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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 作者:彻夜流香
  • 类型:其他
  • 更新:2021-07-01 08:46:06
  • 字数:12094字

陆展亭屏息着听为首的太监说了几句什么,然后又隔了不多会儿,他听到慧敏轻声道:“快出来!”

陆展亭立刻从床底爬了出去,慧敏低声道:“将蛛儿的尸体抱出来,你躲进去!动作快点,半夜出去,不会有侍卫查看。”陆展亭轻推开棺盖,将蛛儿抱了出来,他看着蛛儿灰色毫无生气的脸,不由心里一酸,将她轻轻放进床底。慧敏似乎也很紧张,她的手紧紧死抓着一根拐杖,指关节都隐隐泛出白色,等陆展亭回转了头,似乎才微松一口气,她轻拍了一下陆展亭的背,柔声道:“孩子,跑吧!”

“你不要吭声!“慧敏在他的耳边轻声道,见陆展亭点头,她才将手放下。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陆展亭流着泪连声问,他想冲进去,却被慧敏拦住了,她冷冷地道:“你不用去看了,她已经死了。我是等到她死了以后才去叫你的。”

陆展亭即便满腹疑问,在慧敏森冷的视线下也只好点头答应。慧敏伸出手将屋门一打开,只那匆匆地一瞥,陆展亭便失声叫了起来,但那一声只刚出口,就被早有防备的慧敏死死地捂住了他的嘴巴。但是陆展亭的眼睛还在直视着屋内,在那不大的房间中央,吊着蛛儿,刚刚给他轻声唱歌的蛛儿。

这时陆展亭听到慧敏的声音道:“我这个主人还没话过别呢,现在圣武皇帝死了,下敛房的人就不用懂老祖宗的规矩了吗?“

她回头见陆展亭还呆在那里,似乎根本没有听进去自己在说什么,她一甩手就给了陆展亭一记耳光。她用力过猛以至于似乎牵动了自己的伤口,慧敏捂着腹部沉着脸道:“如果你不想蛛儿白白为你死了,你就给我听清楚。”

“没有太多的时间,很快就会有下敛房的太监过来。按照惯例,他们会将蛛儿的尸体连夜送出内宫。蛛儿是金陵本地人,她的尸体会被送往城西的义庄,等着她的家人来领回尸体。那个地方已经出了皇宫。按照圣武皇帝的恩典,蛛儿等下会得到一口薄皮棺材,我呢有一小会儿单独的时间与她道别。你可以逞这个机会逃出宫去。”

陆展亭躺进了棺材,在拖上棺盖的那一刻,他看着那张平时不假辞色,总是充满了讥笑的脸,轻声说了一句谢谢。慧敏犹豫了一下,还是伸出手轻轻抚摸一下陆展亭的脸,道:“孩子,你以后自己要万事小心。”然后同陆展亭一起将棺盖合拢。

慧敏冷笑了一声,道:“这个问题你以后下了黄泉自己问吧。”她说着掏出一个锦囊,道:“我素来不喜欢欠别人的,你救了我的命,你逃出宫去之后,去杨州府找我们叶家,这里头有我的一封信,我哥哥看过以后一定会收留你的。”

陆展亭被慧敏藏在了蛛儿的床底下,他听着有人在屋内进进出出的,蛛儿被放了下来,就放在床上。陆展亭看着床梁,他一遍又一遍地念着对不起。有人将蛛儿了尸体抬出了屋,放进了院中,摆在一辆运尸车上的薄皮棺材中,将棺盖盖好。

很快,陆展亭便感觉到车子在动了,他细数着那些路,那些弯道,尽管韶华宫离最近的西直门只有不到半柱香的时间,他仍然觉得那是一生中最难耐的等待。

“老张头,又死了人?”陆展亭听那口音就知道是西直门守城队长杨之隆。

“是韶华宫的小宫女。”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陆展亭流泪道:“我一直就是这不堪的,根本不值得她如此对我。”

亦裕勒住马头,环顾了一下四周,沉着脸道:“给我四散开来搜,他一定就在附近!”他深吸了一口气,冷冷地道:“我要活的!”他的话刚说完,那边树丛中突然一动,几条猎犬立刻像疯了一般追逐而去,亦裕也立即掉转马头喝道:“快追!”

等他们都消失无踪了,陆展亭才虚脱了一般倒在地上,无力地喘着气。片刻,他才有劲爬起身来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第四章 隐姓埋名

陆展亭弯着腰蜷伏在船底,这几天的颠簸让他先是吐了个昏天黑地,继而又发起了高烧。他听到有船泊码头声,接着头上一亮,有人掀开了顶盖,冲他吼了一声,道:“独眼龙,快起来!卸货了!”

