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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羽王

  • 作者:都广建木
  • 类型:情感
  • 更新:2022-09-27 16:26:58
  • 字数:11334字

在人族烧山开荒是很寻常的事,在羽族,烧山是要诛杀全家的重罪。

很难说人族与羽族的仇怨除了人族取代了羽族元洲第一流氓的缘故外有没有这方面的因素,观念差异太大了。

青都位于一座叫青华山的山。

因着是都城, 聚居的人口极多, 山体根本不够住, 屋舍干脆从山脚向四周辐射蔓延。

羽族筑城喜欢依山而建, 建筑物从山脚一路盖到山上,鳞次栉比,远远望去,仿佛一座参天的建筑。

用大量的森林来涵养水土, 调节领地内的气候。

整个山顶都被削平了, 再加上山顶周遭一大片区域,都是常仪殿的范围,但羽王不是个热爱兴建宫室的, 对宫室的实用要求胜过门面要求, 反正他的宫室在最高处, 一眼可见, 不需要用千层宫阙来衬托了, 够用就行,故而大青山的山顶区域大多是森林。

羽族的道路以水路为主, 对于陆路并不专注。

为了让森林长得更好,羽族修建了大量的水利,发展到后来....干脆不修陆路了,将水渠扩大到既能行舟楫又能灌溉森林。

人族的农耕种的是以五谷为主的农作物,羽族的农耕种植的是以蜜树为主的各种果木。

前者最依赖土地肥力, 一块土地耕作一段时间后就不能再耕作了, 必须换一个地方烧山垦地, 羽族则反过来,对水文和气候最为依赖,故而羽族从有文明记载起便是打到哪里便植树造林到哪里。

羽族城邑的道路四通八达,大半都是水路,而城邑之间的道路皆为水路。

青都做为羽族的都城,千年营建,常住人口超过百万,光靠水渠自然不够,因而修建了大量的陆路,从山脚往上,陆路四通八达——在山上修不了能行舟的水渠。

经桓在青华山靠近常仪殿的区域有一座宅邸

同为农牧二元文明, 羽族的农耕和人族的农耕有着天与地的差别。

羽王坐下时便发现撑船的男子认识自己,羽王思索了片刻便想起这是自己曾经的士卒,大约一千五百年前的曾经。

“你怎么在这里撑船?”羽王问。“我记得你家并不在沃州。”

沃州是羽族近两千年的核心地盘,却并非唯一的一块地盘,在北荒的东部还有一片面积甚于沃州的疆域。

只是,北荒的气候比沃州更冷,即便是羽族第一王朝鼎盛时,北荒的羽族人口也是最为稀疏的。

若非为了防备龙伯,北荒根本不会有羽族的存在——除了靠海的沿海平原受海洋影响稍微暖和些,别的地方都冷得只要是有选择,智慧生物都不乐意定居于此。

思及北荒,羽王有些恍惚,他已经想不起自己多少年没有回过北荒的故乡了。

船夫道:“北方太冷了,医者说我如今的身体不适宜在沿海生活,湿气太重,我便搬到沃州了。”

羽王道:“北方确实冷了些,我还记得每回下雪,风一吹便仿佛又下了一场雪。”

闲扯叙旧中羽王被送到了经桓的行宫外。

经桓的行宫修建在夷山的山脚下。

夷山原本只是一座无名山,经桓于此修建行宫后才有了名字。

夷山山脚有一片湖泊,倒映着

夷山以及岸边桃树,而经桓的行宫便建在湖泊,恍若被山与树包围。

若是春暖花开之际,湖泊岸边四十里桃树桃花灼灼,美不胜收,遗憾的是如今冬季,只能见到四十里光秃秃的枝桠。

羽王思考了片刻,往桃林里寻去,不出所料的在一株百年桃树下寻到了垂钓的经桓,正与一名羽族少年说着什么,羽族少年的眉目间带着担忧之情,却不是对经桓的,至少不完全是。

羽王嘴角微抽,这大冷的天在外头垂钓,还真是不怕冷。

不过,那少年瞧着有些眼熟,应是在何处见过。

羽族略加思索便想起来了,却不是对少年,而是对另一个和少年关系很近之人,故而这名名曰雪阙的少年和那个人很容易联系在一起。

羽王耐心的等着两个人谈好,雪阙告辞才凑上去。

“冬日垂钓,怎能无酒?”羽王在经桓身边坐了下来。

经桓头也不回的接过酒坛灌了一大口,诧异道:“两千年的陈酿?”

