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幻想小说网 > 情感 > 孰能不朽

第 863 章 第二十二章赭

  • 作者:都广建木
  • 类型:情感
  • 更新:2022-11-22 06:57:54
  • 字数:19192字

青蘅没配合赭的抖机灵,而是道:“没必要如此,我会赢。”

赭笑着点头。“我相信你,但我喜欢你的乐,这是一个乐迷对乐师的支持。”

每一位游人都可以持符验或录音买一张票投给自己喜欢的乐师,一人只能买一票,最后清点每位乐师的得票,得票多者为头目。票价很便宜,一票一枚钱,因而很多游人都会来凑个热闹。地方上的一些乐迷为了自己喜爱的乐师能得头目也会不远千里专门跑来帝都,只为投出宝贵的一票。

乐会的前一天无忧下学带着连山默提前来买票,虽然她没有符验,但学生有证明身份的学生符,一些非正式场合也能代替符验,比如买票。已经十五岁的连山默则没那么麻烦,符验与路引皆可。

市井路口建了个高台,周围一溜为司仪和裁判准备的观众席,再往外就是每个感兴趣的氓庶游人,地上铺个茵席就能听到结束,没有门票。当然,只是没有门票,不代表没有别的票。

“乘了马车,不是跑。”赭答。

“是啊,因为早先的时候出现过乐迷为了支持自己喜欢的乐师豪掷千金,把人生生推到头名,阿母觉得乐会选的是多数人喜欢的乐,不是有钱人喜欢的乐,便增加了这条规矩。但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无忧解释道。“每次乐会都有十几万人参与,且帝都诸多比赛中需要的票都是在票铺出售,一处卖票自然来不及,这样的票铺在帝都有大大小小百余处。彼此之间无法即时对账,便有人利用这种空子每个票铺都买一张票,若票铺售票不止一天,买票人很多,票工可能记不清每个客人,还会尝试每天买一票。不过我不建议你那么做,买一两张就够了。像乐会这样禁止一人多票的比赛,只有二十个票铺售票,只在乐会的前一天与当天售票,彼此之间距离极远,想每个票铺都买一张你得将全城都跑一遍,我可不会陪你。”

连山默摇头。“我没想一天跑遍全城。”

跑遍全城只为多买几张票,很多乐迷都这么干,青蘅一时无法说什么。“你高兴就好,我让人给你准备了热水,泡一泡,正好解乏。”

买了票,宵禁临近,街上行人纷纷回家,晚上走在街上会被抓起来,比起乱世时,如今对违反宵禁的惩罚已经减轻许多,但再减轻也没人想去干两个月徭役。无忧想了想,干脆不回台城,同连山默一起回了君离的宅邸,明天正好一起去听乐会。

同样的暮色中赭也带着一袋票回到租住的宅邸,青蘅看到他手里的乐会票时不由露出讶异之色。“你莫不是跑遍了整个帝都的票铺?”

赭亲了青蘅一口,将乐票放好便跑去沐浴,就算是坐着马车,一天下来屁股也快颠成八瓣,骨头也仿佛挪位,热水一泡,仿佛挪位的皆归位,再睡一个好觉,翌日起来时又是神清气爽的一天。在青蘅无奈的目光中翻箱倒柜许久,终于翻出一身满意的衣服穿上。

赭理所当然道:“今天这么重要的日子肯定不能穿得随便。”

那也不用挑这么久吧?青蘅颇为佩服,她和乐队朝食都吃完了。

帝都常住人口加流动人口超过百万,容纳这么多人的一座大城,想要一天跑遍全城,他对乐的喜欢还没达到舍命的境界。

赭道:“你很紧张?”

“有点。”顿了顿,青蘅又道:“是很紧张。”

赭自信道:“我去听过其它乐师的乐,没一个比得上你,一个比一个差,你一定会赢。”

青蘅笑,赭对自己的滤镜太厚了,其他乐师她大多认识,有的切磋过不止一次。“我相信自己,但还是免不了紧张。”

赭闻言想了想,忽然放下蒸饼,伸手抱住青蘅。

青蘅讶异的看着赭。

“这样有没有放松点?”

