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阿父阿母那么好的人....”

连山默嘴角抽了抽，君离也就罢了，确实是个很好的人，但辛筝就...只能说无忧确实是亲生崽。

做人能狠到这份上,赭唯有无言以对。

明白了怎么回事,赭简单收拾好心境便一边为这场动乱收尾一边为辛筝处理后事，后者本来应该无忧来做,但无忧人在冀州，收到消息再赶过来也需要时间,而尸体是会腐烂的，越快处理越好。

一般来说为了防止死在外面，王出远门时会考虑走到哪便将自己的四重棺椁中的金丝棺木棺带到哪,年纪越大越要带。以辛筝的年纪,出门带棺椁属于正常，她的棺椁却都在辛原。

连山默沉默的抚着无忧的背帮她顺气，让她尽情宣泄。

赭心知肚明清楚大部分人不会相信自己，连公卿官员中辛筝时代的老臣与无忧看自己的眼神都透着怀疑,但不论别人怎么想,自己都必须做出诚意。

巡游途中的连山默消息比无忧更滞后，收到消息再请假,赶来时送灵的队伍已至辛原边上的一处驿舍。

无忧在一直哭到精疲力竭，累得在连山默怀里睡了过去，怀里仍旧死死抱着骨灰瓮。

无忧闻言突然控制不住的崩溃大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呜呜呜....为什么会这样？”

连山默将骨灰瓮从无忧怀里取出，将人放到自己背上，一手托着无忧一手抱着骨灰瓮走回驿舍。

走到半道遇到出来散步活动筋骨的赭，连山默顺手将骨灰瓮递给赭。“我背着无忧，骨灰瓮劳王您保管一会。”

赭讶异的看着赭，在赭的眼睛里没有看到任何怀疑，鼻子蓦的发酸，这段时间不仅无忧与老臣怀疑自己，便是他的心腹们说着相信他，心里却是....

留宿时无忧抱着骨灰瓮安静的坐在驿舍旁边的竹林里出神,不眠不休赶来的连山默气喘吁吁的在无忧面前停下,将无忧搂进怀里，温声哄道：“哭吧。”

“骨灰瓮我交给王了，不会有事。”

“你交给他？”

“你真的相信他有能力害死阿父阿母？”

“阿母年迈力衰。”

“但君离很健康，而且你也不要小看了你的父母，他们那样的人便是死都会拉着要她命的人一起死，而王还活着，这不合理。”连山默道：“王死于非命，涉及者都要付出代价，何况阿母这个等级的王，已有三十余万人被下狱，而这只是开始。”

任何一个脑子正常的王都不会继位没几年就折腾这么大动静，但辛筝的死让新王不管心里怎么想都必须做。

“他有动机，也是受益者。”

“阿母可曾留给你什么？”连山默问。

赭还活着足以证明他的清白，但辛筝还是死了，要么是叛军穷途末路时的丧心病狂，要么是辛筝自己唯恐天下不乱，若是后者，辛筝肯定要留下什么避免赭无法自证清白，天下大乱。

合适的人选并不多。

无忧愣住，辛筝确实有留东西给她，因为太重要，她也一直走到哪便带到哪。

反应过来后无忧蹭的跳下床从床底下拉出一只铜匣，研究了一番，无奈发现除非拿工具砸，但匣中明显有别的机括。

“我没有钥匙。”无忧拧眉。“钥匙会在谁那里？”

连山默从陶罐中舀出一碗鸡汤。“要么玉主要么留下的心腹老臣。”

无忧将铜匣塞到床上。“再看看吧。”

连山默将鸡汤递给无忧。“你睡了六个时辰，不管要不要再睡都吃点再说。”

无忧皱眉，金黄的鸡汤看着就腻人。

连山默不容拒绝的将鸡汤递得更近。“你的脉相告诉我你最近都没好好吃东西，身体需要补充营养，这是用驿舍养了三岁的母鸡炖的，特别香。”

“我在孝期。”

“王崩已超过一个月，而且我给你炖的是鸡。”连山默道。

辛筝看守丧制度不顺眼并非一两日之事，不仅鼓励以日代月，二十七个月的丧期以二十七日来代替，丧期饮食上也没落下。

丧期时不能食酒肉，当然，即便是旧时代也没人会遵守，氓庶是完全不守孝，活着都要拼尽全力，哪有闲工夫结庐而居守丧？

贵族不事生产也饿不死，守孝对生活的影响不大，会老老实实的穿丧服，乃至结庐而居，麻烦的是饮食：二十七个月不吃肉，只用稀粥，身体出问题很正常，不出问题才违背天理。更别说贵族普遍枝繁叶茂，即便出了五服会分族，五服之内的人口...除非那个家族和辛氏一样有养蛊的传统，每代都会残杀得只剩下一两个，亦或每代都分族，不然五服内人口保底一两百，每死一个亲人就要守丧喝稀粥，人也不用活了。

死人哪有活人重要？尤其这个活人是自己，因而为了自身身体健康，贵族人前确实不吃肉，只是会在人后往嘴里塞几块肉。

辛筝倒没怂恿别人孝期吃肉，但她重新定义了酒肉。

果子与粮食酿的才是酒，乳酒这种用牛羊马乳酿的乳酒是充饥的食物，为此连对乳酒征的酒税都放弃了。请下载app

无忧一觉睡了六个时辰都没醒，也不知是多久没有好好休息，连山默犹豫了下还是觉得不能一直不进食，就算要睡也要吃点东西垫了肚子再睡，捏着无忧的鼻子将无忧憋醒。

“干嘛？”无忧迷迷瞪瞪的看着连山默，手里下意识拢了拢，什么都没拢到，整个人瞬间惊醒。“阿父阿母....”

“你不怀疑我吗？”赭问。

连山默道：“你没有必要。”

辛筝与君离的尸骨因为烧焦难以入殓,悲痛欲绝的赭只得将之一同火化，骨灰装入一个从叛军库房里翻出来的玉瓮中再送去辛原放入属于王的棺椁。

政客的道德节操谁信谁是脑瘫患者，但政客权衡利弊的脑子却可以信任，尤其是赭这种能一路爬到王座上的政客，权衡利弊是这种人的本能。

“谢谢。”赭感激道。

连山默可有可无的点头，问明无忧住的房间后将人背回房间放到床上，脱去履袜外衣再让她躺下。

待无忧赶来时，赭也将本地的秩序恢复,带着公卿官员一起护送无忧护送辛筝与君离的骨灰北上辛原，一路上勤勤恳恳,比孝子贤孙还孝子贤孙,力求十二分表达出自己对辛筝之死的哀痛。

人真不是我杀的,虽然我的确是受益者，但我只要熬死她就能干干净净的得到完整的王权，真的犯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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