幕僚贴心的上来解烦了。

“主公,眉头深锁,是还在想李进的事吗?”

张宠一摊手,对着在场幕僚说道:

“你们都是我的心腹肱股,实不相瞒,我这几日一直在烦一事。

近日,我京中同岁之友写了一封信给我,告诉我现在朝中的一些抵牾。

信中说,本月,原先的大鸿胪刘郃继任司徒,自此与宦官一党的关系就紧张起来了。

现在京中,不断有谣言说,刘郃要尽诛宦官一门众。

我是不喜欢刘郃的,尤其是他那个门生阳球,一酷吏恶犬,谁也不知道这人疯起来会怎么样。

所以,连带着李氏,我也看着厌恶。

但老司徒毕竟是要铲除宦官,按理说我是该支持的。

但我心中到底还是有怨懑之情的,你们能开解我吗?”

幕僚们都是聪明人,其实从他们主公的话里,他们知道,这主公是根本不打算饶过乘氏李家,只是碍于清议,怕被人说自己阿谀宦官,铲除志士。

毕竟现在刘郃和宦官势若水火,而李家又是刘郃的党徒。

铲除李家,就难免不被认为是对宦官示好。

但张宠断断是不能投靠宦官的,因为他的老师就是定陶本地名宿。

从桓灵以来,兖豫就是党人的大本营。

他要是被误认为投靠宦官,就别想在定陶坐衙了,更不用说什么,位列九卿。

主公犯难,他们也难。

就在大伙一筹莫展时,一阵喧哗突然从署衙传来,紧接着就是人声鼎沸,到处在哭喊。

正当大伙莫名时,原本晴朗的天空突然就暗淡下来。

一阵大风卷得亭舍的大树,哗哗作响。

然后就见太阳一下子就没了,天幕上出现点点星光,整个大地一片昏暗。

刚才衙寺外,就是佐吏惊慌下,匍匐在地,跪地求饶,口呼:

“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这是亏心事做多的。

又有那胆雄的奸贼,趁着昏暗混乱,跑进商肆,就是劫掠抢烧。

寺卒们连看不妙,连忙落了大门,支起火把,将衙寺前照的通明。

其余人都张弓引弦,有任何人敢冲衙者,格杀勿论。

但这黑得快,亮的也快。

就在周遭锣声四起,警备贼寇时,太阳就出来了。

原先借着黑暗隐匿的贼人,没了夜色保护,再也不敢作乱,哄的一声四散而去。

此时,除了商肆里的哭喊和满地凌乱,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

张宠也回过神来,刚要说话,就见那个老吏又上来恭贺:

“主公高智,明见万里,算尽阴阳,连今日日食都能算到。

正所谓,日变修德,月变省刑。

现在郡中有大姓李氏桀骜不恭,触犯天和,上天警之。

还请主公顺天应命,将其伏法,修一郡之德行才行。”

啊?这也行?张宠张大了嘴。

但他其实真没打算办李家的。

毕竟他们学阴阳的,最是了解因时而动,量力而行,绝不会搞什么硬碰硬的事。

张苍早年师从荀子,与其同学李斯、韩非不同,其为人博览群书,深通律历,明于历算,可以说,是一等一的大历法家。

张宠主要研习的就是老祖写的《张苍》,天文、星象、望气都颇有涉猎。

“真是好大的狗胆,这是真不把我这两千石放在眼里。”

本来,这种学问是不允许私学的,但是因为这是张家族学,一直只在族内流传,上面也就听之任之。

他早看出李乾这种泽中草蛇,不甘人下,久为祸害。尤其是他那个弟弟李进,也是一枭獍之徒。

这一党阴结宾客亡命,勾结水寇,是要干什么?

当时张宠就吓得跌坐,他立马想到,是否幕府中哪里走漏了消息。

这两年他是经常抱怨,这李氏豪强不法,自己这个真二千石,威不出郡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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