陆展亭支撑着站起来,慢慢地顺着楼梯爬上甲板,亮光照在他那几乎遮去了小半张脸的红色胎记上,看起来即丑陋又怪异,让人几乎不愿意再去看第二眼。运河岸边新鲜的空气让他不由精神一振。他刚想深几口气,就被人在背后狠狠踢了一脚,领头的高胖子恶狠狠地道:“当初要不是看你工钱便宜,才不要你这个恶心的丑八怪,没想到你什么活也干不了,还白搭了我好几天的伙食。”

陆展亭慢吞吞地从甲板上爬起来,嘴里嘟哝道:“怪不得人说世上最可恨莫过车船店脚牙,捉住就该杀。”

“你说什么!”

“我说就去,就去!”

卸完了一船的货,陆展亭坐在码头边上休息。杨州府虽小,但却胜在玲珑别致,天似快要下雨,整个天空是一片乌云摧城黑压压的。商贩,平头老百姓推着车,拎着包袱,紧赶慢跑。将近重阳的时节,很多门铺上面都插了一把蒲艾。想起去年的重阳节,似乎已经是很遥远的事情了,陆展亭轻轻地叹息了一声。他看见船家似乎在收锚,便假意凑上去说:“高老大,我最近身体好多了,以后保证能一顶俩!”

高胖子狠狠呸了一声,道:“你给我滚得越远越好,还想白吃,你做梦去吧!”

陆展亭心里暗暗好笑,嘴里则道:“高老大,那你怎么也得把我带回去啊。”

高胖子似乎打定了主意不再理会他,收起了锚,嚷嚷着升帆了,升帆了。陆展亭看着那远去的船只伸了一个懒腰,突然意识到什么,冲着那远去的船只喊道:“喂,你总该把晚饭钱给我留下啊。”

陆展亭摸着干了一堆体力活之后,已经空空如也的肚腹,不由暗暗苦笑。刚走没几步,天上便有大颗大颗雨滴掉落下来,很快越下越大。陆展亭连忙小跑躲到了一处商铺的屋檐底下,还没站稳脚跟,里面便是一盆水泼了出来,道:“你这个丑八怪,快滚,别触你奶奶的霉头!”

陆展亭气不打一处来,但是雨越下越大,他只得连忙跑开寻了另一处避雨的地方。雨势太大,尽管陆展亭尽可能往屋沿下站,但还是被打了个湿透。雨好不容易停了,陆展亭寻思着找一户人家去打听一下叶家,想起还没仔细看过抬头,他将手伸进怀里摸出那个锦囊,可是打开一看,不由傻了,整个锦囊已经湿透了,那封信也糊成了一片,根本看不清上面所写为何物。他拿着那张纸对着阳光看了又看,突然哈哈大笑起来,路人都道这丑八怪是一个疯子。陆展亭长叹一声,将那张纸收好,又将那只做工精致的精囊看了看,走到路边的小食店,拿它换了一块重阳糕。

他啃着重阳糕又路过那家店铺,看见刚才喝斥自己的老妇手里端着一碗鲜竹鸡汤,正在好言劝慰一个消瘦的年轻男孩进食。那个男孩半躺在竹椅上,一脸的烦燥与不耐。

“乖儿,这是你最爱吃的,你以前不是一日不吃一日不欢的吗……”她还想劝两句,那少年突然一伸手将那碗鸡汤扫在地上,然后人重重地倒在椅中似乎昏了过去。那老妇几乎要哭了,一抬头见陆展亭站在门口,眉毛一挑刚想喝骂。

“他中毒了!”陆展亭淡淡地道。

“你说什么?”

“信不信由你,别再给他喝竹鸡汤,竹鸡喜食半夏,他中的就是竹鸡汤里带的半夏毒。用生姜两斤捣汁,取一盅拌白矾细末调匀,给他喂下就好了。”他说着便咬着重阳糕走了。

陆展亭走不多远,见一伙乞丐也在往前走,他灵机一动,跑了上去搭讪道:“我是新来的,正没处过夜,请问这哪里方便能落个脚?”

那乞丐一回头,居然也是一个独眼龙,他上下扫了一眼陆展亭,似乎对他的外形还算满意,道:“听你小子口音,金陵人士?”