“哪有这样放松的?”

“那你有没有放松点?”

“有点。”青蘅阖眼靠着赭。

“对,就是这样,什么都不想,放空脑袋。”赭用轻柔的声音低语。

熟悉的气息,温柔好听且熟悉的声音,青蘅的心莫名静了下来。

马车行至林囿,青蘅安排给乐师们休息的长廊等待。

辛筝最开始是让所有邑一名乐师到帝都演奏,但随着疆域与人口的增长,邑越来越多,与会乐师也越来越多,担任裁判与司仪的公卿们纷纷求饶请求回去干活:音乐再好听也不能一口气听数日,这已经不是放松而是折磨。

于是辛筝让邑中选出的乐师们在前往帝都之前再比一场,每州决出两名乐师参加帝都的乐会。

乐会时乐师们抽签决定出场顺序,然帝国十三州,共二十六名乐师,加上中间上下台的时间,八到十个时辰足矣。想也知道除了职责所在不能跑的工作人员,非工作人员的乐迷不可能蹲几个时辰只为支持自己喜欢的乐师,至少本地乐迷不能,人要生活,要生活就要干活。那些从异乡追来的乐迷另当别论,都能追来帝都,肯定有闲。

为了尽量减少对顺序靠后的乐师的影响,抽签结果会在乐会的三天前公布,让喜欢某一名乐师的乐迷可以踩着时间点去支持自己喜欢的乐师。如此一来,若是顺序与知名的乐师挨着,亦会沾着光,乐迷们不可能等自己喜爱的乐师的演奏真的开始才过来,往往会提前半个时辰左右抵达。虽如此,乐迷终究是奔着自己喜爱的乐师来的,因而沾光的乐师只能沾到人气,却很难沾到票,甚至可能被抢走票。

乐迷就是这么实诚,发现更好听的乐,瞬间就能移情别恋。

青蘅的抽签是十八,不前不后,属于一般,后面挨着乐师在一众乐师中属于中上水平,但排十六的乐师却是上一届乐会的头名,排十七的乐师在抽签结果出来时瞬间就颓得不行,前头是这么一位大家,自己的那些乐迷怕是要临阵倒戈,莫说头名,连前三都进不去。

上一届前后与这位大家挨着的乐师便是如此,乐迷临阵倒戈,票给抢走大半,一路掉出前五。

已经调整好心态的青蘅却是完全不为自己的排名心忧,而是在安排好乐队后便枕在赭怀里睡了起来。

“到我时喊我。”

赭惊讶不已。“你不去听听对手的乐谈谈敌情吗?”

“他们的乐我又不是没听过,不急于这一次,而且乐师在即将表演时听其它顶尖乐师的乐容易受到影响,不管是被带着走还是保持自我都需要耗费精力,我如今最不需要的便是耗费精力。不信你看看其他乐师,这回也必定睡觉的睡觉,吃东西的吃东西,绝对不会有人跑去听别人的乐师。”

赭自然看不到,每个乐师都有自己的候场室,青蘅枕他腿上,他总不能将青蘅推开跑去瞅其他乐师。

见不到便只能坐在候场室中听外面传来的乐声,每一个能杀进帝都决赛的乐师都是乐道上的大师,拿出的乐曲都是各自呕心沥血之作,宛若仙乐。而数十支仙乐更是一场饕鬄盛宴,赭听了两支后便由衷庆幸自己与青蘅是配偶,不然未来三年都不可能再听任何乐。倒不是吃撑了,而是享受过如此饕鬄盛宴,听什么都是噪音。

