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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分歧

  • 作者:都广建木
  • 类型:情感
  • 更新:2022-09-27 16:28:09
  • 字数:11616字

安忍不住抱住了嗣君肉乎乎的跟暖炉似的小身子,闷声道:“谢谢。”

因为自己床上多了个人而非常不适应却又要努力控制自己保持正常, 不要抬脚踢人心窝更不要伸手去掐人脖子的嗣君闻言随口回道:“我们是朋友, 应该的。”

人变成肉酱的时候嗣君已经睡了一觉,并且将读后感在脑子里构思好了,就等着找人笔述。

把人抽成了肉酱, 嗣君便带着安离开, 至于满地血肉, 自然有人收拾。

安在中途休息进食时嗣君也让人熬了参汤灌给从叔,这也导致从叔被抽了七八个时辰才咽气。

嗣君也脱了履和袜一起躺了下来。

嗣君浅眠, 更确切点便是, 嗣君睡觉的时候周围但凡有个风吹草动,她马上就会醒来,更何况是有人了。

安不认为嗣君会想和自己一起睡, 但这会儿她真的很希望和嗣君一起睡。

安低笑。

做为侍女, 安在嗣君的卧房里是有自己睡觉的地方的, 一张矮榻, 离得不远, 方便随时照顾嗣君。不过从未起到过本职作用,嗣君晚上起夜与口渴都不会叫人, 而是自己爬起来。

安哦了声, 躺了下来。嗣君的床的确比她那硬邦邦的矮榻舒服。

是啊, 她俩是朋友。

虽然刚刚经历了非常糟糕的事,但出乎意料的是,安睡得很香也很安心, 完全没做噩梦。

安睡得好,嗣君早上却是顶着一对黑眼圈,整宿都没睡好,就怕自己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身边躺着的人已经变成了尸体。

“我才不会去睡你的榻。”嗣君回道。“我们一起睡。”

既然参加战争,哪怕身边有很多人保护,也不可能不受伤。

积少成多,再加上年纪大了,身体终于压不住....辛子的身体完美诠释了什么叫病来如山倒。

嗣君偷听过御医的谈话,辛子的身体,少则三五年,多则六七年。

嗣君问党大夫:“阿母觉得我能守住国君之位吗?”

嗣君能不能守住国君之位不好说,但嗣君不是一个寻常孩子却是可以肯定了。

党大夫道:“你是我的孩子,辛子的位置只能是你的。”

若不是我的,你会怎么做?

嗣君看着党大夫,觉得更加理解辛子了。

兄弟很麻烦,但妻子也同样是个麻烦呀。

嗣君没将自己的感想说出口,而是道:“既然阿母觉得儿以后定是辛子,也请以对待未来国君的态度对我,我不喜欢别人不经过我的允许便动我的人。做为国君,孤若是连手下人都护不住,还还敢追随于孤?”

党大夫想了想,觉得哪怕是为了保住那个奴隶而临时编的,能编得如此靠谱,也足以说明这个孩子的资质与价值了。

至于女儿对那个奴隶在意得有点忘了自己的身份,那是辛子该头疼的事,她何必做这个恶人?

秋季的时候嗣君与党敏一起去了穷桑国都见穷桑侯兼兖州牧,开开眼界,也见见兖州诸国的使者与质子们。

对于一个国君而言,眼界不能只看到本国,还得看得到别的国族。

国都居,大不易。

嗣君不缺钱,但累。

每天应酬多得累成狗,还总有人看她年幼想捏她的脸。

以及,穷桑侯的子女真多,儿子女儿加起来超过三十个,这还是没将私生子女给算进去的数字。

穷桑侯的子女中

有很多优秀的,但嗣君也留意到,穷桑侯的嗣君似乎不咋的。

“我很怀疑穷桑侯死了以后他的嗣君能活几天,到时候肯定会是一场大乱战。”嗣君对安道。

穷桑侯的子嗣中有很多优秀的,但没有任何一个优秀到一枝独秀的程度,而是不相上下的那种优秀。

“我们可以从中得到什么好处吗?”安一边问一边将一串羊角打磨的珠串戴在了嗣君白白胖胖的手腕上。

“我不知道。”嗣君好奇的看着手腕上的珠串,有点大了,因而珠串在手里是缠了一圈的。“送我的?”

