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当遂细细言道：“我军与江陵兵马两次遭遇，皆被此火器袭击。上次在长沙乃以机械掷出，射程远达百步开外。这次则是兵卒投掷，距离不过二十余步。从降卒处拷问得知，此火器名为火雷，远者名为震天雷、后者唤作掌心雷，前者威力巨大，但器械移动缓慢、组装不易，后者灵活轻便，威力也小得多。除此以外，还有一种名为撼地雷，专为损毁城墙、山体而用，据说威力更大。蔡瑁在南阳宛城久攻不下时，就是请托刘琦派人相助、用这撼地雷炸塌了城墙，才让夏盲侯败走叶邑关的。而仲夏时江陵韩玄作乱、夷陵李严军袭扰大溪农场，也是被撼地雷轰塌了望泽台，才导致大败。三种火雷皆只有江陵最心腹的军将才有使用权，且用时明显很谨慎，显然数量极为有限。复盘我军两次失利，直接死于其中的人数并不太多，其对地势的影响以及所造成的恐慌才是战阵溃败的主要原因所在。所以若能克服这点，未必就无一战之力！更何况据降卒招供，这火雷还有一种致命的缺陷！”

韩当说到此处，略顿了顿，而此时原本消沉一片的大帐内已然活跃起来，众将皆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左都督程普更是不复适才的愁眉不展，着急追问谓道：“到底有何缺陷？”

此话正中帐中多人心声，故赞许附议之言络绎不绝，却不料惹恼了角落里一员虎将，跳将出来大喝：“从长计议个屁！”

吕范闻声大恼，与众人一齐循声看去，见说话之人面容刚毅、铁髯如针，腰别一对钢鞭，正乃江东老臣、武锋中郎将黄盖。

遂有征虏中郎将吕范进言谓道：“荆州竟能得如此神威利器、莫非有鬼神相护？我等莫不如退避三舍，先转去邾县再从长计议。”

尊位上左都督程普正愁眉紧锁，闻言大喜谓道：“义公（韩当表字）快快请讲！”

黄盖言语粗鄙，让众人赧然不堪，吕范忍不住出言解释道：“可那火雷威力如斯，又岂是人力所能挡？”

黄盖却是满脸不屑，冷笑谓道：“若火雷真是这般天威不可挡，刘景升岂不早已一统四海八荒，岂会如现在这般困守荆襄！”

韩当沉声谓道：“此火雷虽威力大，但需要以火为引，点燃捻线后方可生效，正所谓水火相克，若能在雨天与之交战，则敌火雷将不能正常使用，我江东男儿又岂会惧怕他半分！”

说话的却是面对火雷接连惨败的豫章太守韩当，这话从他口中，却让人觉得颇为奇怪。

只见其走上前来，沉声谓道：“我豫章所部两败于江陵兵马之手，但也不是白白流血，从中得了些经验教训。尤其是今日在盘龙山山口长坡处，我军俘获了数名荆州兵卒，拷问后得了一些辛密，特来与诸位同僚分享。”

“大善矣！”程普闻言，笑逐颜开，拍案起身，用力锤了锤韩当健壮的胸膛，笑曰：“义公之言，直让吾如拨开迷雾见青天，心中再无半点惧意也！”

火雷需以火点燃、畏水惧湿这点虽然看似简单，但对于不知其究竟和原理者来说却是难以知晓，如今被韩当一语道破，如何不让东吴上下士气大振！

左都督帐下文武立刻针对韩当所说，商议作战计划，最终还是采纳了吕范的意见，决定暂时退往邾县扎营，而后坚守营寨、避战不出，等待天气转为雨雪之时，再与江陵军马决战。

吕范还待再讲，从旁已有人开口认同：“公覆（黄盖表字）所言既是，其威力确实没有那么大！”

“刘琦的话我还没传完，他还说，”韩当目光深邃盯着程普，一字一顿继续说道：“翊之生死皆在都督一念之间！”

先主孙坚共生五子，其中四子孙匡体弱多病，五子孙朗乃为庶出，而大郎孙策、二郎孙权、三郎孙翊三人皆文韬武略、资貌非凡，可堪大用，而韩当所说的“叔弼”正乃三郎孙翊之表字。

“噤声！”程普听到此处，忙打断其话头，先传令亲兵去大帐四周加强警戒，这才皱眉谓道：“此节暂且不谈，义公，依你之见，这刘子瑜突然说这事干吗？”

待战略拟定，已是夤夜更深，众将皆困乏不堪，遂各自散去，程普也拟转去榻上休息，却突有从人入得帐来，在耳边轻声低语，程普面色有异、点头应许。

少顷，帐门掀起，韩当迈步入内，他与程普同为江东老臣，熟稔无间，虽然在外人面前有上下之分，私下里皆以兄弟相称，故韩当也不多礼，径直请程普遣散闲杂人等后，方讲徐盛并非逃出、而是被江陵放回这一节如实道来，并谓道：“那江陵少将军刘子瑜托文向带一句话给兄，方才人多眼杂，故而未曾和盘托出！”

闻江陵军势之盛、火雷之厉，东吴左都督帐下将校莫不惊惧难安。

而后才说出黄玉儿在那谷口时的说辞：萧墙祸事，危在旦夕，丹阳之人，笼中鸟、困中兽。

却见程普听到此节后面色大变、猛然起身，厉声谓道：“此乃我江东最高机密，他江陵少将军又如何能探知！”

韩当面沉如水，冷声谓道：“听闻刘琦部下有一支影卫，人员精干、行事诡谲，专司打探各方情报，江东这边必然也会派员潜入，许是从此探得了消息。毕竟叔弼被软禁说起来是最高机密，可实际上在吴郡、丹阳妇孺皆知，只不过是吴侯不准说、不许讲罢了！”

黄盖性子刚烈如火，纵使是吴侯当面也敢顶撞，同时又德高望重，是跟随孙家父子出生入死的创业老臣，他既然开口，吕范之流只能悻悻然不再言语。

只见黄盖昂首挺胸、走到大帐中央立住，而后顾藐全场、厉声叱道：“今日转去邾县，明日转去下雉，后日是不是就要转去吴郡、丹阳，再后日便转去吴侯府上了！尔等何其胆怯如鼠，比之妇人还不如，你吕子衡（吕范表字）若果真这般想，干脆这就出降，跪舔那刘琦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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