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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50 章 第九章赭

  • 作者:都广建木
  • 类型:情感
  • 更新:2022-11-22 06:57:44
  • 字数:17900字

离家十余载,虽然一直都有家书往来,但还是近乡情怯,快到藕城时赭一直控制不住的整理行囊,细软什么的没什么好整理的,重点是红包

青蘅讶异的看着赭准备的红包。“怎么这么多红包?”

这种做法进一步防止了地方造反,但也有副作用,一把老骨头无法造反的同时也无法有力的治理自己的辖区。当然,一州之地的运行本身也不靠州牧,有没有州牧的影响并不大,在辛筝打造的体制中邑令、郡守、城令才是最重要的治理人员,这三个环节不出问题就乱不了。反之,这三个环节出了问题,一把老骨头的州牧也无可奈何。

因而辛筝不时会让青年才俊(相对老骨头们)担任州牧,给地方上紧一紧皮,同时也磨砺这些青年才俊,打磨得差不多了再调到帝都,换一个老骨头担任州牧。

按照规矩,高级胥吏与官员不能在原籍任职,但到州牧这一级不用守这一规矩,州牧的位置就那几个,选择范围太狭窄,很多规矩没法讲。另一方面辛筝大部分时候都是拿州牧当养老岗位,让那些老得干不动了的公卿去担任州牧,能够活到养老的公卿脑子自然是拎得清的,而且一把老骨头就是想滥用职权折腾不出大事。

调节好心态,赭乘上黄鸟去扬州上任,抵达扬州时看了看日期,还有点时间,遂先带着青蘅回藕城过冬至。

炎洲位于热带,虽然大部分区域都存土壤肥力贫瘠这一致命缺陷,但植被覆盖率高,水果获取很容易,想吃饱吃好很难,但也很难饿死。这样的环境很容易养懒人,想让懒人积极起来干活就像驴子前面挂一根甘荀一般找根甘荀吊着——生存压力不大,那就追求生活得更好。

扬州的气候适宜种植桑荼,桑园茶园众多,税赋的大头便来自于桑荼。赭记得炎洲没有荼,辛筝给炎洲的农作物种子中没有荼,是因为荼不适宜炎洲气候还是辛筝有别的考量不清楚,但炎洲想吃到荼只能从元洲买。不过炎洲的居民摄入果蔬量很大,不似北方居民以及龙伯羽族一般需要荼治疗肠胃,因而很少买荼。

“给稚子的,我是冠者,又已成家,按规矩要给后辈发红包。”赭一边说一边给青蘅介绍红包的等级。“这种红包里是两枚大钱,给我兄弟姐妹的子与孙,这种只有一枚大钱,给我父母兄弟姐妹家的稚子,这些没红包的铜锱是为街坊邻里的稚子准备的,到时你一人给两枚钱就行。”

奢靡之风盛行不是好事,但在炎洲那地方,只能说因地制宜。

青蘅对赭佩服不已,心理调节能力着实进步迅速。

青蘅瞅了瞅红包的数量,重点是两枚大钱的红包。“你家生得真多。”

赭道:“还好吧,我们那很多人家都生这么多。生一个夭折怕夭折了就没有继承人,一般除了继承家业的长嗣,还会再生一两个以防万一,而幼崽很容易夭折,实际生便不会只生一两个,而是会生三四个。而夫妻双方合婚便都需要继承人,需要生育的子嗣便更多。不同的是我家只夭折了一个,剩下的八个都养活了,这才显得人多。”

青蘅好奇的问:“那你家现在有多少人?”

荼在炎洲没什么市场,但丝绸有,丝绸柔软华丽,比炎洲的麻布更舒适也更华丽。

青蘅周围的女性,也多只生一胎与二胎,少数生了好几胎的也是因为前面生的都夭折了,为了继承人只得再生。

前头几个都养活了还生那么多的青蘅很少见到,不是说底层不敞开了生,不是生得太多养不起,正好又有廉价的避子药物,甚至买不起还可以自己种植主药,生得差不多了便服药。不避的也有,但生了七八个却只活四五个是常态,更有甚者只活一两个。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app爱阅最新章节。

赭忙道:“当然,咱俩情况特殊,就不用生育了。”

青蘅问:“那你岂非没有子孙祭祀?”