“是打那过来的。”

“大地方来的啊。”

“哪里,哪里。”

“这地方可是我们哥几个的,你要想加入要意思意思。”那独眼龙盯着陆展亭的脸,陆展亭想了想,连忙把才咬了几口的重阳糕放他手上。独眼龙似乎也不贪,心满意足地接过,道:“跟我们走吧。”

那是城郊野外的一处荒庙,四处都是断墙残瓦,庙里不漏雨的地方都被先前的乞丐占了,陆展亭只好将就着找了一个差强人意的地方躺了下去。他现在常常觉得睡眠不足,梦里始终有亦裕在追赶,即使能睡熟,也总是很快惊醒。

背后是刚下雨的湿地,天气也越来越冷,陆展亭睡到后半夜,实在受不住,将庙里那些神祖牌堆在一起,升了个火烤起来,到了天色快大白的时候,又困了起来,便又靠在墙上睡了过去。他一进入梦乡,亦裕,蛛儿那些交替的人物便纷迭而来。

他梦到了蛛儿的哭泣,亦裕的冷笑,自己无力地挣扎,他猛然睁开了眼,却看见对面站了一个穿红绫子绉裙,红缎子背心,束着白绉绸汗巾儿的小姑娘正冷冷地看着自己。

她一对柳眉似黛,秋水含烟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上上下下地打量着陆展亭,她似乎根本不在乎陆展亭先是惊讶,即而在她这么不加掩鉓地注视下,显得有点尴尬的模样。

“你救了小四子?”

陆展亭轻咳了一声,问:“小四子是谁?”

“就是中了半夏毒的那个。”

“没有!”陆展亭连忙答道,他似乎一下子清醒了,连忙爬起来笑道:“小姐你认错人了。”

那个小姑娘回过头,对门外道:“老嬷嬷,是这个人独眼龙吗?”

外面走进来一个青衫老夫人,她一见陆展亭立刻眉开眼笑 ,道:“就是他,就是他!他昨天跟我说生姜配白矾可救小四子。以前小四子昏过去都要隔个一天才能醒过来,昨天才喝一碗姜汤就醒过来了。”

陆展亭苦笑道:“我说了姜汁配白矾吗,我说姜汁配白醋,拿来沾鸡肉。”

“我不想跟你多费口舌,你叫名字?”

陆展亭脱口道:“蛛儿!”

“珠儿?”那小姑娘一脸好笑。

“蜘蛛的蛛。”

那个小姑娘突然手一挥,一条乌黑的蟒鞭缠住了陆展亭的脖子,她刚才还笑语盈盈的脸一下子变得满面冰霜。“你今天跟我去看一个人,看好了,我给你一百两银子……”周围的乞丐一阵惊叹,小姑娘得意地道:“如果你治不好!”她轻哼了一声,将手中的鞭子一勒,陆展亭连忙挥手,那根鞭子犹如灵蛇一般滑走。

“姑娘,我可不是大夫!”陆展亭苦笑道:“我看你一出手就是百两银子,做什么不请一个正经的大夫呢?”

那女孩子脱口道:“自然都请过了,连御医都看过了,都看不好。”她说到这里语气一滞,乌黑的眸子带了一层轻沙,似乎想哭,但最终又恶狠狠地瞪向了陆展亭。她嘴里那句威胁的话还没出口,陆展亭轻叹了一声,道:“那我们就去看看吧。”那红衣女孩子一愣,陆展亭又微笑着问:“你叫什么名字。”

他微笑时,那张淡色的薄唇轻弯,显出一道忧美的弧度,女孩子那一刻心想:“这丑八怪也不是十分的丑。”

“我叶慧兰。”

“兰心慧质,好名字。”陆展亭伸了个懒腰,道:“我饿了,既然要我看病,总不能让我饿着吧?”

叶慧兰轻哼了一声,旁边的老夫人连忙笑道:“这叶家,可是杨州数一数二大户人家,家中不但有在都郡当将军的少爷,还有叶家本身还是杨州城里最大的盐商,别说是做一顿吃的,就算是做一顿满汉全席也不在话下。这杨州府最好的厨子就在叶府。”

叶慧兰玩弄着手中的鞭子,全然面无表情,陆展亭则拍手笑道:“那真是再好也不过了。”

叶府果然是豪宅,别人门口置放的是一对石狮,唯独叶府的门口摆置了一对铜狮子。整个叶府的占地面积大约有十几公倾,从别院到正院,处处显着奢华,但又不显得庸俗,透着举重若轻的大富,便另显了一种贵气。黑色琉璃瓦、粉白的墙,青砖地,铜鹤、日晷掩映在绿树丛中,或俏立于白玉石阶下。四周是绿柳周垂,台榭回廊,细枝末节处又似乎透着江南地的婉约。

“先去看看我爹爹!”

