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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 作者:连城雪
  • 类型:其他
  • 更新:2021-07-01 08:47:13
  • 字数:10498字

可是刚刚要入睡,耳畔又有了细碎的动静。

他恍然抬头,是太子淘气的把朵白色的绢花插在他的长发间,跑远了还哈哈笑:“韩老师真好看,像个姑娘~”

特别是对于还没有陷入权力斗争中的幼小皇子,每日都有无数的下人陪着伺候,锦衣玉食,幸福的羡煞旁人。

夏笙到这里来了段日子,却也不是很习惯和并不像小孩儿的小孩儿相处。

世上风风雨雨,几多波折,却永远威胁不到深宫大院内平静而富贵的生活。

秋风轻轻吹着,发丝微动,很舒服。

其实彼此都在混口饭吃罢了。

北方仓促的夏季很快就结束了。

“你又在胡闹什么?!”

小韩靠在棵树旁抱膝坐着,耳畔小孩子们童音阵阵的笑声显得有些空旷,他夜里总是休息不好,白天倒是有点困了。

夏笙见没人注意到自己,便情不自禁的闭上了疲倦的眼眸。

还未等夏笙说话,旁边就传来了怒斥声。

安然不知何时走了过来,一袭龙袍象征着这个朝代不可撼动的权威,虽近在咫尺,却又让人感觉远于天边。

小太子吓到了,乖乖地跪下说:“儿臣给父皇请安。”

头顶的叶子都染上了金黄和枫红,摇摇曳曳的透过阳光,非常漂亮。

安然摆摆手打法了跟着的太监,索性坐在他旁边的草地上,淡淡的回答:“别多想了,你好好吃饭,好好休息。”

夏笙不晓得要接什么话,只得平静地点点头。

虽平静,那双透彻见底的大眼睛却仍旧波光粼粼,睫毛优美,唇色干净。

是副在岁月中净化出来的绝美容颜。

安然看的有点走神,忍不住伸手摘下了小孩子乱给他带的绢花,轻声道:“夏笙还是什么都不点缀,最像清水出芙蓉。”

再明白不过的话,再明白不过的情。

气氛一时变得无比尴尬。

安然又不自在的笑道:“今日他们送了许多西域的水果来,你想吃什么?”

夏笙垂下眼回答:“我就想吃梨,子夜切的梨可好看了,跟花开了似的,一瓣一瓣...”

安然浮在脸庞上的温柔立刻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世上的人还记得穆子夜的,通通都是怀念。

但只有对夏笙而言,那是思念。

他从不觉得子夜真的离开了,虽然也没从未幻想过他能回来。

每日静静地过自己的生活,把生命延长到它应该有的长度,是夏笙唯一能做的事情。

他答应过他,永远不放弃活下去的念头。

答应了,自然要做到。

在皇宫之内自不会有仇家杀进来,夏笙也并无太多事可做,除了隔三差五的教一教小孩子们如何把剑拿的像模像样,大部分时间他都会呆呆地坐在自己的卧室内凭窗而立。

看着窗外的一树紫云樱开了,绚烂无比,落了,缤纷孤寂。

终于开始懂得何为苏轼所言流年。

岁月就像条奔涌不休的河流,倏忽转身,逝去的就再难回首。

偶尔夏笙会吹些简单的乐曲,不用自己的笙,而是用子夜的青玉萧。

他曾经富可敌国,带着自己千金散尽看遍世间繁华。

到头来留下的除了回忆,却只有这个东西。

冰凉而细腻的质地,像极了他的浅笑。

这日傍晚夏笙正依照往昔打发时间,一声皇上驾到就打破了总是死寂的平静。

安然与他们这些渐渐老去的江湖人不同,年过而立却越发的英气逼人。

难怪当初那么多皇子,穆子夜唯独挑中了这个仇人所生的弟弟继位。

夏笙看着安然的龙袍忍不住想:他看人,一向是很准的。

安然把随身太监留在门外,款款的进来问道:“你笑什么?”

夏笙诧异:“我笑了吗?”

原来,想起穆子夜,还是会忍不住有这样的反应。

安然不语,走到夏笙身边劝道:“不要整日闷在这里,没有事情的时候就到外面走走。”

夏笙把手从窗棂上滑下,轻声说:“不是很方便。”

这是皇宫内,除了宇清帝以外住的都是他的妃嫔子嗣,还有浩浩荡荡的宫女太监,把韩夏笙安排在这儿,已经很惹得人家议论了。

安然会意微笑:“那我多来陪你好不好,这样你不就怕遇到谁了。”

夏笙摇摇头:“西域未定,东洋不稳,皇上还是要以国事为重。”

说完就打算走到桌边离他远些。

没想安然伸手就搂住他问道:“对你我没有以皇帝自居,你自己又找什么别扭?”