赭一边轻拍青蘅的背一边惬意的享受音乐,能达到帝都决赛的乐师除了自己最拿手的乐器均涉猎其它乐器,而众多的乐器在他们手中组合出各种各样的合奏,令赭大开眼界。

听得入神,几乎要忘了自己怀里的人也要参加乐会,青蘅最后是外头在演奏的乐师惊醒的。

辛筝并不限制其他种族参加人族的任何比赛,只要按流程一路赢到帝都就成,因而二十六名乐师中有两名羽人、一名龙伯、一名疍人以及一名鲛人。

外头演奏的乐师是龙伯,合奏以鼓乐为主,鼓声阵阵,响彻山河,豪迈宏大,热血沸腾,令人情不自禁的跟着鼓点击节,沉睡的青蘅也生生被惊醒,手指下意识在腿上叩击。

元洲诸族的乐曲各有各的特色,羽族缥缈自由,龙伯富有感染力,鲛人幽远,靖人苍凉,人族兼众家之长。但也可能是太博,人族的乐曲很少能像龙伯那般富有感染力,在辛筝废分封前乐是维持统治的工具,等级森严,需得庄重,而废分封才百多年,在其它方向还需深耕。当然,要说感染力强的曲子也不是完全没有,黍离、硕鼠这类民谣在共鸣这方面甩开龙伯的曲子十条街不止,但那是另一种感染力,不是龙伯这种。

鼓声支持一刻时辰,节奏热烈鲜明,换个人族上去多半半道就得趴下,体力支撑不住。但对龙伯不是事,巨人有巨人的不便,也有巨人的优点,体能这方面能与那些经常飞行的羽族媲美。

饶是如此,龙伯乐师下来时也一身是汗,持续击鼓超过一刻时间,每一个鼓点都要在节奏上,还要配合其它乐器,不论是精神还是体力消耗都甚为惊人,即便是龙伯也需要长年累月的练习才能完成演奏而不出篓子。

台上一息,台下十年乃至百年之功。

青蘅往嘴里塞了一块糖,估算了下,离自己上场还有一个半时辰。

舞台有三座,一座在表演时另外两座也没闲着,下一位下下一位乐师需要将自己的合奏乐器一一摆好,等待帷幕拉开,而在上台前也同样有很多事需要准备。

“你一会去观众席吧,我也该做准备了。”青蘅道。

“还有一个半时辰呢。”赭奇道。

“调整状态也需要时间。”青蘅道。“我之前让她们闲书放松状态,避免耗费多余的精力,但这样的状态不适合上场,需要调整。除此之外还要进食、解手,防止上台后出篓子。”

“进食了更容易出问题吧。”赭道。“你不是准备了让她们上台时含着恢复体力的糖吗?”

一百钱一斤的糖,甜得齁人,充分证明甜到极致和苦到极致是一样的难以入口,然恢复体力的效果甚佳,是商家专门为蹋鞠比赛的蹋鞠队成员而研究的商品,但推出后迅速在所有大赛中推广开来。

能一路赢到全国大赛的队伍都不差钱,只担心自己比赛中途体力跟不上。

“糖又不能当饭吃,以防万一还是要用点饭食,吃个六七分饱。”青蘅道。

赭闻言在陪着用了一顿饭食,主要是将只吃六七分饱的乐手们剩下的食物打扫干净,然后青蘅开始让乐手们活动筋骨热身调整状态,赭也跑去观众席欣赏音乐。

虽然离青蘅上台还早着,但赭早早的在青蘅对应的舞台下看舞台看得最清楚的一张茵席上占了位置,准备在这坐到青蘅上场。至于其他乐师的表演,这是乐会,不是舞蹈比赛,舞蹈表演是视觉享受,离得越近看得越清楚,乐会是听得清就行。

如其它人一般每次换乐师就换位置,麻烦不说还不一定能挤进前排。当然,也有财大气粗者,花钱雇人占位置,赭便看到了一个认识的小家伙:无忧。

小家伙带着一个生得很美艳的少年在舞台下跑来跑去,每次都是最前排,花钱雇人占了位置。

在看到赭后小家伙算了算雇人的成本,迅速凑过来一口一个赭兄,祝愿赭兄与无病姐夫妻恩爱,无病姐一定拿头名,甜得跟抹了蜜似的,让赭颇为无奈。从发现小家伙对青蘅的称呼是姐后他便让小家伙喊自己兄,喊叔错辈分,但小家伙就不,张口闭口都是叔,对着青蘅则一口一个姐。