“嗯,送你的。”安回答。

“这珠子我怎么看着有些眼熟?”嗣君想了想。“我上次吞了你一枚以为是糖丸的珠子,好像就是这种。”

安对嗣君有些刮目,记性真好,都一年多了还记得。

“我那个时候就想送你礼物的,但我送不了什么珍贵的,便只能送心意了,亲手打磨一串手串给你,不过手艺太差,很多珠子都没打磨好,直到现在才做好。”安也很无奈。“你可不能嫌弃它。”

用羊角打磨的手串不论如何都不可能与别人送嗣君的宝石象牙等珍宝比的。

嗣君闻言站了起来走到安身前吧唧亲了安一口。“我很喜欢它,这是我收到的礼物里最喜欢的。”

看得出嗣君是真的很满意很开心的安放下了心。“你喜欢就好。”

秋去冬来,冬去春来。

在桑林生活了半年的嗣君随着党敏回了党地。

穷桑侯比辛子年长十岁。

辛子是耳顺之年,穷桑侯便是古稀之年,但后者隐藏得很好。这也和两国的国情有关,辛子对辛国的控制力很强,还很勤政,这也使得他只要无故不上朝,就会被怀疑是不是出了什么事。而穷桑侯,不上朝是不会有人怀疑他是不是出什么事了的,最多就是觉得他又犯懒了。

年纪大了的人,都会有这样的毛病。

可穷桑侯想和辛国联姻,辛原是贫瘠之地,是乡下地方,但这地方产良马。

辛原马是整个兖州最好的马。

于是乎穷桑侯经常召见嗣君,每次进穷

桑台嗣君都能遇到很多小男孩,全是穷桑侯的子孙,从儿子到重孙各个辈分的都有。

可惜和嗣君都玩不来。

嗣君一直以为自己的性格已经很任性骄纵了,但不曾想,还有很多孩子比自己更任性骄纵,更没品。

玩的游戏一点都不好玩也就罢了,看在穷桑侯的面子上,她陪玩便是,但输不起就很没品了。

她和人玩,哪怕是输得惨不忍睹也是愿赌服输的,这些孩子却不是,输不起不是哇哇大哭便是耍赖掀了游戏,更有甚者想揍嗣君教她规矩。

一回两回,再三回,嗣君表示不伺候了。

嗣君将想教自己规矩的小屁孩给揍得满地找牙,真满地找牙,牙都打掉了两颗。

党敏为嗣君收拾了屁股后问嗣君:“那些孩子你没一个喜欢的吗?”

“统统不喜欢。”嗣君纳闷道。“也不知道是不是有病,明明都不喜欢我,甚至讨厌我,居然还一个个的往我面前凑。”

党敏委婉提醒,不是人有病,而是他们想嫁你。

嗣君茫然的看着党敏。

见嗣君没听懂,党敏只能说得更直白点。“你以后总是要立小君的。”

国君的正室一般称为君夫人,但更为通俗点的说法则是小君。

嗣君听懂了,下意识想抬左手,但很快想到了自己开始学着拿箸时安发现自己下意识用的是左手后提醒自己最好学着用右手,不要和别人不一样,又改为了抬起右手,伸出了三根手指。“我才三岁。”

谈婚论嫁是不是太早了点?

“可以先订婚的。”党敏道。

嗣君服了。“我谁都不想娶。”

明明心里都看不上她这个乡下来的嗣君,还要假装喜欢,假装也就算了,关键是演技太差了,嗣君不介意别人演戏,但不能演得太拙劣,伤眼。

嗣君怕自己以后的孩子随父,生下来是个白痴。

党敏道。“那你想娶什么样的?”