羽王颌首。“还是你懂酒。”

经桓无语,一般人也弄不到这么久的陈酿。

在羽族几十年几百年的陈酿随处可见,没办法,寿命在那摆着,自酿几坛酒埋了,再取出来可能就是百年后了,但千年以上的陈酿却是甚为少见,想懂也得品过足够的陈酿。

羽王擅饮且好饮,但年轻时因为饮酒误了事,自此便戒了酒,只是自己不饮了,对酒的爱好却仍在,变成了收藏酒。

酒若不饮便是浪费。

可自己不能饮,恰好合眼,羽王收藏的大部分美酒都赠给了追随他的臣属,经桓的酒量与对美酒的品鉴便是如此被培养出来的。

经桓不时抱起酒坛饮一口,在钓上一尾大鱼后用刀将鱼切脍,以鱼脍下酒。

羽王不饮酒,只是用手指夹了鱼脍食:“你去北境吧。”

经桓想也不想的拒绝。“我在西境挺好的,北境那鬼地方,吐口唾沫落地上摔两半,我才不去受那罪。”

羽王头疼。“我跟你说认真的,龙伯可能大举南下。”

经桓道:“那我更得留在西境解决好人族的事,唯有西境消停了,才能为风语提供更多的支持。难道你终于觉得把风语丢在

北境吃雪千年良心不安了想将她换到西境来?”

羽王无言。

风语最熟的是北境,在北境如鱼得水,调到西境来,与变相谋杀何异?

经桓道:“我知你是不想我身败名裂,不过我自己都不在意的东西,你何必?”

羽王道:“既如此,听你的,反正你都自己都不在意。”

羽王将自己与海言重新商量后的计划告诉经桓,让经桓自己查漏补缺,再实施,如果觉得不合适,也可以改,只要最终的战略目标达成了就行。

经桓没什么意见,战略是早就商量好的,这次也不过是根据现实情况进行了一些改动,也没细致到方方面面都要求自己如何。

聊完了西境,羽王又与经桓聊起了北方的事。

元洲的最北是极北冰原,但极北冰原之南,断云雪山之北是辽阔的荒原。

龙伯便聚居于那辽阔荒原。

因着龙伯三分,荒原也三分,同羽族切磋最多的便是龙伯三部中的东荒部,不时会有龙伯中荒部与龙伯西荒部加入北方将单挑变成群殴。

不过最近两年,龙伯中荒部大量的部族向东和西迁徙,其中以东荒部接收的人口最多,荒原东边与九州迁徙,荒原西边与元洲西荒接壤,西荒远不如九州富庶,这种迁徙趋势也很正常,只要突破羽族的防线便可进入九州地区。

只是,如此一来,北境将承受的压力可想而知。

羽王道:“我希望你让人族的疆域得以开拓。”

经桓略微思索了下。“你要让出四河上游之地?”

羽王颌首。

经桓拧眉。“可四河上游高地若入人族之手,月照之地的安全....”

羽王道:“舍得,有舍才有得。”

“不是所有舍都有得。”

“那也能抢回来。”羽王道。“四河上游之地全是森林,人族即便拿下,想要做到控制却不知要投入多少精力与时间。”

若人族真的投入大量资源开发控制,那更好,待开发到一半时他发动战争抢回来,人族的损失....必然赏心悦目。

经桓懂了。“放心交给我,我会办好。”

羽王表示我相信你。

正事聊完羽王便聊起了私事。“说来,桓你多少岁了?”

经桓在心中算了起来,

活得太久就是这点不好,很难记得自己具体的年岁,回道:“一千四百六十余岁。”

羽王道:“你这样的年岁,也该成婚了。”

经桓一脸无语。“你在人族呆的那几十年对你的影响是否太重了?”

人族发育到具备生育能力时便是该成婚生子的年龄了,但羽族....十个羽族至少九个半终生不婚,

三四千年的寿命,草率的和另一个人绑在一起,且是一辈子....人族也就煎熬个几十年,羽族却是要煎熬几千年。

想想就毛骨悚然。

许是因着这样的心理,羽族对于婚姻都格外的慎重,慎重到不婚者遍地。

虽不婚者众多,但恋爱却是极为随意。

两个人看对了眼便交往一段时间,合得来就继续交往,合不来就散,处久了觉得对方的脸看腻了也散。

羽王自己就是活例子,有十五个孩子,每个孩子的母亲都不是同一个。

那十五位王子王女的母亲也不止他们一个孩子,同样有几个同母异父的兄弟姐妹。

羽族的每个孩子都对自己同父异母与同母异父的兄弟姐妹接受良好——祖祖辈辈皆如此,每个人都觉得这是天经地义的事。

羽王改口道:“就算没有合心意的人,谈个恋爱生个孩子也不错。”

经桓道:“我结婚了,有妻有子,羽族的婚姻,一旦结婚,从结婚到死都得忠诚另一半。”

婚姻的忠诚应当维持多久?

到死为止。

只是,到死为止有两种理解,一种是到另一半死去为止,另一种是到自己死去为止,羽族是后者。

羽王错愕。“我怎不知你成婚了?”

经桓回道:“在夏至岛休养时成的婚。”

羽王回忆了下,经桓在夏至岛休养的时间,差不多是断臂后那几年,不由瞧了瞧经桓的手臂。“你倒是胸怀宽广。”

经桓眉目淡然的道:“我爱她,觉得自己愿意与她一生,自然而然便结婚了。”

羽王对经桓的婚恋观不置可否,也不深究:“方才那个少年是来寻你打听那个叫乔的人族的?”

