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奋过后，江余咳了一声，欲盖弥彰地重申道：“我不是故意的。”

“嗯。”云旧点点头，表示理解。你是有意的。

“这是什么。”云旧提问。

江余回忆这几天所学内容：“是肉苁蓉。”

白天，两人路过一株植物，有半米多高，像插在沙里的大玉米，也有点像松果。

“……”果然。

笔记：肉苁蓉是一种比较污的药材。

中午，两人在小绿洲休息。江余捅了一个蝎子窝。

“我们有酒精，先消毒。有盐，酱油，辣椒油，胡椒粉，还有白酒……完美。”

云旧不信：“晚上宵夜吃烤蝎子。”

“好!!!”

江余：“真香，吸溜。”

两人是盘腿相对而坐的。这几天中午都吃方便米饭，但存粮不够，有时只能共吃一盒。云旧用盒子打包好几只今晚的宵夜，对江余说：“张嘴。”他拆了一根牛肉干，递过去让江余咬住。

江余叼住肉干嚼了几下，顺手比心，嘴里含糊道：“爱你哦。”但不见云旧有什么反应，就连一个无感的眼神都没给。他以为自家小旧没听清，连忙用眼神示意对方拿一下肉干。

江余检讨道：“我不是故意的。”

江余震惊了。他觉得自己才像是被云旧咬了一口的食物。他迟疑地坐回去，像吃棒棒糖那样右手拿着肉干慢慢嚼着，另外一只手放在盘着的左腿膝盖上撑着脸怀疑人生。

我刚才，是被，小旧，撩了，吗？

嗯？？！！

江余用手捂住左边耳朵。根本不需要照镜子，他知道自己的耳朵一定烫得通红。

江余想，让我死吧。让我躺在棺材里静静。

让我年纪轻轻地喜欢什么……!现在好了，被撩死了吧!!啊!!!

——完毕。

江余冷静下来了。

江余喝了口水。

江余确定自己冷静下来了。

那个时候，我很想……吃了江余，连皮带骨地……全部吃掉。

黄昏，两人在干涸的湖床边上扎营。他们在附近发现了一条蛇，长约60厘米，体表有红、黑、黄的环状纹。

“这是什么。”云旧问。

江余用教科书的语气严肃地说出答案：“响尾蛇。”

云旧皱眉：“再说一遍。”

“……蛇。”江余当即砍掉了两个字，感受到云旧的不满意，立马补救，“牛奶蛇。”

云旧判定江余自救失败：“是珊瑚蛇。”

“嗯，”江余点点头，“我记住了。”

“你前天也这么说。”云旧毫不客气地指出。

江余脸皮厚度还是有的：“我真记住了!我刚才就是，呃，眼花。”

“……”可你眼花了两次。

“……”我头脑不清醒行了吧？

云旧想了想，说：“回去加训。”

啊，又来了，又要开始了。江余在心里叹气，小旧果然还是小旧。

欢迎收听江余有话说节目，我是电台主播，江余。现在插播一条广告：

好消息，好消息，云旧教官的魔鬼训练班开课啦!原价九块九毛九的训练套餐，现在不要钱!专属个人定制，享受至尊VIP待遇!只要训不死，就往死里训!你还在等什么，赶快拿起家伙逃命吧!

——嗯？你问我怎么不逃？

——因为云旧教官已经帮我办好卡了，看样子还是百年制的VVIP。

——有什么感想？是问我感不感动的意思吗？啊。你看我像是敢动的样子吗？我要是敢动早就跑了啊!

营地旁边的湖早就干涸了很多年。它的名字叫月见湖。据说在沙漠出现满月的这天，湖水将会盈满湖床，所以被称为满月照耀下现身的湖。不过也有人认为这只是一个传说，和海市蜃楼一样虚无缥缈。

夜晚降临，火堆在帐篷外熊熊燃烧。中午捉到的蝎子去头尾，用酒精消过毒，再抹上调料，拿锡纸包了扔进火堆里。火焰窜起来将其吞噬，随着时间推移，烧烤的香味在空气中酝酿得越来越馋人。

终于烤好了，云旧用棍子将锡纸包从火里挑出来。江余把它们扫进挖好的坑里，用冰凉的沙子填埋，进行冷却。又过了一段时间，估计锡纸的温度降得差不多了，江余把它们挖出来，拿去给云旧。

