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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七章魏兕

  • 作者:都广建木
  • 类型:情感
  • 更新:2022-09-27 16:32:06
  • 字数:18022字

因为腿上有伤,魏兕走了好一会才走到门口,一眼便看到了门外街道上站着的少年。尽管穿的衣服从丝衣变成了粗布麻衣,但少年那张生得格外风流旖旎的脸是粗布麻衣也挡不住的耀眼。

“彭祖!”魏兕讶异的看着少年。

倒不是魏兕觉得自己的人缘差到自己进了伤医营都不会有人来探望自己, 而是这个节骨眼上前线打得太厉害。

尽管还在初期的缘故, 双方还没发展到上万人甚至数十万人厮杀的程度,却也没闲着,以漓水与漓水的重要支流、关隘为界疯狂抢夺山头、里聚、桥梁等无数微不足道却又能对战争胜负产生影响的地方, 同时拔除对方的小据点。

单手拎着一大串药往回走的魏兕露出了讶异之色,不解谁会来看自己。

看得出这位贵族对于自己的宅邸非常用心, 占地广大, 可供数百人生活,还有小片耕地,墙高且厚,整个就是一座坞堡。

魏兕将药送到用于煎药的院子里, 让一个袍泽帮自己看一下, 随即带着好奇的心情出去。

伤医营虽然说是营, 却并非军营,至少不全是。

少年亦讶异的看着魏兕。

魏兕所在这处便位于一座小城, 空房子不多, 最大的无主宅邸是本地贵族的宅邸, 在王师打过来后这位本地贵族因拒绝投降在宅邸被攻破后与有反抗能力的儿孙一同人头落地, 没有反抗能力的家眷尽数关入羊圈,待战争结束后同其它不识相的一起打包发配炎洲垦荒。

主人或死或关,宅邸自然无主。

比起一身粗布麻衣,衣服上满是泥点也不知多久没洗过的少年,魏兕的模样要更凄惨。

粗布制成的军卒常服很干净,明显经常清洗,但魏兕一条胳膊吊在脖子下面,一条腿上绑着固定骨头的木牍,少年身上再邋遢四肢也是健健康康的。

彭祖忙不迭跑到魏兕面前,看着魏兕的模样,想伸手碰又怕碰出问题,且手上抱着太多东西也腾不出手,只能问:“你这是怎么弄的?我不是托人将宝甲带给你吗?难道没有收到?还是你没穿?”

因为战场范围太大,伤医营有数处, 有离得近的城邑聚落便征用无主的屋舍, 雇佣氓庶帮忙, 没有才找个方便点的地方修建军营。

魏兕好奇的问:“你怎么在这里?”这里是前线,你服役怎么服到这里来的?

“我现在在运输粮草辎重。”彭祖解释道。“前段时间去找过你,但男营与女营是分开的,还经常因为任务变换位置,我也不好打听太多,你进了伤医营我才找到。这些是我给你准备的吃的,你尝尝看。”

彭祖说着将包裹都放在地上,取了其中一个打开,里头赫然是一团泥,魏兕讶异的看着彭祖。

彭祖将泥壳掰开露出了里头的兔子,香气扑鼻,魏兕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伤医营的伙食很好,伙食好才能早点痊愈早点回到战场,上头对食物非常大方,虽无酒,却每天都有咸鱼腌肉,油水管够,却很吝啬庖人。

庖人太少,平均下来一个庖人每天要为超过两百人个人准备食物,能将食物煮熟、吃不死人是庖人最后的职业操守。

魏兕情不自禁抓起兔子啃了一口,香。

“好吃,你哪买的?”魏兕忍不住问。“感觉不比汜阳那些四个幌子的食肆差多少,当然,你这个应该更便宜,一点香料都没放就能做得这么好吃,太厉害了。”

彭祖笑道:“烹饪的时候往兔子腹中塞了鲜果和野菜,再用荷叶包裹,最后裹上泥放火里烤,特别好吃,慢点吃,当心噎着,我还准备了别的。”

魏兕奇道:“你莫不是服役的时候还带了庖人?”

说完又觉得不太可能,看彭祖的衣着,若服役还带了仆役不可能这么狼狈,根据魏兕的经验,彭祖这身衣服至少半个月没洗了。且濁山姮其人也做不出这种事,让儿子带着仆役服役无疑会严重破坏役人干活的热情,简直主动往辛筝手里递刀。

彭祖无语。“我看着那么像纨绔?”