原来你改口这么简单吗?赭哭笑不得的将自己占的位置与糕饼零食饮料同无忧、连山默共享。

一边吃一边享受音乐,时间过得很快,终于夕食时等到青蘅上场,帷幕拉开露出一溜大小形制不同的编钟。

台下一片哗然。

编钟虽然是礼乐统治的一部分,但贵族们能接受编钟乐声数千年足可见编钟合奏的动人。问题是编钟的声音动人归动人,更难学难练难谱曲。

乐器没有十多年功底练不出成果,但喜欢的人还是可以自己一个人慢慢练,然编钟是合奏,得一群人。

贵族们的解决办法是豢养伎人,伎人都是从三五岁起便学乐,学得不好,表演有疏漏,不能取悦主人,轻则挨一顿打,然后缺医少药而死(贵族豢养的家医是为主人服务不是为奴仆服务),要么直接拖出去斩了。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app爱阅最新章节。

这种情况下,没死的伎人乐者必然成才,编钟合奏也精美绝伦。

辛筝废奴后没人再拥有对旁人的生杀之权,哪怕别人欠了你钱都不能让别人变成债务奴隶,从而得到对这个生杀予夺的权力。

权贵们官宦们靠俸禄(私底下就算有别的收入也不能露出来)生活,学旧贵族专门养一支编钟乐队无疑不划算,而且帝都本身就养着一支编钟乐队,用于台城的重要宴饮,想听编钟完全可以在台城听,没必要专门养。

尽管台城养了一支编钟乐队,辛筝却没将编钟纳为禁脔,只要喜欢只要铸得起编钟,谁都可以玩编钟。因而编钟最终落入民间,但只有那些大乐阁才养编钟乐队。

编钟是铜铸的,铜是什么?

铜是钱。

编钟有大有小,小者两三斤,大者两三百斤。

一套编钟的编钟数量也不同,少者九枚(也有三枚一套的,但千年前就被淘汰了),多者六十多枚。因而一套编钟用料少则一两百斤,多则三四千斤。

材料本身已经很花钱,更别说编钟的铸造工艺非常讲究,最终结果便是哪怕是最少的九枚一组的编钟保底也需耗费二十万钱,养乐队都没这么花钱。

青蘅用的编钟是最大的一套,六十四枚,乐会虽然会提供编钟,却只提供九枚一组的编钟,更繁复的编钟乐师得自己想办法。

会跑来追乐会的都是乐迷,哪怕是外行也是有半桶水的外行,瞅瞅那些编钟的分量,再瞅瞅编钟上装饰的人、兽、龙等精美花纹,细致清晰,并刻有错金铭文,用以标明各钟的发音音调。

在场不论乐师还是乐迷都没见过这么好的编钟,想置办这么一套编钟保守估计也需一千万钱,这哪冒出来的狗大户?

“这谁?这么有钱?”

“不知道,以前的乐会没见过她,看她那么年轻应该是新人。”

“欸,你不是大户吗?你的圈子里有没有见过她?”

“没见过。”

“我记得现在这个号次对应的乐师魏无病,这名字感觉有点耳熟。”

“我记起来了,是那个制乐器的大师,帝国前十的乐师用的乐器都是她所制,她制作的乐器最少也需万钱,就这还有价无市。”

“扯淡吧,魏无病闻名已百载,她看着最多双十年华。”

“她的乐器都那么值钱,难道还吃不起雪颜丹?别忘了息子,有钱任性,五千金一枚的雪颜丹随便吃。”

玉宫的雪颜丹不是什么秘密,从数千年前起玉宫便利用雪颜丹同诸侯交易,废分封后干脆明码标价,金铢五千枚一丸,一丸可以维持半载到一岁年轻美貌,若是生活作息规律饮食健康,还能维持得更长点。