虽然王侯贵族的婚姻娶什么人根本不由自己选,但纳什么人,养什么情人还是可以自己作主的。

当然,也有人纳妾养情人也全都按着利益需求的标准来,不过世间还是正常人多,那般敬业的人可能有,但太稀有

了。

嗣君以后完全可以按着自己的喜好去纳妾养情人。

嗣君被问倒了,她哪知道自己想娶什么样的小君?她甚至很难想像自己下半辈子和另一个人趟在一张床上,大概率自己无意识中将人给杀了。

“兕子不知道。”嗣君回答。

党敏道:“没事,喜好什么,可以慢慢想,不过穷桑国的公子王孙们,阿姐建议你最好还是先务色一下有没有合眼的。”

嗣君不解。

党敏道。“你以后的小君很大可能便是穷桑国的公族,也就你这些日子见的那些。”

嗣君:“....兕子觉得不会。”

“为何?”

“穷桑侯快死了。”嗣君道。“他身上有药味,和阿父身上的很像。”

党敏....党敏很快带着嗣君离开了桑林。

穷桑侯若死,穷桑国必乱,这影响可大了,她得赶紧回去与党大夫商议。

穷桑国既然可能会乱,再加上嗣君在党大夫这里也有一年多了,暮春时党大夫便将嗣君送上了北归的船。

逆流而上比顺流而下更花时间,哪怕春夏之际的季风是自南向北,嗣君也直到仲夏上旬才回到辛国。

父女团聚,辛子一见面便给了女儿一个惊喜。

一盏鸩酒赐死了安。

嗣君气疯了,差点抄家伙去杀了辛子,没真的实施还是理智及时追上了冲动。

辛子是老得快死了,但也因为如此,辛子身边的守卫更严实了,她是不可能将刀捅进辛子的身体里的。

辛子坐在安的尸体前沉思了半个时辰,很快便有了决断。

“为什么?”嗣君愤怒的冲进了辛子的书房。

“什么为什么?”辛子不解的看着女儿。

“安做错了什么?”嗣君问。“你要赐死她?”

辛子抬手让臣子们离去,看向双眼快冒火却还是控制着自己的女儿,有种看到已经逝去的长子的恍惚之感。“她忘了自己的身份,也让你忘了自己的身份。”

嗣君疑惑的看着辛子。

什么意思?

麻烦说人话。

辛子解释道:“她是奴隶,你是嗣君。”

嗣君仍旧疑惑。“那又怎样?”

“你在党氏为了她杀

了你从舅全家?”

“是有这事,怎么了?”

“你为一个奴隶杀了一个贵族全家,你问我怎么了?”辛子无语的看着女儿。

嗣君捋了捋,总算是捋顺了辛子的意思。“阿父你知不知道那个东西有多恶心?”

“我知道他很恶心,但他恶心并不能成为你为了一个奴隶杀他还杀了他全家的理由。”辛子冷漠的道。“不过,他动了你的人,你要惩罚他那是应该的,主君若是连下属的安全都不能保证,没人会追随你。”

嗣君愣了下,道:“既如此,我做的难道不对吗?”

“对,也不对。”辛子道:“你做得太过分了,只是一个奴隶,你却如此大动干戈,以极刑杀人全家,太过了。”

嗣君哦了声,诡异的心平气和了起来,甚为好奇的问:“那阿父觉得,什么样的惩罚才是合适的?”

辛子回道。“让他道歉赔礼即可。”

“因为贵贱有别?”嗣君问。

辛子点头。

嗣君用一种更加好奇的神情看着辛子。“既然贵贱有别,那阿父您为何要毒杀姑母夺取国君之位?贵贱有别,姑母是伯,您是仲,她贵你贱,这社稷合该是她的,您坐在这个位置上多不合法呀?多以下犯上呀?”

辛子黑着脸看着嗣君。“她才华不如我,只因比我早生两年便可理所当然的得到辛国,我取而代之是应当的。”

嗣君笑了。“对上要求公平,对下贵贱有别,阿父你这叫矫情,一边做着伎,千人枕万人尝,一边说自己是处子....”

