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如此！”刘封一点就透，无需程普多说便已明了，笑谓道：“看来我们要早作打算，待大队骑兵秋风扫落叶之时，还得步卒出去清理战场！”

程普含笑称善，刘封遂从本不宽裕的人手中硬生生挤出万余精壮，分作三支预备队，交由韩当、黄盖与徐盛统领。同时又在车阵中北、西、东三个方向各设突门，将三支预备队暗藏其后，准备待援军赶到后再从而内杀出，一举奠定胜局。

时不我待，刘封命人速速清理战场、收敛尸首，既要抓紧时间修补车阵挡板，挖掘壕沟、布置拒马，还得见缝插针安排人员轮班换哨、进食休整，只有让士兵们养足气力，才能在上阵杀敌时发挥百分之百的战斗力。

虽然把该做的布置都按规矩做了，但毕竟敌强我弱，又耗尽了火雷，到底能再挡住几波曹军攻势，刘封心里完全没数。按之前在江陵簪花别院时与众文武一并定下的战略规划，他的任务就只是顶到天亮，而后便会有刘琦所调大军从四面八方掩杀而来，届时内外结合、中心开花，便可一举奠定中原局面。

不远处，红莲雷燃起的大火已快要熄灭，预示着曹军的新一轮进攻即将开始，更不妙的是黎明即将来临，少了黑暗的掩护，一直未曾出手的虎豹骑必定会加入战场。

程普也不直讲，而是从旁拉过来一匹马，并靠近点燃的火把，昏暗中险些烧到了鬃毛，战马顿时嘶鸣不安，连连后退，差点被一旁的绊马索给绊倒，幸有程普上前一把拽住辔头，这才没有惊跑。

“没什么，”刘封摇了摇头，强笑谓道：“随便发了会呆。”

“是在担心援军的事吧，”程普却不听他解释，正色谓道：“我与侯爷虽然只有数面之缘，但他做过的事我却是一桩一件都知道的。侯爷绝非那种薄情寡义、只讲利弊之辈，相反对于他这种身份的人来说，倒是有些过于重情意了。你切莫被那些流言所误导，鼓舞大家的士气、争取坚持得更久才是眼下最该做的事！”

为确保意图得以实施，刘封特意将韩、黄、徐三将召集前来，商讨反击时该如何与计划中的援军配合，程普也一同在场，对具体作战细节安排颇有见解，其思虑之周到详实让刘封大感不如，连声称赞不愧江东虎臣之名。

刘封虽然年轻，但毕竟是名义上东线楚军的主帅，又是楚侯义子，今日态度竟然能这般谦恭，令一度还心怀猜忌的程普大感满意，遂笑谓道：“你可知侯爷为什么要咱们坚持到天亮？”

“不知，”刘封如实答道。

说话间东边天际已不知不觉泛起了一丝白线，离天亮只剩半个时辰。看看车阵外，围在四周的火圈也已悄然熄灭，只剩下零零星星的残火还未燃尽，但是被烧得发红的地面还颇为烫脚，距离彻底冷却还有一些时间。然而就在此时，那熟悉而又刺耳的机括声再次响起，众人闻声皆齐齐为之色变，这是敌人的霹雳车已然准备就绪、正在上簧准备发射的标志，而霹雳车一旦发威，也就代表着曹军的攻击即将再次打响。

“轰！”“轰轰！”霹雳车发出的石弹连绵不绝的飞向楚军车阵，发发都有千钧之重，所过之处哪怕是坚硬的城墙都会垮塌，又何况是区区木架搭成了车阵，几轮轰击之后，忙了一晚上好不容易修复起来的楚军阵地便又是千疮百孔。

好在楚军吸取了昨日的经验，当霹雳车发威时，大家普遍都躲在临时挖掘的壕沟中，虽然工事损失很大，倒并未造成重大的人员伤亡。

程普有意无意间点出了刘封心中的犹疑，也点醒了他那一丝迷惘和不安。刘封不禁大感惭愧、汗如浆下，讪笑谓道：“将军所言甚是，是小子我犯浑了，还得请将军多多教导才是！”

当曹军的霹雳车终于停歇下来时，悉悉索索的脚步声早到了近前，手脚麻利的曹军兵卒在轰击声的掩护下，已急不可耐的在用勾挠和撬棒拆除车阵前沿的挡板和拒马。随着一阵锣鼓响过，躲在壕沟中的楚军将士一跃而起，或弯弓射箭、或持矛而搠，让猝不及防的曹军兵卒吃了不小的亏。然而曹军大部队已抵挡阵前，而车阵在霹雳车的轰击下出现了多处豁口，曹军随即从这些豁口杀入阵中，与楚军将士们近身厮杀在了一起。

虽然没有了挡板的阻碍，但楚军阵中还残存大量的壕沟、拒马等工事，所以大规模的结阵并不存在，而是呈现出单兵对单兵、小队对小队的混战缠斗场面，五五梅花战法早已在楚军各部广为普及，故而小队作战方面楚军算是强于同时代的一般部队，可偏偏曹军武卫营同样是军中精锐，亦惯用合击配合之法，故而双方算得上是旗鼓相当、不分伯仲，并没有向曹操之前预想的那样一旦破开车阵后便可获得一场摧枯拉朽的大胜。

许褚身死当场，杀入阵中的虎卫也被彻底清理干净，但楚军的危机却并没有就此解除。

眼看局面僵持，心急如焚的曹操果断增兵，将一批又一批待命中的武卫营士兵押了上去，到最后武卫营统领、厉锋将军曹洪都已率近卫亲赴前线、身先士卒与楚军厮杀。

“仲康——哎，”到了关键时刻，曹操下意识还想派许褚上阵，可刚唤了半声，便已意识到斯人已然身亡，不由得发出一声叹息。

然而理想很是丰满，现实却无比残酷，刘封寻一开阔处放眼望去，但见无垠的黑暗中除了曹军的火把外再无其他任何光点，有哪里会有援军前来。绝望中人难免就会瞎想，自古以来为了继承权的事，贵族们可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想着想着，刘封心中又开始犹疑不定......

“都督为何独自一人在此愁眉不展？”刘封正在浮想联翩之际，平吴军统领、荡寇将军程普走了过来，探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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