息妧更是财大气粗的向所有人证明拿雪颜丹当零嘴吃会发生什么,她和她孙子站在一起,她都是看着最年轻的,更生猛的是息妧活到了一百多岁。虽然玉宫一直都说雪颜丹没有延年益寿的作用,但信的人没几个,历史上那些长期服食雪颜丹的狗大户,无一不长寿。

魏无病制的乐器那么珍贵,不论是造六十四件一套的编钟还是拿雪颜丹当饭吃都不是事。

台下的哗然在编钟声响起后渐渐消失。

编钟声中一个寒冷萧索的世界缓缓在所有观众脑海中浮现,似垂暮的老人在艰难的挣扎,然每一次呼吸都离死亡更近一步;似千年的古树饱受虫蚁之害,痛苦的等待死亡....浓郁的死亡气息在乐声中缓缓展现,绝望压抑得令人窒息。似落叶不甘于离开树梢,却在寒风中不甘的落下;

不论怎样不甘,不论怎样挣扎,万事万物皆有一死,无人永生。

乐声由缓转急,死亡的阴影愈发浓郁,于是,垂暮的老人死去,千年的古树倒塌,落叶落入泥土。

不少观众下意识捂住莫名难受的心脏,正难受着便觉乐声变了。

死亡的阴影中婴孩呱呱坠地。

土壤中的种子开出,嫩苗破土而出。

光秃秃的枝头吐出新绿。

乐声陡然由绝望压抑转为欢快,婴孩磕磕绊绊的长成少年,嫩苗在风吹雨打中长成小树,绿叶爬满枝头,令听众的心神不由被安抚。

待听众完全放松下来,乐声也愈发生机勃勃。

少年成家生子,有了自己的后代,也背负起他人的命运。

小树撑过了雷霆与大风,看到了更远的地方。

绿叶看到枝头冒出花骨朵,不过须臾繁花满枝头,花叶互相成就。

不知不觉中乐声一派沉稳。

少年霜染两鬓,死亡龙飞凤舞的写着请柬。

参天的古树身上搬来了虫蚁,本就因为年迈而变得脆弱的内部出现空洞。

花朵凋零,硕果累累,果实周围的绿叶却泛着些微枯黄。

死亡悄无声息的逼近,少年已白发苍苍,古树摇摇欲坠,枯叶的叶梗松动,仿佛一切回到了最初的死寂,但听者的心境却完全不同了。

白发苍苍的垂暮老叟看到了新生儿的诞生。

飞禽啄食枝头的果子,走兽收集食用落在地面的果实,食掉果肉后都吐掉了果核,亦或连果肉带果核一起食掉,果核再拉出来,落入泥土中。

枯叶坠于地,化为春泥,养分被树根摄取,等待春暖花开时再次吐绿。

死亡可怖,但死亡的尽头又有新生。

生与死周而复始,轮回无休。

乐声停止,演奏圆满落幕,台下却久久不能回神。

《轮回》是青蘅耗费数十年编的曲,有两个版本,一个是简易版的,单人用埙便可吹奏,也可以稍作调整用其它单人乐器演奏;一个是编钟合奏版,难度高上天,这也是她要了一只新手乐队的缘故,白绢最易染色。

尽管乐队到她手里就被她以恶鬼的精神往死里练,每天训练到脑子里除了曲子就没别的,却也没把握演出一定成功。

如今顺利完成演奏,青蘅不由松了口气,稳了。

心情好,青蘅给每个人发了两枚银毫让大家去玩,难得来帝都,自然要玩得尽兴,全然忘了自己之前怎样将所有人拘在乐室训练。

打发走来到帝都就没玩过的少女们,青蘅看了眼编钟,很想将编钟直接收进芥子珠,但那样等于告诉别人自己是玉主,只得作罢,交由乐会工作人员将编钟送回自己住的地方。

出了后台去寻赭,赭很好找,坐在离舞台最近的地方,青蘅下场时有看到他——演奏时将所有人都当成了口气——但也没细看,寻至时便见辛筝、君离与无忧一家三口木然的看着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便是白绫覆眼看不到的少年先知也在脸上露出了同样的困惑。

这支曲目确实残酷,但古往今来只要涉及生死的乐曲就没有不残酷的,《轮回》已经很不错了,有死亦有生,给人以慰藉。

你反应至于这么夸张吗?