其实只不过下意识的行为,但把小韩纤细的腰抱在怀里就有点不想松手。

夏笙眼底闪过丝愠色,冷声说:“放开我。”

安然被人顺的惯了,闻言不由反问道:“我不放你又能怎样?”

话音未落夏笙猛地就踩了他一脚,趁着安然吃痛的时候气呼呼的就甩开他蹲坐到了床边,看着墙角愣愣的不吭声。

门外的太监和侍卫们吓坏了,别说这么用脚踩,皇上那可是半个指头都不能碰的天子啊。

可是安然只是摆摆手示意他们退下,朝夏笙微笑道:“我开玩笑的,你多吃点晚饭,我还有政事要忙不能陪你了。”

说完才款款的走出门去。

随从们都被这种已经超越宠爱的卑微惊呆了,一路上跟着宇清帝也不敢出大气。

结果途径花园时一抹倩影忽然出现挡住了他们的去路,是夏妃。

她此日打扮的特别美丽,有些幽怨的对安然说:“皇上很久没来看望臣妾了。”

小太子乖乖地站在旁边陪着母亲眼睛眨啊眨。

没想对她向来温柔的安然忽地就发了怒,狠狠地一巴掌把夏妃煽倒在地上,骂道:“什么时候轮到你来评论朕的行为?”

夏妃吓得不敢吭声,绝色的脸堆满震惊。

安然冷笑笑:“朕现在还要你做什么。”

说完便气冲冲的走了,也不管傻在那里吧嗒吧嗒掉眼泪的儿子。

太监们相互胆战心惊的相视无语,原来皇上的脾气在这儿等着发呢。

都说红颜是祸水,这韩夏笙还真不愧这几个字。

如果女人会恃宠而骄,那么男人就会恃权而傲。

几年前安然还是皇子的时候,凡事都把持在父亲和哥哥手里,他自然不会对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太过坚持。

可安然现在是万人之上全天下都要顺着的真龙天子。

整个江山都握在手里,自然没有什么不是他的。

原本做梦都不敢想的事情,忽然变得没有那么难以接近,心里不惦记有些不可能。

当安然某夜三次醒来都因为梦见同一张脸时,他终于忍耐到极限了。

给韩夏笙住的地方是片新建的小院,并不十分的大,但是精致有余。

初秋北京四处都是落叶,皇宫里面也不例外。

深沉的夜色下寂静似乎特别明显。

守夜的太监本已经昏昏沉沉了,忽然听到声响,抬眼见皇上独自前来,着实吓了一跳。

安然摆摆手示意他不要出声,太监立刻缩了脖子,小步颠颠的躲了老远。

这宫中根本藏不住秘密,安然夜访夏笙也肯定不是为了求才纳见。

几乎是个人都知道他的想法,可谁要真的去管皇上的事情,那才是傻了呢。

夏笙失去了武功之后,身体变得连普通人都不如。

若是往昔,这样推门闯入怕早是惊醒了吧。

安然心中恍过丝淡淡的枉然,关好门,才款步走到他的床边。

夏笙睡的正熟,他的脸和清醒时同样安静,纤长的睫毛嵌在白皙的脸上,嘴唇有些失去血色的微微张着,呼吸弱的让人心疼。

安然情不自禁的拾起他的一缕青丝,坐到塌上,自己明黄的袍子将将给夏笙周身添了丝暖色。

大约是动静有些大了,夏笙很不安地动了下,眼睛缓缓张开。

等到看清身边的人,他猛地便坐起来叫道:“安,安然?”

安然微笑:“我睡不着,来看看你。”

夏笙不是无知的孩童,他有些紧张的抱住自己的膝盖说:“...你打扰到我了。”

明晃晃的要他走,可安然不怒反笑,伸手摸了摸夏笙的脸道:“当初为何不跟子夜退隐山林,即知世事难料,就该好好过你们安静的日子。”

夏笙皱眉躲开说:“子夜不是我养的金丝雀,可以关在笼子里不要他出来。”

安然弯弯嘴角:“其实我是很希望你们在一起的,你看,就连婚都赐了,毕竟你面对他最快乐,可是现在子夜已经离去,你就不想想自己该和谁走吗?”

夏笙满脸淡漠:“我对子夜和生死无关,我也无需择良木而栖。”

闻言安然带着怒意起身,垂下眼睫冷冰冰地说:“朕想要你。”

夏笙的表情变得有些呆滞,他抬起头用墨黑的大眼睛看向这位天朝的皇帝,而后,动作缓慢而僵硬的脱下了自己的睡袍。

月色如水,映在他白皙而纤细的身体上,像幅画般静美。

夏笙声调微弱而语意坚决:“你可以占有我的身体,你可以把我像个女人一样打扮起来给全天下的人参观,你可以羞辱我折磨我,你可以把我逼疯...因为我无力反抗,但并不是说我们有了这样的关系就是最近的人了,你没办法让我爱你,也没办法代替子夜,就算是你皇帝,也不是什么都做得到。”

“你活够了吗?!”铺陈事实的话语气的安然有些头脑发热,他伸手就给了夏笙一掌,重重地把他摔倒在床头,不知磕到哪里,有声闷响。

夏笙好半天都没能动弹,他早已禁不起任何暴力。

许久,才颤抖着肩膀扭过头说:“你根本不知道死对我是多么轻松的事。”

说完鲜血就从绝美的脸上淌了下来。

安然如同被盆冷水狠狠地从头泼到脚,他很慌张的抱起夏笙用睡袍遮住他□的身体,喊声颤抖:“来人,传御医!”