魏兕诚恳道:“你的脸就很像那种纨绔浪荡子。”

彭祖噎了下,无奈道:“是我自己做的,庖人做的食物太难吃了,我只能自力更生。鲜果是路边摘的野果,野菜是道路两边挖的,荷叶是路过河流时摘的,兔子也是野外抓的。”

魏兕惊叹的看着彭祖。“我以前可不知你野外生存能力如此强大。”

彭祖更加无奈。“这半载练出来的,不想饿死。”为了生存,没办法。

魏兕只能竖大拇指,见过喜欢美食的,但没见过这么执着的。“你以后考虑开一家食肆当庖人算了,这手艺这天赋,不当庖人太可惜了。”

半年时间就能自学出如此手艺,天赋足可称为妖孽。

“当庖人?”彭祖闻言怔了下,感觉当庖人比出将入相更符合自己的喜好,不由拊掌。“好主意,等战争结束了我就去当庖人。”

魏兕:“....宁州牧会打死你的。”

“不会,她答应我,只要我找到我真正喜欢的行业就让我做我喜欢的事。”

魏兕狐疑:“你确定答应你的是宁州牧而非鯈子?”这种过于洒脱自我与任性的风格更像是鯈。

“是阿父,但他说服了阿母。”

“你有一个好父亲。”魏兕羡慕不已,这父亲也太好了,若自己父亲....想了想,魏兕发现自己完全想不起自己那位死得太早的父亲长什么样,倒是对奚齐的模样还有些模糊的印象。

彭祖道:“以后也是你的。”

魏兕噎住。

彭祖还想多说什么,但已经有人来找他,队伍就要启程,他还没回去,相熟的同伴来提醒他。

彭祖只能匆忙将带来的东西塞给魏兕,考虑到东西有点重还托了门卫帮忙。

“你好好补补,早日好....”彭祖不由卡住,早日好起来就得早日回到战场,尽管只是运输粮草的役人,但这段时间通过跟着空车回到大后方的伤残军卒多少也了解前线如今有多激烈。哪天要带回去的伤残军卒里有魏兕还不算最悲剧,就怕哪天来找魏兕却发现....不能再想了。

魏兕笑道:“你早点回去吧,自己也多吃点好的,虽然瘦了比以前好看,但太瘦了还不如以前肉乎乎的模样呢。”

彭祖颇为不舍,但纪律不能违反,只能趁魏兕没有防备突然袭击的亲了魏兕一口转身就跑。

魏兕懵然的摸了摸脸,感觉也不排斥。

“他是你夫吗?感情真好。”

回神的魏兕道:“现在还不是。”以后鬼知道。

门卫挤眉弄眼的揶揄。“以后就是了?”

魏兕不知道怎么答,只能回以微笑。

***

伤医营伤患太多,一个房间躺十几个人是很寻常的事,属于魏兕的空间也就一张床和一个用来放贵重物品的小柜子。

小柜子显然放不下大包小包,在门卫的帮助下将东西都带回来的魏兕干脆将东西堆在了床上,翻出一团抱着的不知道是兔子还是别的什么的泥团给门卫当谢礼,再挨个打开整理食物。

受限于野外的条件,彭祖准备的食物大多是烤,即便如此也烤得非常有特色。

野味的肚子里塞野果野菜菌子是常规做法,包上荷叶再裹泥烤是其中一种做法,还有一种是不知道是怎么烤的鱼,烤鱼放在罐子里,打开时除了鱼肉的香味还有竹子的香味。

非烤的做法有煨有箸,煨是将切成块的方肉与野菜、菌子等食材一并塞进一个陶罐里煨熟;煮是将多种谷米、肉丁、野菜菌子塞进竹筒里再煮熟,值得一提的竹筒用的是龙伯竹。

叫龙伯竹倒不是说竹子和龙伯有什么关系,和龙伯木的起名原理一样,纯粹是因为此竹太高太大,竹笋堪比成年人,长成后的成竹身高普遍能超过十丈,茎粗至少一尺,砍断就是现成的水桶。但这不是最大的水平,而是平均水平,邸报上曾提过陵光半岛有发现过二十丈高的龙伯竹,很是引发了一阵轰动,北方人很难想像世上居然有这么高的竹。

用这样的竹制作容器,竹筒内的食物分量可想而知。

烤的煮的煨的食物全加起来超过百五十斤。

魏兕哭笑不得,当我是豚吗?