青蘅很淡定的走过去坐下,递给哭得稀里哗啦的赭一条帕子,然后拿起茵席上摆着的食物。“他没事,只是有点爱哭。”

听到悲伤的乐或故事,治下受灾,民众流离失所便忍不住吧嗒吧嗒掉眼泪,当然,爱哭并不等于伤春悲秋悲天悯人,吃不消悲伤的乐与故事并不妨碍他为了权力大开杀戒,为受灾的氓庶掉眼泪并不会干扰他救灾的速度,并非只有悲天悯人。

“你怎么来了?”青蘅一边吃东西补充体力一边好奇的问辛筝,大忙人居然有时间出来看自己的比赛。

辛筝道:“听说你下场参加比赛,便来看看,你要是输了,正好笑你,可惜似乎不能如愿。”

一曲轮回连她这个焚琴煮鹤的家伙都听得入神,方才要是有刺客,绝对一刺一个准,可见青蘅如今的音律造诣,胜利者的鼎花落谁家已然板上钉钉。

“承你吉言,我要是拿到了鼎便请你羊肉。”青蘅道。

“怎么也得请吃山珍海味,全国乐会的头名奖金可是有五万钱。”

青蘅理所当然答:“我花钱比赚钱快,得省着点。”

大人们或哭或聊或听乐师的乐,只两个孩子有些无聊,无忧坐了没一会看到卖糖画的便蹭的跳起来去追,只留下连山默。

听着青蘅的声音,知道对方是玉主的连山默莫名有些好奇玉主究竟是什么。

连山氏内部留下的祖训中有一条:当如视玉主如神祇。

虽然玉主的确很神奇,巫宗对外也是宣传玉主是神灵行走于人间的化身,但也不用专门留下这么一条祖训吧?尤其是祖训还是先知留下的,并附注另一条祖训:先知不可看玉主巫子:

是看到了什么吗?

连山默感觉心里仿佛有一群狸奴在使劲挠。

我只看一眼应该没关系。

就一眼。

“啊!”

四名大人不由朝拿着一把糖画回来的无忧望去,却见无忧惊慌的看着连山默。

“默眼睛受伤了。”

大人们纷纷扭头,连山默抬手捂着眼睛,脸上有血迹,从血迹的痕迹不难看出它们从哪里流出。

怎么搞的?

虽然在场四位大人都仇家遍地,被刺客造访一点都不稀奇,但方才也没刺客出现,连山默不可能被连累。

惊疑中还是君离与无忧最先反应过来,不管怎么回事先把人送医准没问题,青蘅也拉着君离起身跟了上去,辛筝将糕饼点心收拾打包淡定的跟了上去。

寻医并不难,为了避免医疗资源浪费,辛筝出台了医者管理制度,规定一个地方按照人口密度容纳不同的医馆。

比如一个地方的人口一家医馆就足矣,那么哪怕不论这个地方开医馆多赚钱都不允许有第二家医馆存在。想在此地开医馆,只有两个选择,一是对这家医馆下挑战书,较量医术,赢了,医馆换主人(医馆的房子一般为官方低价出租,倒不需要担心买不买得起),医馆原本的医者去别的地方开医馆或者改行;二是医也有许多分支,别人擅长儿医,你擅长妇人病,那你俩可以共存。