这话题跳跃有点大,但经桓还是接上了。“阙与乔曾是师生,再加上当年之事,对乔颇为在意。不过自盗趾军离开帝都

时她向我们写了信求救让我们吸引帝都的注意力后,我也不知她现今如何,但盗趾军据说打到青国了,想来是平安的。”

距离太远,再加上人族的封锁,很多情报即便收集到了,想及时传回来也难。

羽王道:“那个小女孩对自己的族群倒是够狠的,我当年还以为她只是说说。”

经桓闻言道:“她对人族充满恶意并不代表对我们就有善意。”

羽王挑眉。“此话何意?”

经桓回道:“我们可以利用乔,却永远都不可相信她,不仅不可信,还要提防。”

羽王问:“直觉你的提防和我理解的提防不一样。”

经桓想了想,问羽王:“王觉得,一个会将百兆同类列为复仇名单上的猎物的人,她的复仇名单上凭什么会没有我们?”

羽王道:“和她有仇的是人族。”

经桓点头。“当年之事是人族所为,但追溯更早的起源是我们。”

羽王无语了。“就因为这便将我们一块恨上了?”

经桓道:“你见过哪个复仇者会列出一张长达百兆同类性命的复仇名单?”

羽王扶额。“她莫不是想做经纶第二?”

经桓沉默。

羽王回过神来,歉意道:“抱歉,我不是故意....”

经桓摆了摆手。“无妨,就算人族与羽族都抹去了经纶存在过的记载,他的所作所为也是既定事实,而且,我也习惯了。”

这么多年,他已经很习惯被长辈牵连了。

羽王想想经桓的身世,一时无言,半晌,安慰道:“明眼人都知白帝不可能为美色所惑,当年之事必定另有缘由。”

就是两个当事人,白帝已经化为尘埃,经阙倒是还活着,但当年之事后便一直过着深居简出的生活,对当年之事闭口不言真相究竟如何。

羽王估摸着,宁愿背负这种色/诱敌国君王的名声也不开口解释什么,只怕经阙当年与白帝做的交易内容比色/诱更惊人。

经桓一点都没被安慰到。

他也追问过经阙当年究竟说服白帝不屠城的,但经阙只是表示,等我死的时候会告诉你真相的,不过为父还是希望那个时候事情已经结束了,不需要你代替我。

也是那个时候他确定

了一件事。

经阙真的与白帝有什么很严重的交易,严重到可能损害羽族利益的交易。

经桓很难评论经阙的对错。

不管经阙许诺了什么,都成功让白帝不屠城,若非如此,羽族也不会在东迁后飞快重建家园,建立起第二王朝,概因当年云梦城破时保存了元气。

牺牲长远的未来换取现在的苟活很短视,可若眼前都过不去,又何来的长远未来?

美酒饮尽时羽王问经桓要不要把儿子找回来?终究是经桓唯一的儿子,就这么在人族浪荡着也不是个事。

经桓不以为意:“我也没指望他继承家业,他爱怎么着便怎么着吧。”

虽然他的家族是名门,虽然他有着很庞大的家业需要人继承,虽然他只有一个亲生子,但又不是别的兄弟姐妹,兄弟姐妹们也都有孩子,到时随便挑个当继承人即可。

羽王闻言问:“他恨你?”

经桓摇头。“他不恨我,他只是觉得我和他母亲都不可理喻。”

羽王闻言深有同感,经桓夫妻俩可不都是不可理喻的奇葩吗?

经桓继续道:“不过他终究是我儿子,当父亲的,总要多让着些,他不想继承我的一切,想寻找一条新的道路,我也只能由着他。”

即便在外头磕得头破血流,自己都是儿子回头便看得见的避风港。

羽王笑。“你这也太纵着他了。”

经桓道:“父母之爱子,为之计深远,莫说我,便是你不也如此?”

羽王摇头。“我们不一样。”

经桓的爱是纯粹的,而他对孩子们的爱,除了朔,他对每个孩子都是带着利益的,即便是朔,也是因为政治利益而诞下的。

许是因为寿命太长的关系,羽族很少有人一生只从事一个职业,往往各行各业都会尝试一二。

反正寿命长,不管是什么行业,哪怕是懒洋洋的学,学个三五十年也很难不出师。

,但近两百年经桓很少住,大部分时间都是在青都远郊的一座行宫里。

想要寻经桓,最快的方式是飞过去,但这是青都,人口众多到负责管理青都治安的治安卫不得不在青都推行了一大堆空中飞行管理条例,将除了空气什么都没有的空中给划飞出了各种路线,不按条例和路线乱飞的全抓起来。

羽王抱着一坛酒出了宫。

羽王做为羽族,自然是喜欢飞的,但掀开车帘一看,天上全是人,虽以孩童为众,但也不乏大人,届时被认出来....还是乖乖坐马车吧。

乘坐马车至山脚的一处水渠边,羽王随意雇了一条过路的舟楫。

这种以松木造的狭长小舟只能载四五人,也是羽族最常见的舟楫,用于载人或是小商贩流动贩货。

虽因羽王出身的缘故使得羽族的等级尊卑没有第一王朝时那般森严,但并非不存在,因而从一户人家的屋舍位置也能判断出其所处阶层。

常仪殿做为羽王的宫廷, 占据了大青山的山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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