“什么味道,好香。”同屋补眠的伤员闻着香味醒来,双手双脚并用的爬了过来。“你哪买的?分我一份?”

魏兕无言的看着伤员身上缠着的纱布。“你伤口快裂开了。”

伤员眼巴巴的瞅着魏兕手里的竹筒饭。“小事。”

“拿碗来。”

伤员很快拿了碗来,但一起拿着碗来的伤员不止她一个,整个院子里的伤员都拿着碗来了。

魏兕拿着勺子给每个人都打了一碗饭,再开一罐烤鱼,敲开两只裹着雉兔的泥团,一顿吃吃喝喝,所有人都感觉活过来了。

一名伤员忍不住道:“如果能将烧菜的庖人要来伤医营就好了。”

“伤医营这么多张嘴,你哪怕将全国庖人大赛的头名要来都做不出给人吃的饭食。”

“算了,魏兕,你哪买的?我们回头也去买。”

“不是买的,是我邻居家的弟弟送我的。”魏兕想说你们想要的话我让他多做点,但看了看屋里的人口又罢了。

“那你们感情不错。”一名伤员想了想,道:“这样好不好,你让他多做点,我们花钱买,不占你们便宜。”

魏兕想了想,道:“我可以写信与他说说,但他家境很好,不缺钱,不一定会答应。”

彭祖的回信很快,表示同意,之后每隔半个月就会托人送来两三百斤的食物,因为客人太多,彭祖用的食材也不再是自己在野外收集,而是从氓庶手里购买。

氓庶家养的禽畜在上半年时就被军需官采购得差不多了,但它们空闲时间比军卒与役人多,可以进山狩猎。

进山的人多了,收获的数量与种类也会增加,彭祖有此甚至给魏兕送来一包珍贵的野生蜂蛹,魏兕伤好得差不多快回前线时彭祖更是送来一头大野豚为魏兕庆贺。

大野豚是一名猎人从深山里猎到的,体重四百余斤,非常肥美。

彭祖采用的是烘烤方式,将野豚裹上厚厚的泥盐,再从役人里找了两个术士以灵力控制火力,确保火焰的温度均匀的渗透到泥壳内部每个地方,不至于出现外焦里生的情况。

与野豚一起到的还有一封书函,这一次彭祖没有亲自来送东西,魏兕诧异的拆开书函,书函上介绍了下野豚的烹饪方式,再表达了一番思念之情,最后避重就轻的表示自己未来一段时间不会再来送东西了。

前线告急,役人中的武者与身强体健者被征为辅卒,彭祖也在其中,接受一段时间的基本训练,过段时间就会上前线,就没时间送东西与烹饪,但他教了别的役人怎么烹饪食物,那些役人答应了他会继续给魏兕送美食。

也不用担心他的安危,做为第一境的武者,自保还是绰绰有余的。

魏兕心中轻嗤,自己是第二境尚且差点死在战场上,何况区区第一境。

武者再强大也并非无敌,哪怕是普通人也可以利用军阵合力杀死武力强大的武者,更别提防风国那边的武者也不少。

尽管不信书函里轻描淡写的语气,但魏兕并未表现出来,收下了过于沉重的野豚邀伤医营里的人都来分一杯羹。

野豚的体表裹着大量的荷叶,用绳子捆着防止掉落,敲开盐壳后部分荷叶与泥壳一同掉落,香气扑鼻。

魏兕取刀割开绳子,将剩下的荷叶都清理掉,再剖开豚腹,豚腹中是一头野羊,肥美的野羊并未填满豚腹的每一寸空间,两者之间的空隙填满了姜、辣角、韭菜、葱、蜂蛹等野菜,再剖开野羊腹,同样填了大量的野菜与一只鹅,鹅腹中是两条鱼。