赭摇头。“不会,待我成为王,入了祖庙,人族便要永远祭祀我。而子孙祭祀少则祭祀前头的三代,最多也不过祭祀九代祖先,更远的都不祭祀,怎么算祖庙的祭祀都比子孙祭祀长久稳定。祖庙那些王与先贤,他们的直系子孙都没几人祭祀他们,但祖庙对他们的祭祀从未断绝过。”

青蘅闻言道:“你看得开就好。”反正她是不会生的。

“生孩子又那么疼,我也舍不得你受那罪。”赭道。

青蘅奇道。“你怎么知道生孩子很疼?”

“下乡巡视医舍时看到过。”赭道。“那叫声听着就很惨。”

而且与医舍的工作人员闲聊中他也了解到不少事,分娩的痛苦居然不是最惨的,最惨的是生育的后遗症,如产褥热、子宫下垂乃至脱落这类。

不是所有人生育时都会找医者,更多的是在家分娩,分娩这种事不找医者在家自己生,那不叫坚强,叫有病。当然,仅限于有条件却不去的,更多的是没那个条件。

甘木医馆做为公家的医馆,每座城邑都有,背靠朝廷,财大气粗,条件比较好,在医馆里分娩,将自己交给专业的医者,不容易出事。但医馆运营也需要钱,尽管辛筝将医馆接生方面的业务定价极低,以至于需要其它领域补贴医馆,也还是有人舍不得钱在家分娩。

有的是真拮据,也有的是真舍不得钱,前者是那些最底层的人家,后者则是嫁婚的妇人,嫁婚者,嫁者的地位低于娶者,娶者舍不得钱时,嫁者也只能认命。娶婚、合婚、走婚的女人都有自己的户籍,是一家之主,除非实在没钱,否则一定会上医馆分娩,毕竟钱再重要也没命重要。

上医馆分娩不能保证绝对安全,但肯定比在家分娩安全,医馆对此也很无奈,去乡里轮值时遇到的人,只要是成年女子,十之七八都有妇人病,心理阴影面积就很辽阔。

医馆的女子们普遍娶婚与走婚的现状也与此有关,在这两种婚姻中她们拥有绝对的自主权。

领着俸禄能自己养活自己的医馆女子尚且如此,赭不认为打小万众瞩目,被所有人当做神灵侍奉的青蘅会委屈自己。

意识到青蘅是玉主后他读了所有的玉主本纪,阅览每一任玉主的记载。

尽管群巫与玉主的关系异常复杂,几乎每一任玉主继位后都会清洗巫宗内部,几乎每一届群巫都试图架空玉主,但不论关系是好还是坏,群巫没忘记向玉主灌输两个认知:

神爱众生,你是神,你当爱众生。——玉主接受这一认知的结果便是经常同权贵掐起来,那些玉主明显将上到王侯下到奴隶的所有人都当做了众生的一员。赭不确定群巫清不清楚自己经常同玉主掐起来的根源,推测肯定有部分人想到了,但不会阻止每代灌输玉主这种认知。拥有神力的玉主显然是凡人无法通过武力来控制的存在,若有能力武力控制玉主,那群巫也没必要忍耐历代玉主的奇葩,撸袖子自己上无疑更痛快,正因为无法武力控制才能互相容忍四千余年。而无法武力控制,也不能放弃控制,不然就太危险,精神控制法自然应运而生,玉主同部分人族掐起来总好过同所有人掐起来。

神的尊严不容亵渎,除了众生,没有任何个体有资格委屈你,如果有,屠其三族。——别管群巫平时与玉主怎么掐,但在别人损害玉主威严时,群巫都会把人三族处理掉。

乍看仿佛神经病的最高境界,以侍神之名干着最渎神的事(精神控制),同时维护玉主威严。但细细分析又很正常,神力太强大,强大的力量必须受到约束与控制,但神的尊严也必须保证,不然神的尊严都不存在,那代表神权的巫宗还有什么威严?