陆展亭打了个哈欠道:“先吃饭吧!”

“你这个丑八怪!”叶慧兰眉毛一挑,却被陆展亭笑着驳回,道:“你爹爹被这么多神医看过,即然没看好,想必也没看坏,一时半会儿死不了。我可是从昨晚就没吃过半点东西,不先救自己,恐怕没命去救你爹!”

叶慧兰一咬牙,道:“带他去偏厅!”

陆展亭坐到了富丽堂皇的偏厅当中似乎还不满足,他笑道:“你们厨子既然是全杨州最好的,那么我就随便点了,秦淮八件就不要了,那菜式粗俗。我也不麻烦,还是来你们几道地道的杨州菜,清蒸鲥鱼,银菜鸡丝,清炖鱼翅,这季节鲥鱼有点过了,不过想必难不倒你们叶府。其实我这个人不是挺爱吃苏菜,我偏爱口味清淡的浙菜,你再给抄个龙井虾仁,点心就随便吧,有千层油糕同翡翠烧卖就可以了。”

叶慧兰的一张粉脸红了又白,白了又红,半天才挤出一句:给他做。陆展亭好像没看到叶慧兰气极却又在拼命忍耐的脸,他手拿着筷子,欣赏着周围垂挂的画卷。他转了一圈,停在一张画前面,自言自语道:“好好的一幅功架,可惜眼界忒小,画虎不成反类猫,可惜!“

“你说什么!”叶慧兰再也忍不住了,她跑过去指着陆展亭道:“你这个乞丐懂什么?这可是当今天数一数二的才子画的。”

“数一数二的才子?”陆展亭诧异地道,他回转头细看了一下画面,才哈哈笑道:“我说谁这么半遮半掩的,原来是傅青山的大作。”

他跑了大约有一柱香的功夫,发现不但没有摆脱马蹄声,反而那蹄声离自己越来越近。他喘着气,似乎听到风中传来的吠叫声,他恍然亦裕派来的人带来了狗。陆展亭环顾了一下四周,见到几株岩败酱,他大喜,将那些草都拔下来,忍着草的其臭无比的腥味,将它们统统塞到嘴里嚼烂,然后脱下外套,用那些草浆将自己浑身上下都涂抹遍,刚想将自己的外套丢进水里,却突然被一个黑衣蒙面人夺了过去。陆展亭吓了一跳,但是那个黑衣人却示意他不要出声,只见那黑衣人几个俐落的飞跃便消失的无影无踪。这个时候陆展亭想要再跑,也来不及了,他只好潜伏于路边的草丛中。

当他看到穿着一身黑衣,在火把下,却更显得俊美无比的亦裕,那颗心止不住猛烈的跳动着。陆展亭耳边似乎都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他越是听到自己心跳声,就越是紧张,心跳得越是快。那几条灰色的猎犬似乎也失去了方向,对着半空乱吠着。

“哦,韶华宫的人居然还没死绝啊?”守城的侍卫一阵大笑。

“您要不要看看?”陆展亭听到这里,不由轻轻握住了拳头。

第 9 章

“不了,那韶华宫的小宫女活着的那张脸,看了都叫人倒胃口,别说是死了。”

老张头连连应是,接着车身又动了起来,陆展亭轻轻松了一口气。车子就这样不停地向前,陆展亭在棺材里迷迷糊糊的,几乎睡着了。迷蒙中,他有片刻似乎看到蛛儿在前面,他便追啊追,将那女子的背影一拉过来,却是亦裕冷笑的面孔。陆展亭立刻吓醒了,出了一身冷汗,他刚想庆幸是在做梦,突然听到一阵奇特的声音,他再仔细一听,不由额头沁出了冷汗,那是马蹄声,是很多匹马踏出来的声音。

陆展亭几乎都不用深思熟虑,也能猜到那些马匹是追踪自己而来。他一咬牙,将棺盖狠狠一掀,那棺盖翻了过来,刚好砸中老张头。陆展亭从棺材中跳出来,对地上被砸昏过去的老张头说了一声抱歉。他打量了一下四周,这里已经是属于金陵西郊。陆展亭仔细辩别了一下方向,便往丛林深处跑去。

陆展亭吃惊地张开嘴巴,用难以置信的目光看着慧敏。

慧敏接着淡淡地道:“你不用这么看着我,这不是我的意思。”她微叹了口气,目中的冰凉似稍有融化,她叹息道:“你想逃出去吗?蛛儿替你想了一个好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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