帝都人口稠密,医馆也多,在辛筝推行的医者管理制度下,这些医馆错落有致的分布在不同的节点,既不扎堆也不过于分散,人们寻医不需要穿过大半个城邑。

君离背着连山默很快到了一家医馆,医者给连山默检查一番后表示除了用眼过度没有任何问题。至于用眼过度为什么会流血,为什么失明,别问她,她检查不出来,反正不论怎么检查都检查不出眼睛有什么问题,建议去找甘木医馆,甘木医馆有御医轮值,医术造诣更高。

无忧都快急哭了,君离扭头瞅瞅连山默,又瞅了瞅已经淡定的在吃东西的辛筝。

“兕子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辛筝道:“我不知道,但我在书上看到过一些记载,以前也有先知看过玉主,然后眼睛受到刺激,不过后来都自己好了。”

同样从元那得到了答案的青蘅也道:“你家大人没告诉你不能看我吗?”

连山默嗫嚅道:“我只是好奇。”

无忧怒:“好奇?好奇到你现在都失明了。”

连山默纠正:“暂时失明。”

无忧更怒:“暂时失明也是失明,你以后再这样当心一辈子失明。”

连山默随口道:“那也不是坏事。”

无忧深呼吸,最后还是觉得跟这种人没法沟通,撸起袖子给了连山默一顿揍,揍得连山默嗷嗷叫,四个大人见了没一个阻止,连山默确实欠揍,你家祖训都告诉你别乱看别乱看,你偏要乱看,那就怨不得别人揍你。

待连山默痛哭流涕的反省自己的过错,无忧这才饶过连山默。

已经抹干了眼泪的赭好奇道:“你看到了什么?”

“我看到了一尊无法用语言描述的伟大存在。”连山默答。“我看到祂睁眼,然后很多很多存在就....不对,不能说死了,应该说,祂们汇聚成了那尊存在。”

众人一脸懵然,这说的什么?

赭奇道:“那与无病有什么关系?”

连山默摇头。“我不知,我只看到祂在睁眼,嗯,也不能说是睁眼,睁眼是一个形容,因为祂没有我们这样的类人的形体。。”

赭皱眉,这比神棍还神棍的话语让他如何分析青蘅未来会遇到什么?

赭还准备继续追问,却被青蘅掐了掐腰上的肉,只得闭嘴。

青蘅道:“不明白就算了,先知有时也会看到一些无法理解的奇怪事物,既然你没有大碍,我们就先告辞了。”

连山默想起身恭送青蘅,但他如今不是白绫覆眼而看不见,而是真的失明,失明都看不见,身体失去平衡,想起身的结果便是差点摔下榻,还是被君离拎住才没摔个头破血流。

将连山默扔给无忧,君离替辛筝将青蘅与赭送出门。

赭放缓了喝羊乳的速度,将羊乳喝了小半后还给青蘅。“嗝,舒服多了,你要不要也喝点?这家食肆的羊乳会放糖,很甜的。”

青蘅摇头,手指无意识的按着骨节。

虽然自己吃完了,但青蘅还是给赭单独留了一份食物,因为赶时间本来想自己先走,赭在家吃完再追上来,但话还没出口便见赭将一盆肉粥咕嘟咕嘟一饮而尽,再抓了两大蒸饼一边吃一边看向青蘅。“不是要早点去做准备吗?怎么还不走?”

“....走了。”

乐会的场地很特殊,就在市井路口处的一座供路人歇脚供老少们游乐的公共林囿,定这个规矩的那位公卿觉得正经音乐应该是多数人都喜欢的东西,而市井路口这一片人最多。

青蘅说着顺手取了一罐热羊乳放进芥子珠,与赭一同出门乘上马车,路上赭啃蒸饼啃得嘴巴干时递给赭。

赭接过羊乳痛饮一大口。“还是你心疼我。”

“你喝慢点,当心呛着。”

“你有没有喜欢的乐师?”无忧问。“如果有的话我们多买几张票。”

连山默奇道。“不是说一人只能买一票吗?”

阅读孰能不朽最新章节 关注https://www.smrhm.com/article/19932.html

(快捷键 ← )上一页 目录(快捷键 enter) 下一页(快捷键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