魏兕自己每样都割了几片肉,再夹了些野菜野果,估量够吃了便将剩下的分予众人。

豚羊鹅鱼加起来分量甚为可观,奈何伤医营的人更多,每个人都只分到了一口,皆赞彭祖去参加疱人大赛一定能拿头名。

若是平时魏兕会一起打趣几句大家的舌头被伤医营的庖人伤得太深,但今天没有说笑的兴趣,用了肉和野菜后便去打探彭祖被分到了哪处训练营,打探出来后托可靠的人将宝甲给彭祖送了过去。

不两日拆了纱布的魏兕回到了前线。

尽管补充了新的兵力,但宁州战场上王师仍旧处于下风。

濁山国亡时宁州王畿只得两成,一成墙头草,七成落入防风手里,在宁州作战,防风无疑拥有一定的主场优势。但王师也有自己的优势,背后是富饶肥沃的冀州与兖州。

耗到最后,鹿死谁手未可知,但防风侯与辛筝皆不太乐意干耗着,都试图捷径破局。

魏兕回到战场的第三个月便听到防风军友情喊话,告知一个消息。

辛筝从西荒调了一支军队试图从海路直插豫州,被防风国的水师在南朱雀海伏击,全军覆没。

陵光半岛的水师?

苏横前岁死了,如今治理陵光半岛的是他儿子苏悦,苏悦带着陵光半岛的军队去拦截夷彭列岛的援军了。

说得有鼻子有眼的,除了苏悦为何叛变这一点分析不出来,其它都太过详实,令人翻不出漏洞,就很影响士气。

王师这边很快反击了回去,问防风军,被扶风国拖住的二十万大军可还好?双线作战滋味如何?扶风国早就降了王,这次攻打防风国乃是奉王命。

一来一往,底层军卒的士气都不免受到影响,而上层则是半信半疑,胜负难分。

比起无法确定陵光半岛怎么回事的前线,后方的辛筝倒是很快得到了确切的情报。

陵光半岛的确叛了。

叛了理由也不难猜,苏悦在继承了苏横的位置后曾暗示辛筝分封苏氏于陵光半岛,被辛筝敷衍了过去。

她回以敷衍,防风国回以更厚的承诺,苏悦自然做出了选择。

了解了怎么回事辛筝只想对苏悦呵呵,陵光半岛那样的地方,谁给你的信心会允你割据一方?

以前帝国不管陵光半岛是因为那地方实在是太远太不宜居,但如今小冰期,陵光半岛的气候受到影响也没那么热了,再加上青婧研制的解暑汤,最新的治寄生虫的药,陵光半岛农作物一年两熟乃至三熟的气候,开发陵光半岛势在必行。

除此之外南溟鲛人建立的海国,鲛人利用南溟诸多岛屿打造出的海上商路,陵光半岛已然从鸡肋变成了要冲。

不论最终赢的是自己还是防风国都不能允许陵光半岛不在控制中。

贪婪不是坏事,但贪到把脑子丢了无疑是找死。

辛筝气到自然冷静后发现自己这会儿也拿苏悦没办法,击败防风国才是当务之急。

抓起养的狸奴一阵撸,心态正常了,继续看公文。

截获了防风国的补给,发现防风国的补给中有大量的咸鱼。

补给中有咸鱼很正常,人不吃盐就没力气,但盐贵,很多人都是以咸鱼代盐,而且鱼肉也是一份肉,补身体。

有问题的是军卒用缴获的补给加餐,发现咸鱼的味道和自己吃的如出一辙。

中军主将婴收到底下的汇报后感到奇怪,遂在军报中提了下。

辛筝面无表情的提笔写回复:咸鱼自海国购得。

做为一个合格的中立者,海国显然抓住了中立的优势,也有这个底气,不论最后谁赢了都不可能跳海里找它算账。

再看下一份,高辛国与防风国结盟,兴兵三十万攻打澜北,拖住了驻扎在澜北的辟疆,如今双方正耗着。估计会耗很久,因为高辛侯的攻击性并不强,他就是辟疆想走就进攻,辟疆不走就相安无事,偶尔敲诈一下澜州小国索要些粮食与财宝减少自己的支出。

再下一个,雪国与象国境内的物资调动都不太正常。

再下一个,羽国的边境也有类似的不正常动静。

辛筝觉得这俩都很正常,自己若输了,雪国与象国一定会南北夹击瓜分云州与宛州,自己赢了那一切都是误会,想太多。

雪国以修运河的名义大宗的购入粮食,雪国出的价太高,有不少人私底下卖粮给它。

辛筝回忆了下,很确定自己在宁州开战前就下令禁止大宗的粮食出口,自己的命令这是被当耳边风了呀。

还有,那些粮食都哪来的?