与其说利己的凡人维护神的尊严,不如说是维护自己的利益。

被这样一群人养大,玉主的三观很难与凡人同。

虽然也可以赌一把,但赌博有风险,赭拒绝赌博,子嗣又不是刚需,没有就没有呗,子孙能给自己的,祖庙也能给,还给得更多。

“你在想什么?”赭蹙眉看着神色有些怪异的青蘅。“我的感觉告诉我你想不好的事情。”

青蘅道:“我感觉我与你结婚仿佛耽误了你。”同样是下乡巡视民情,赭无疑是佼佼者,没有视若无睹,不仅看得见还会思考。

“没有。”赭坚定道。“鱼与熊掌我都想要,这是我自己的选择,即便有问题也是我太贪,与你无关。”

青蘅犹豫片刻,但与赭太熟了,说谎也骗不过彼此,遂坦言:“我支持你追求王权,因为你有这个能力。”

赭点头:“我知道。”

“但玉主不能与在位的王有过界的关系。”

赭蹙眉,他知道这一规矩,准确说是典故,三千多年前的一位巫子被当时在位的王的女儿强了,巫子气得吐血,发誓要杀了那位王女。但这很有难度,一来那年头的婚俗,看上谁就将人打倒拖回家是社会普世风俗,巫子想告人犯法都不行,在婚姻还没有普及,遍地都是野/合婚的时代自然不存在强女干罪。

但巫子最后还是搞死了那位王女,用的罪名是神权与王权不可合一。

玉主死后若无巫子,便立有玉主血脉的凡人,王女强迫巫子是普通的事吗?巫子表示,不,这是政治事件。

她强迫我,再生下我的孩子,未来我成为玉主,我若没有弟子,或者有弟子,但弟子发生个意外,谁会继承玉主之位?

炎帝禅让时有言,王权与神权不可合一,王你如此反对我报复她是意图未来挟孙令王权与神权合二为一吗?

努力半载后巫子终于将一盏鸩酒送给身怀六甲的王女,报仇雪恨。

自那之后人族便有了不成文的规矩,玉主可以临幸任何人,但不可以临幸王与王的直系后代,王与王的直系后代亦然,谁都可以睡,但不能睡玉主与巫子。

值得一提的是强女干罪也是那个时候出现的,准确说是那位倒霉的巫子制定的。虽然这条法律很长时间都被当成摆设(超出了时代,无法落实),形同虚设,但种下的种子随着时间流逝趋于成熟,发展到今日,强迫发生关系会处以宫刑不仅写在法律上,也会落实。

赭道:“可你答应与我结婚。”

“那是因为你如今不是王,未来也不一定是王。”青蘅道。“你为王时,我还活着,那你我就得离婚。”或者赭去死,她当寡妇。

赭困惑:“那你还支持我?”

“因为你想要。”青蘅理所当然道。“我爱不代表我要斩断你其它的追求,你想要权力,选择追求权力,这是你心之所向,我没理由反对。”

赭不悦:“你舍得与我离婚?”

“不,我活不过王。”青蘅道。“你练了锻体操,我不知王能活多久,但她长于你,只要你一直练下去,她必定活不过你,但我就不好说了。”

赭愣住,须臾才不死心的道:“可我记得你才一百四十余岁,而玉主寿两百载。”

青蘅笑道:“我用过神力,寿数不足两百载,便是有两百载也不可能与你同王比,王如今已不止两百岁,你将来想来不会差。”

赭略过旁枝末节主抓重点。“你还有多少时间?”

青蘅反问:“未来不可知,最重要的不是把握当下吗?”

赭抿唇,看得出青蘅不想回答问题,只得放弃追问。

青蘅搂着赭的脖子道:“脸色别这么难看呀,开心点,这世上有谁能不朽呢?你要一直这张脸,回了家你阿父阿母该怎么想?”

青蘅一边说一边扯了扯赭的面皮,扯出一个笑脸。“这样就好看多了。”

赭僵硬的笑着亲了青蘅一口。“我没事,你我相差百岁,我早有心理准备。”就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再给我说说你家的人都叫什么,除了伯丹我都没见过。”青蘅道。

赭配合的转移话题,给青蘅说起自己家人的名字,要说了解所有人的性格是扯淡,赭离家那会如今小半的家庭成员都还没出生。但多年家书往来,赭对自家亲人的年龄、大致特征还是有所了解,倒也能给青蘅做些功课,避免到时认错人。