啪。

事实证明哪怕是老了,辛子也不负年轻时的赫赫战功,一巴掌便将嗣君的身体给打得飞出几尺。

嗣君张嘴吐出一口血,血里还有两颗洁白的牙齿,舌头舔了下牙齿,有两个空腔,很痛,但嗣君没哭,而是继续笑。“你看你看,恼羞成怒了是吧,贱人都是这样的,自己可以做,却容不得别人说。”

已经冷静了下来的辛子闻言也笑。“她不死,我不是国君,你凭什么是嗣君?”

嗣君道:“我没说你做得不对,胜者为君,败者为寇。我只是觉得阿父你太贱了,

我要是你,我就不会介意别人说我的国君之位得来不正,我赢了,那我就是正义。贵贱有别?去他娘的。你自己都已经将它踩进泥里了,居然还拿它杀人,太荒谬了。”

闻言辛子不由对嗣君刮目相看,发现自己对这个孩子真是了解得太少了,虽然字字句句都是在骂生父是贱人,但这番话里所透出的东西却是很需要脑子的。“你我对国君之位的法理性来源于贵贱有别,贵贱若无别,你何以生下来便锦衣玉食,未来是一国之君?”

嗣君闻言道:“我说错了,阿父你不是贱人,你是一个自私而虚伪的贱人。”

跟一个气头上的熊孩子没法讲道理,辛子让人将嗣君拖了回去,好好闭门思过,什么时候认识到错误了什么时候就再来见他。

一天后熊孩子没低头。

一旬后熊孩子还是没低头。

一个月后熊孩子还是没低头。

辛子让人去确定了下人有没有被害了,确定还活着,并且身体健康后便继续等了。

不管多任性的人,失去了庇护,总是要向现实低头的。

熊孩子没低头,熊孩子她绝食了。

辛子:“绝食?那说明她现在还不饿,饿几顿自然就会吃东西了。”

嗣君饿几顿果然开始吃东西了。

绝食两天后放弃绝食而是改成暴饮暴食,每顿吃三倍食物后的嗣君大抵是之前饿得太厉害,一天至少三顿,吃得很干净。

然后,嗣君从台城里失踪了。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辛子为什么赐死安,因为安对嗣君的影响太大了,大到让嗣君为了她违反普世的主流规则。

代入封建时代的话那就是太子为了身边的太监侍女杀了一个有爵位并且是皇室旁支的贵族全家,妥妥的被弹劾到死。

代入到现代,那就是一个熊孩子因为自己养的小奶猫被喜欢虐小动物的变态给虐了,熊孩子愤怒之下行动力超强的将变态全家一起送到地府团聚了。

某种意义上辛子的所作所为是为了保嗣君的名誉,只是他终究不是真心疼爱这个孩子,所以他不会在意嗣君自己的想法,而是非常粗暴的将自己的意志强加给了嗣君。

也因为不在意,所以他就不明白这第一个朋友对嗣君的意义,嗣君看重安甚于自己的名誉,并且因为安死了,嗣君再也不敢交第二个朋友,直到二十多年后与望舒深交才有了第二个朋友。

这点党大夫比辛子聪明,她同样动了杀心,但最后控制住了,不当这个恶人。

嗣君一进门便不给党大夫开口的机会,而是与党大夫谈起了辛国的情况。

六十几岁的年纪对于普通贵族而言已经不小了,辛子年轻时又经常参与战争,这也是这个时代公族公子们的常态,得会带兵打仗,若不能带兵打仗虽然也能锦衣玉食,但国君之位就别指望了。

虽如此,看到安神清气爽的模样,嗣君还是忍不住觉得开心。

没事就是好的。

安用了一整天才将人给打成一地的肉酱, 死亡过程甚长。

后续还没完,这也是好解决的。

党敏很好摆平,或者说在看到嗣君往自己胳膊上捅匕首时党敏便很有自知之明,自己不是小妹的对手

因而嗣君最终要面对的后续是从穷桑国都桑林回来的党大夫。

差不多一天没休息,安累得不行,嗣君便让她睡自己床上。

“那你呢?你睡哪?莫不是要睡我的榻。”安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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