夏笙脸白的似纸,他眼睛都无力张开,很倦的合在了一起。

安然又后悔又心疼,低头吻着夏笙,血腥味渐渐的从口中泛滥开来。

对不起说不出口,说了也没用。

他恨季云把夏笙折磨成这样,也恨穆子夜就这么抛弃了最爱的人。

现在他同样恨自己。

说着喜欢的话,却做着伤害的事。

究竟谁才能配站在韩夏笙旁边,夏笙是这么白璧无瑕。

一个已经破败的身体就如同摇摇欲坠的茅屋,是根本禁不起任何摧残的。

如果安然不是皇帝,如果这里不是皇宫。

可能韩夏笙就被那掌活活打死了。

尽管每时每刻都有御医陪着,吃最好的药进最好的食,他还是病了大半个月才能下床走动。

安然后悔的不行,却也再没动过不该有的心思。

即便来看夏笙,也是陪他说说话下下棋。

喜欢就只这么卑微的事,总是想着先满足对方的快乐,而自己反而会渐渐的被搁置到最底层。

夏笙长大后便不喜欢吵闹,他的伤愈合了,便打发掉诚惶诚恐的御医。

生活照旧过的平静寂寞。

曾在江湖就是有这样的缺点,无论你在哪里,总是会有不速之客的到来。

所以那日夏笙病恹恹的给小皇子小公主们讲了穴位的知识后回到屋里,抬眼就看季云面无表情地坐在他的床上,也并没有太吃惊。

这个脾气古怪的教主越发阴郁,英俊而苍白的脸让人感觉他似乎来自地狱,与窗外灿然的阳光格格不入。

夏笙是因为他才变成这样,但心里竟也没有恨。

他总是想至少子夜是属于自己的,季云其实更可怜。

小韩站在门口愣了愣而后说道:“你在京城并不安全,又跑到皇宫里做什么?”

季云起身淡淡地问:“你还记得我么?”

夏笙僵了僵,即便他被子夜的师父治好了病,但是在无生山还是想疤痕一样烙印在了他身体的最深处。

季云见状心里也明白了几分,轻声道:“我是来吊唁子夜的,顺便...看看你。”

夏笙干笑:“你也觉得他死了。”

季云反问道:“他活着还会留你在安然的手里吗?”

夏笙没有回答。

季云走上前又说:“和我走吧,你是子夜唯一挂怀的人,即便他不在了,我也不想你受委屈...”

夏笙想要错过他的身体,尴尬地说:“我没有受委屈。”

没想季云伸手就拦住了他,皱眉问道:“那你头上的伤是怎么来的?”

夏笙无语,这样的动作和他们曾那么多日日夜夜的颠龙倒凤实在算不得什么。

季云忧郁的脸上有着淡淡的不忍,又松手道:“对不起,从前...也对不起。”

夏笙苦笑:“你不嫉妒我了么?”

季云说:“人尚已不在,那些也都成了过眼烟云,况且...”

夏笙皱眉打断他:“不要说你对我有感情,子夜喜欢完美,你对他,也应该是完完整整的。”

闻言季云陷入了沉默。

夏笙又道:“此地不宜久留,安然是不会放过你的,还是快走吧。”

季云犹豫而后叹息:“若有需求,让我知道就好。”

说完,便利落地跃窗消失了。

他渐渐的不再用“朕”这个字,因为这个人。

夏笙说:“我的确是教不好,你知道我也使不上武功,那些口诀之类,换谁来都是一样的。”

说话间,前面就跪倒了整片的大大小小。

安然明显是习惯,甚至面带厌烦地说:“都下去吧,不思进取,明日来上书房听训。”

第四十七章

小太子诺诺的应声,而后爬起来就带着太监宫女跑没了影。

只有夏笙还在旁边困困的,也没动弹,反而微笑道:“别对他这么凶,是我教的不好。”

安然面对小韩立刻又换上了和善甚至温柔的表情,弯着嘴角道:“我的儿子我还管得了。”

他经常有些局促的给他们讲好武学的某些基础要义,便坐在花草丛边看着侍卫们陪着这些王子公主们习剑耍拳。

根本就是半点重不得的金贵身子,谁舍得真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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