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样的陆判她都不需要分出太多心思就可以轻巧应对，说出的话冷漠而理智，是绝对不会像现在这样——被示弱的陆判乱了阵脚而颠倒了主次，选择先解释那个听起来让她最有头绪的——

“我没有给你别人的手机号。”

“李、什、桉。”

他的衣服从来不重样似的，也总是大片简约的净色相撞，在衣架子一样的陆判身上穿出了浓烈的明亮感和少年气，是女孩们很难招架的那种张扬气质。

此起彼伏的加油声从赛场方向传来，什桉塞着耳机写作业，脑子里演算着解题思路。正要落笔写下一个“解”字，耳机线就被拎走了，桌旁一道黑影，伴随着陆判一字一顿的声音——

每一次，几乎她每一次碰到他，他都表现得冷冰冰的亦或带着恶作剧般的目的，总之喜怒无常地给她添堵。哪怕是帮她，都是一副居高临下的样子，他给予，她就得接受。

“你还让我等。”

“你这个骗子。”

陆判调出她的联系方式，把证据递到她眼前。

指控完毕，陆判的脸上出现了一种失落的可怜神情，他用这样的表情委屈地望着她，说：“为什么对我这么坏，你为什么不记得我……”

这……这都说得什么呀？什桉傻了。

什桉看着，才发现昨天匆忙之下输错了一个数字，无关其他，她顿时因为自己的疏忽自责起来。重新改好还给他，她说：“……是我按错了，对不起。”

没有等他却是故意的，她也不认为陆判真的会来。什桉觉得自己有错在先，就咽了回去，换了个说法：“早上有点事情，没有你电话。”

陆判接得很快：“那我的消息你——”他顿住，后半句声调不协调地软了下去，语气听起来就没那么霸道了，“……必须要回。”

声音越来越轻。

哦什么哦啊……应该要叫他快点走的……

教室重归安静，什桉戴着耳机，音乐却被她关掉了。她捏起笔来写了几个字，慢慢捂住了自己的半张脸。

几个人找过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个画面。

李仙女心无旁骛地写着作业，陆公子在旁边趴着睡觉——并没有，压着臂肘歪头看他们共同的女神。

成了？周子游和萧然疑惑地互看一眼。

赵朝阳吼：“阿判！我们在和恶势力作斗争，你在这里泡妞儿！”

陆判：“……”

他拔直了身子从后门出去，没多会儿就回来了。

身旁一明一暗的，什桉看了他一眼。

陆判伸手摘了她半边耳机，说：“专心一点。”又给她戴好。

恶人先告状！什桉一毛，“别动手动脚的！”

嗯，义正言辞。要不是耳廓红了，他差点就要听话了。

目光从她的耳朵转到了她的侧脸上，陆判敛着双意味深长的眼看她，无辜地说：“我没动脚……”

她戴着耳机听不到。

这么看着她，不知不觉就真的睡着了。但在什桉旁边，他的瞌睡好像就“自觉”了很多，到了中饭的点自己醒过来。

“我饿了。”他从手臂里歪了歪脑袋，一只手勾走了她的耳机线，声音有些哑。

什桉审着题，跟哄孩子似的：“嗯，去吃饭。”

陆判望着她，望着她那些习题册——一班作业怎么这么多？做那么久都做不完。他直起背，没说什么走了。

运动会期间餐厅的人多了不少，都有点集体放纵的意思，他站在楼下给萧然打了个电话，对面一接起来就问：“女孩子喜欢吃什么？”

萧然：“啊？”

“女孩子喜欢吃什么？”

那头人声嘈杂，同时夹着几个男生的声音，萧然提了提声儿：“吃什么？吃甜的？……不对，现在的女孩儿都减肥……那寿司？要不轻食沙拉？你问这个干嘛？你给……”

哦，那就寿司吧。

他按掉电话，去二楼的寿司店。

……

“又！挂我电话！用完我就踢的绿茶男！！！”

周子游：“哦，抱抱你。”

赵朝阳：“老板！铁板再来一份！”

萧然、周子游：“……”