功课做足,翌日乘黄鸟回到藕城给人派红包,青蘅一个都没派错,赭一家子的容貌生得都有几分相似,再加上功课,足以让青蘅分辨谁是谁。

赭难得回家一趟,还带着妻子,父母乐得不行,当场让伯鱼去屠户那买一头豚,再让次孙女去打两升酒,晚上一家人打牙祭。

说一头豚、两升酒就真的是一头豚、两升酒,而且还可能不够。

赭的家人为了逃税都分了户籍,但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在长子之外的孩子成年后分户可以不缴人头税,但政策没说分了户就不能住在一起,因而分户不分家是常态。因为户籍上已经分开,因而最长一辈的家长死了还是会分家。

有时次子有别的营生,为了生计需求也会另外置宅分出去,赭的父母便是这种情况。一个成年后来城中做生意,另一个因为不能留在原籍同继承家业的长嗣争也来了藕城,成家后一同在藕城购置房产,算是分了家。

赭的父母自家早早的分了家,却没有让子孙在自己活着时分家的意思,因而一大家子仍旧住在一起。但因为子孙太多,虽然住在一起,却不是在一座宅邸中。

赭依稀记得自己幼时家里只有几间房子,自己还要和别的兄弟挤一个房间,后来次姐仲青成年,父母给仲青在旁边起了一座宅邸,同原来的宅邸打通方便往来。而仲青彼时还没子嗣,因而空房间给别的兄弟姐妹住,这才有了单间。

再后来每个孩子成年,父母都会或起或购置一座宅邸,虽然法律规定绝对长子继承制,余子不能继承任何财产,哪怕长子死了,只要长子有长孙,就只能给长孙,长子一脉死得干干净净才能让次子顺位继承。父母给余子分一厘的家产都是犯法行为,但法律不可能尽善尽美,只要有心就能漏洞可钻。

赭父赭母便钻了空子,也是世人最常见的做法:合婚制有两个户主,一个户主一个长子,两个户主意味着两个长子,因而第一个与第二个孩子都可以分到家产。

乱世时人们倾向于长子继承大头,用最大的资源保全长子一脉,却也会在条件允许时给予余子一点残羹冷炙,何况如今是承平已久的和平时。

为人父母者都不待见长子绝对继承制,那意味着长子之外的孩子一无所有,甚至流落街头,正常人很难做到在有条件的时候抛弃长子之外的所有子嗣。更别说这种继承法下长子要是个蠢货,家族就完了。而余子尽数被舍弃,长子一脉的地位比辛筝的王权还要稳固,没有任何竞争力,长子一脉成材的概率说不上惨不忍睹,人神共愤还是有的。

家族的抗风险能力,说实话,连乱世时都不如,唯一比乱世好点的是如今和平时期,哪怕家族败落最惨也不过沦落底层,乱世中扛不住风险却是一大家子全都没命。

但人不会和过去对比,人要的是更好,合婚婚姻在短时间内成为主流也与此有关,辛筝坚持绝对长子继承制,谁也奈何不了她,只能钻空子。

然赭父赭母有八个孩子,头两个孩子可以分到家产,不用担心了,后面还有六个什么都分不到的呢。

赭父赭母并未满足于只钻合婚制的空子,而是进一步钻空子,购置了宅邸,再以低廉的价格卖给余子,连赭都有一座,因为卖而非给,只要长子长女不闹起来,继承法也不能说什么。而卖给次子的价格虽然低廉到亏本,却也没低廉到放血的地步,又都是一起长大且一母同胞的手足,伯丹与仲青便都同意了。

最终结果便是这一条街有半条街的房子属于赭的血亲,再加上各自的配偶,共计四十几口人,而这些人平时都是一起吃饭的,寻常时还可能缺一两个人,但这回为赭接风洗尘,人自然不可能缺。

一头豚、两升酒未必够吃喝。

青蘅与赭被一众亲人簇拥到父母为赭购置的宅邸,比起赭成年时,这座宅邸最近明显翻新与扩建过,原本只三间房,如今有七间,打扫得很干净。

赭将行囊放下便让青蘅去与稚子玩或亲戚聊天,自己撸起袖子去帮忙,整治一头豚并做成菜并不是容易的事,他以前在家很习惯帮忙烧饭。

大人在外赚钱忙生计,家务事基本是未成年的稚子们负责,赭的厨艺也是那时练出来的。

分开时赭不放心的对青蘅道:“你要是和他们聊不来就来看我烧饭。”

青蘅年幼时成为玉主,被所有人当做神祇供奉,接受的也不是正常人的教育,往来的人也没多少寻常人,让她与人谈国事谈农事谈水利乃至谈音律都行,谈家长里短谁家谁成婚了没,生了几个这些话题....赭想想都觉得窒息。

青蘅随意的摆了摆手。“安心。”

赭还是不放心:“要不你和我一起去厨房帮忙?”