商人最擅低买高卖,如粮商,打压粮价大量购入粮食再高价卖出是常规手段,天灾人祸时囤积居奇那就更常规了。

每次有地方受灾辛筝都要砍几颗人头,砍了一茬又一茬也挡不住人心对于赚大钱的渴望。而小冰期时灾害频繁,辛筝平均每年都要被烦到几次,不胜其烦之下干脆修改了法律,禁止商人私自买卖粮食。

像盐铁官营一样,由官府垄断,但官府没法自己开商铺卖粮食,因而会将粮食卖给商人,但官府卖粮不收钱,只收物资,多少对商人产生了遏制。

这个节骨眼上官府是不会卖多余的余粮给商人,如此一来雪国买到的粮食从何而来就很值得商榷了。

暗卫们只能确定其中一部分是从氓庶手里买的,氓庶缴完税粮留足口粮后还会有一部分余粮,小商人挨家挨户收集余粮,因为给的价格优惠,农人连口粮都卖了一部分。

但暗卫算了算,只是如此还不够卖给雪国的数。

辛筝忍不住再次抓起狸奴揉肚子捏肉垫,又揉又捏,感觉不够,又将脸埋进狸奴柔软的肚腹一顿蹭,心情总算调节至正常。

让暗卫调查都有那些官吏收受了贿/赂卖官仓的粮食给商人。

制诏让西荒的官吏抓那些商人,按战时条例处置,若办不好就让这些官吏享受战时条例。

做好开仓放粮的准备,农人连口粮都卖了,粮价肯定会受到影响。

最后,给雪国写国书威胁撤回正在修运河的劳力,顺便做好雪侯不接受威胁就真的撤回劳力,打完防风就与雪国切磋的准备。

考虑到一味的威胁说不定会激起反向威胁,辛筝又补充了部分内容,按时雪国别光盯着元洲,南方有炎洲,炎洲东边有长洲。虽然长洲已经长族,但长洲的面积不比元洲逊色,长族那点人口占不了所有的地盘,大部分地方都待开发。

更遥远的西洲也有流洲,天下很大。

国书去得快,雪国的回应也很快,停止了高价购粮,顺便送了一卷卖家名册给辛筝。

羽国那边不需要在意,君离还在沃西镇守着,就算自己真的倒霉败了,羽国啃下沃西的成本也不会低,还不如啃青州更爱惜牙齿。

边境的异动应该是以防万一,若沃西的兵力被抽调,那就不咯牙了。哪怕沃西的兵力不被抽调,数十万大军不能用也会影响到辛筝,羽国与高辛侯虽非一个物种,更相隔万里,想法却很默契,只是羽国做得没高辛侯那么明显,甚至怀抱王师与防风两败俱伤高辛捡便宜的心思。

不论如何暂时都闹不起来,辛筝全副注意力也得以回到宁州战场。

经过长达一年的增兵,辛筝投入宁州战场的兵力已然达到惊人的一百二十万,虽然其中正卒这种纯粹的战兵不足三分之一,但这个数量也很夸张了,冀州与半个兖州的家底都在这。

一百二十万人,一顿吃掉几座山。

要让军队打胜仗就得让军队吃饱,辛筝压力重得狸奴都秃了,哪怕推测防风国那边也有一百万大军也不会好受都不能令辛筝轻快点。

辛筝不得已一年征了两回军赋。

战争的第二年终于准备好的双方对各处山头、桥梁等战场因素展开了更加激烈与血腥的争夺,王师也从第一年的下风劣势将优势一点一点的掰了回来。

濁山姮在这其中起到了非常大的作用。

濁山氏做为青帝之后,以及早期人族开发宁州的主力之一,后来又担任宁州牧千载,在宁州烙下了浓郁的印记,宁州很多方国干脆就是濁山国分出来的。

濁山姮更进一步,曾统治整个宁州十数载,颇得民心,许多人现在都还很怀念她。这种怀念让辛筝时不时萌生赐死濁山姮的心思,但每回都会极大的自制力控制住自己,如今终于到了大收获的时候。