萧然愤愤地把才打在帖子下面的回复删掉——喜欢的人都被别人强行凑对儿了，有些人还傻白甜地一无所知！

呵，他人的妹子就让他人守护去吧！

可过了没一刻钟，萧然还是没忍住把帖子链接复制下来，一边说服自己是“仙女不容凡人染指”，一边给陆判发了过去。

他这颗老父亲般的心啊……看着对面无忧无虑的赵朝阳，他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

对着菜单念了一排，陆判刷卡。

他坐在位子上，点开萧然传来的消息。

照片是她的，底下的评论跳着行看，紧接着就点了回复。

指尖顿在屏幕上，半天没打出一个字。他转而拨了个电话出去。

寿司店的服务员打包好寿司送过来，见他神情不耐地握着手机，不敢插话，把食袋放在桌上就悄声走了。

“……嗯，现在。……”他简短地说着，起身提了袋子下楼。

什桉的姿势还是他离开时的样子，背挺得直直的，椅子只坐了半张，标准得像小学生坐姿示范图一样，对他的去而复返毫无知觉。

陆判把食盒拆出来挑了挑，用筷子拣起一个送到什桉嘴边。

嘴唇碰到个软糯的东西，沉迷于学习的什桉吓了一跳。她偏开头，盯着面前的寿司反应了会儿。

隔着座位都能听见的音乐，陆判取了她耳机，拎到自己耳朵边上听了听，“下次别开这么大声了，什么声儿都听不见，吓到自己怎么办。”

什桉：……只有你吓我。

他筷子往前伸了伸，说：“快点吃，一会儿你们班人就回来了。”

“我不要，拿走。”

“你不吃，不会让你离开这个座位的，你试试。”他担心什么呢，全校都过来看他们俩他陆判也照样这么喂她。

“你还是人吗？”什桉睁大眼。

陆判侧过身，一条手臂搭着椅背，另一只手的筷子都没放下，伸腿过去勾住椅子，把她整个人连着凳子扳了过来。

什桉晃了下，差点坐不稳——被陆判扶住。她眉一拧，张口就要训他。

陆判贴心地把寿司喂过去。

嘴里被塞了半个寿司的什桉：“……”

她抑制着自己动手的强烈欲望，只能先把寿司嚼下去。陆判一瞬不瞬地盯着她，不知道在想什么，等她吃完又夹了一个。

陆判这个人嚣张、蛮不讲理、不按常理出牌，他想做什么就一定会做，又打不过他……她不想再经历被人喂饭的诡异，拆了双筷子自己扒拉起来。

感觉自己好卑微……

陆判勾了勾唇，把她不要的那个自己吃了，拧了瓶水放在她手边，看着她吃。

“哈哈哈哈哈老魏真的猛，跑了第——”教室门一响，有人说着话走进来。

什桉抬头。

“……第一。”钱松干干地把话头补完。

沈悦好半天才恢复了平常的神色，笑着问什桉：“要闭幕式啦，不下去吗？”

听见有人和她说话，陆判这才转头看向沈悦，目光在他脸上一定，想起了照片里的人，跟着往下落到了他的手上。

沈悦的手心突然一凉。

钱松：“？”

大佬莅临一班，与班花看起来很有一腿，可这眼神是怎么回事？前一秒还带着笑，怎么转头就变阎王了？

什桉放下筷子，“就去。”她是领头的，有什么奖得上台领。

“我还没吃。”陆判的鞋子杵在她脚脖子那里，又是一副委屈的调子，“你就把我丢在这吗。”

钱松：“？？？”

什桉：“？？？”

她看起来充满了母爱吗？陆判是变态了吗？又开始胡搅蛮缠了吗？

仗着自己腿长又结实，腿在桌子底下挨得这么近！

她要是起身失败，或者他们走过来，一定会被发现的！……什桉的心火再次烧了起来，压低了声音说：“闹够了没有？”

他也压低声音，两个字带着酥麻似的，直烫她的耳朵——

“喂我。”

陆判睁开眼，“你写你的，中午叫我。”

“……哦。”

什桉保留地道：“我会回的，如果我有看到。”

怀柔政策初见成效，陆判的眉微微一挑，眼底的伪装霎时一扫而光。他拉开什桉同桌的凳子坐下——为了能跟什桉保持在同一条线上，他不嫌窄，连适合女生坐的前后桌宽度都将就了。他把耳机塞回她耳朵里，自己趴在桌子上，眼睛一闭睡了。

集体赛和教师比赛放在最后一天上午，都是全校师生参与度最高的，刚好天气不热，大家都去操场上看比赛了，教学楼人很少。

起得很早，他困得很。

知道什桉不是故意给错他号码，陆判心情又好了——但大清早能有什么事？他又不是傻子。鸽他的事先暂时放一放，她的坏脾气哪能一天就改了。

什桉：“……”

少年在发怒的边缘，但他看起来仍英俊非常，他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和语气，怕吓跑了好不容易有了松动迹象的女孩，控诉她：“李什桉，你这个骗子。”

“你给我别人的手机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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