青蘅推了赭一把。“去忙你的。”

青蘅很容易便与赭的亲人们聊到了一起,巫宗不会教育青蘅任何家长里短的知识,神不与凡人配,神更不能向凡人低头,哪个凡人敢让神低头,诛三族。

四千余载的历史中巫宗不止一次身体力行的捍卫了神的威严,就是这么嚣张且霸道,若他们不架空玉主,同每一任玉主都发生过君臣掐过,简直完美。

然巫宗不教不代表玉主不会自己学,玉主并非一开始就是玉主,在被巫宗找到之前也是芸芸众生中的普通人,较真的说,论对底层氓庶的了解,立于云端的十巫还真及不上来自人间的玉主们。即便少数出身不错,或是被发现时小得不记事的,那也有没关系。按照传统,成年的玉主皆要远行用双足丈量帝国,而玉主个人武力强悍到能单挑一支军队,因而远行时拒绝任何人跟着,离开玉宫后便如鱼入海,想去哪就去哪。底下人便是想造假给玉主看海晏河清的太平景象也得找得到玉主,而底下人寻找玉主的时间也足够玉主补充人间常识,然后回去杀人。

也有人试图废了这种让玉主远行的规矩,让玉主永远不离开玉宫,目之所及尽是美好,却败给了热爱自由的玉主。

同玉主聊君子不立危墙下?玉主个人武力能单挑一支军队,只要玉主不跑到敌族的境内,不论遇到什么麻烦,谁危玉主都不危。

外面没什么好看的,荒野与岣嵝的贱民?玉主表示余寿两百载,你让余一辈子都只呆在玉宫里,余会疯的。

群巫无奈,只能继续保留这一规矩。

青蘅曾被辛筝摁着体验生活,又修鸿沟修了百载,同氓庶打交道的时间远甚于群巫,端庄的扮神女没问题(巫宗对玉主的教育质量冠绝全球),放下身段讨论家长里短婆婆妈妈同样是一把好手,上到九十九,下到刚会说话,都能聊。

赭与几个亲人将饭菜烧好时青蘅已然得到了全家男女老幼的好评,连赭的父母都对赭夸赞找了个好妻子。

“她的模样气度我还以为很不好相处呢,没想到这么温和。”赭父对儿子道。“阿子有眼光。”

赭不好说青蘅平时沉迷音律对很多人都爱理不理,不过想想青蘅的事迹,又觉得沉迷音律对所有人爱理不理的模样是青蘅的真面目,但她不可能顶着这么一副面目当玉主开凿鸿沟。

赭只能含糊应是。

“无病是哪的人?”赭父好奇的问。“我见她的气度不似寻常人家,感觉大母都没她有气度,不太像乐师。”

赭想了想,回答:“无病大母曾是王的御医,累官至亚卿,大父是从炎洲回来的旧贵族,曾累官至邑令,家境好,气度养得自然也好。”不,是巫宗养得好。

赭父惊讶不已,须臾对赭竖起大拇指,与这样家世的人结亲,赭的官运无疑会更加亨通,还是儿子会找。想了想,又问:“对了,你们几时给我生个孙子?我听说高门世家都晚婚晚育,但你们都而立了,再不生就晚了。而且你俩要是没个子嗣,日后她看上别的人与你离婚怎么办?”

“我们不会离婚。”赭道。

赭父看了看儿子的脸,赭的容貌还是很俊的,但与青蘅一比就差了点,只是仪态与精气神都极好才能与青蘅站在一起不失色。“阿子你要不要照照镜子?”