十余载的时间还不足以抹去濁山氏与濁山姮在宁州留下的印记,可谓瓦解宁州原住民抵抗意志的利器,在濁山姮出马后诸多城邑望风而降。

前线战局转变并未减少粮食的消耗,第二年又征了三回军赋,又不够花了。

“再征第四回就该有人造反了吧。”辛筝问骊嫘。

骊嫘道:“大概。”事实上现在都还没出现造反她也挺惊讶的,根据过往的历史经验,征军赋征得这么厉害,国人暴/动早就应该上演了。

辛筝按了按阵阵刺痛的颅骨。“军赋不能再征了,再征就要出问题了。”

骊嫘想了想,问:“要不募捐?”

以前就有国君这么干过,军费不够时找有钱人募捐。

辛筝反问:“你觉得谁会舍得掏钱?信不信我开了这个口,朝野上下会有一大堆人跟我哭穷。”

骊嫘委婉道:“历史有人做到了。”

利刃选颈,再吝啬的吝啬鬼也会洗心革面变成最慷慨的大善人。

辛筝露出了迟疑之色。“那也太不要脸了。”

骊嫘嘴角抽了抽,王你什么时候要过脸?

辛筝思考了一会,道:“白拿不太好,用钱买吧。”

骊嫘道:“没钱。”

“卖债条。”辛筝道。“打赢以后再还。”

骊嫘想了想,也行,辛筝以前非常缺钱的时候也卖过债条,别的国君也学过辛筝,但除了辛筝很少有人还,每次卖出去的债条都还了的更是只有辛筝一个。

有这么好的信誉,辛筝再推出债条,肯定不需要如最初那般强迫别人买。

辛筝继续道:“先卖个五十万金铢的债条,之后再酌情考虑增加。”

骊嫘沉默须臾后问:“如此多,谁会买?”

债条打赢了才会还,打输了就人死债消,而辛筝的胜算并非绝对,周遭诡谲的环境,辛筝的胜算能有一半就不错了。那点胜算加信誉可不足以让人买那么多债条,赌输了可就倾家荡产了。

辛筝反问:“你方才不是说募捐都有人成功过吗?”

骊嫘恍然。“明白了。”

骊嫘的办事能力很强大,不到三个月就将五十万金铢的债条变成了现钱和物资。

辛筝讶异问:“肥....有钱人这么多吗?”

“您这些年减少了官营的商品,又广修道路,各地商品往来更便利,催生了许多经商致富的人。”骊嫘道。“且汜阳城中安居的投降贵族们当初为了褒奖他们的投降,允许它们保留了部分财产,为了感激您的恩德,他们主动购买了大量债条。”就很热情很积极,都没等她请喝汤。

辛筝哦了声。“还挺识时务的。”

不识时务的都在前些年被你砍了,剩下的自然识时务,只恨不能一日两餐的表忠心,骊嫘心说。

“又不是残了,都只是皮肉伤,养好了就还能打。”魏兕不以为然,确定伤残不能再提刀的,伤好到能下地走路就会被安排与后勤补给的队伍离开,回到位于更安全的大后方的伤医总营,在那里将能养好的伤都养好就可以回家。没伤残到提不动刀的则会留下来一边养伤一边帮伤医营干点能干的活,伤好后就回前线,具体回哪处就看到时候哪处缺人。

彭祖嘴唇翕动,无法反驳,若战争时间足够长,魏兕在战争结束前就养好了伤确实还得回去。

“我穿了,你送还给我的宝甲救了我好几次。”魏兕笑道。

三百零六名军卒守到最后只剩下三十五名,她能在其中占有一个名额,宝甲着实功不可没,但具体怎么回事就没必要告诉发小了,把人吓坏就不好了。

“魏兕, 有人找。”

“可你都伤成这样了。”有了宝甲还伤成这样,这要是没有宝甲是不是就阵亡了?彭祖没法想像。

“都是小伤,医者说我再过两个月就可以回前线了。”魏兕解释道。

“你都伤成这样了还要回去?”彭祖惊讶。

迄今为止, 没有任何一场战役的规模超过三千人,但惨烈一点也不逊色大会战。

从每天被拉到后方伤医营的伤员数量不难推敲前线如何, 忙疯了, 自己认识的袍泽如果出现在自己面前那一定不是来看望自己, 而是难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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