赭不悦:“我很好,她就好我这口,行了,你去喊大家吃饭,我去搬酒,咱俩今天不醉不休。”

赭父点头,但出门也还是不忘对赭道:“我是说真的,抓紧时间生个子嗣,即便来日婚姻有个意外也不至于完全没了关系。”

赭摆手,只差吐个滚字。

分餐制需要用到大量的食案,只有贵族才能那么奢侈,民间都是大案,围一起吃。

赭全家的人口略多,哪怕是围一起吃一案也不够,因而接风宴摆了好几张大案,大人小孩分开坐,配偶也分开坐,但青蘅不是一般配偶,因而与当家人们坐一起,都坐下后便是吃吃喝喝。

赭与青蘅坐的这一案是主案,赭的父母、兄弟姐妹都在这一桌,孙辈中伯丹与仲青的长子做为两支长脉的继承人也在,敬酒时赭留意到伯鱼的坐姿有些怪异,仿佛受过伤,不由询问,问完便发现众人的脸色有些怪异。

赭不解:“怎么了?”

伯丹:“臭小子前些时日在外头惹了麻烦,被我抽了一顿,没什么大碍。”

赭看着眼神透着心虚的伯丹,没说什么,但接风宴结束后第一件事便是问青蘅:“无病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青蘅道:“你那个侄子染上了赌瘾,不过这段时间倒是很消停,在家养伤。”

赭奇道:“可家里还给我的房子翻新扩建了,他若是赌得倾家荡产败了家,家里不可能有钱给我翻新房子。”

他不是长子,不能继承任何财产,即便父母想要拿家里的钱给他翻新扩建房子也不能不考虑伯丹和仲青的意见。赭对自己与兄姐的感情还是有信心的,只要手头宽裕,伯丹与仲青不会舍不得这点钱。

青蘅道:“既然财务没出问题,那就是出了财务以外的问题。”

赭的面色顿时难看起来。

青蘅问:“你在藕城有人吗?最好查一查。”

赭道:“没人,我很久没回来了,不过也没关系,有别的办法。”

事实上彭祖的母亲若非濁山姮,青蘅一点都不会怀疑自己的大名不是濁山无病,而是魏无病。

婆媳俩不分伯仲,谁也奈何不了谁的结果便是彭祖只得一女,姓氏濁山。

赭闻言算了起来。“我父母两个,我兄弟姐妹八人,皆已成婚。他们七个生的加起来有二十七个,对了,大兄的次子伯鱼去岁成婚,算算时间应该生了,算起来伯鱼的孩子是我们家第一个重孙,如今加起来应有三十八口人。”

兄弟姐妹与孙辈都有配偶,但配偶与赭没有血缘,赭便没计入,不然人口得更多。

辛筝同意了赭的申请,但不是去海州接替九方燮,之前的收割中扬州牧的脑袋被辛筝砍了,扬州牧之位因此空缺,遂让赭补这个缺。

青蘅瞠目结舌。“你家人口真多。”她一家,不算那些旁支,濁山姮这一脉皆一脉单传。濁山姮没生二胎,魏兕拒绝浪费时间生二胎,婆媳俩谁都是高官大员,打家庭牌与亲情牌,魏兕会直接无视,而大起大落还能在亡了自己国的辛筝朝堂爬到高位,濁山姮也不是会仗着自己是长辈,别人与自己儿子结了婚就应该听自己的幼稚妇人。

婆媳闹掰的确是家庭问题,但婆媳俩都是高官大员,闹掰可不会是简单的家庭问题,很容易变成政敌。

为了儿媳要不要多生几个给自己竖个政敌,白痴都不干这事。更别说逼急了魏兕还能愉快的离婚,正好给青蘅改姓,魏无病比濁山无病动听多了。至于男人,魏兕的心态很洒脱,有没有婚姻关系彭祖都不可能不让她睡。

虽然让一个还没到养老年纪的公卿去担任州牧少见,却也不是完全没有先例,何况这还是赭自己申请外放。赭便是想说理也没用,一来赭没明说自己想回炎洲,下属对官位挑三拣四是想不开,他既然没直说去哪里,辛筝自然可以独断;二来是辛筝自己就是道理。

赭拿到诏书也只能叹息须臾,很快安慰自己也是对青蘅道:“扬州也不错,我记得扬州沿海有许多港口,且农耕桑蚕发展得很好,正好同炎洲通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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