干皱的锡纸剥开，露出蝎子的焦壳，滚烫的热气扑面而来，辛辣而鲜香。江余捧着一个吃了一口，壳咔吧脆，像酥油面皮，里面的肉是雪白的，弹性十足，鲜甜无比。

吃一口烤蝎子，喝一口白酒，看一眼身边人。青山清水清风，美食美酒美人。人生最美好莫过于此。

——虽然现在既没有青山也没有绿水，迎面吹来的是缠缠绵绵的风沙，酒喝着既呛鼻又辣喉，和家乡的小甜甜完全不一样，妖艳贱货得很。

但烤蝎子确实好吃，身边人也确实是世间绝色。这样，已足矣。

因为云旧不让多喝，江余只浅抿了几口就把酒壶递给了云旧，然后躺在沙地上看星星。

下过雨后的夜空总是格外晴朗，上面缀满了星星。星光明亮得有如碎钻。

“好多星星啊。”江余说。

云旧往火堆里加了点可燃物，火舌瞬间窜得很高。他也躺下了，用手臂枕着头，与江余望向同一片星空。

江余说：“好久都没有看到这么多星星了……大城市不怎么能看到，乡下倒是方便，但我有好长时间没回去了。诶，说不定阿黄都已经生十八胎了。”

云旧静静地听着。这时，他问：“阿黄不是已经走了。”

“我奶奶家养的狗都叫阿黄。”江余说，“第五代了。”

“你见过。”

“没有。”江余偏过头看向云旧。云旧侧过脸与他相视。“去年四黄死了，现在养的是它的崽。……我没见过，只是……听我爸妈说的。”他的声音渐渐变低，语气轻飘飘的。

“小旧。”

“嗯。”

“人死后，怎么会变成星星啊？”江余问。

云旧说：“不会。”

“而且太远了。随便就是好几光年。”

云旧补充说：“只能在晚上看到。”

江余想了想：“嗯……如果天气不好，空气质量不行，就算在晚上也看不到。”

“真是……”他的嘴角露出嘲讽的笑，“我当初为什么想变成星星啊？”

云旧摸了摸他的头。

火光照映下，云旧的表情是温柔的，眼里有光在跳跃。江余看着他发了一会呆，最后拍案决定：

“我死了应该变钻石!”

云旧：“……”

“一颗钻石永流传，随时随地看得见摸得着，还有bilingbiling的光，可好看可漂亮可贵了!”江余严肃地思考可行性，“而且钻石由碳元素构成，人的骨灰也包含碳元素，所以骨灰是可以……唔唔唔……”

说时迟那时快，云旧忍无可忍，于是江余就深刻感受到上一秒还在温柔摸头的美人手这一秒就紧紧捂住了他的嘴!江余觉得自己要窒息了!

过了一会，云旧的手松开了一点，江余立马接上刚才没说完的话：“可以……唔唔唔。”

云旧果断捂住了他的嘴。

眼神杀。

在次放开后，江余终于安分了，没再说出什么惊人之语来。

“对不起……？”江余后知后觉地道歉。

云旧看着他，说：“我不会让你有事。当年不会，以后也不会。”

“嗯。”江余对他笑，“我也会努力不变钻石的。”

云旧：“……”

江余：“呃……我不说钻石行了吧。”

夜深了。空中星辰闪烁，地上火堆熊熊。

“睡吧。我先守夜，换班时叫你。”

“明白。叫不醒就摇我。”

“好，晚安。”

“嗯，小旧晚安。”

云旧如同小扇子般的睫羽垂得更低了些。他伸出右手，用食指和拇指捏住肉干，手指侧面微贴江余的唇瓣，感受到对方的呼吸一下一下地打在皮肤上。他慢慢俯下身，侧过头咬住肉干的末端，带着绝对的力道撕咬下一段，然后收回手，直起腰坐了回去。

“!”

“怎么。”云旧的声音如同冬日的轻风，微寒，也温柔。他伸手拿走江余嘴里的牛肉干，白皙的手指与柴褐色的肉干形成了鲜明对比。

江余吞下一口劲道十足的肉，双手比了个心，说：“爱你。”

第五天，云旧和江余踏上了归途。

云旧看着江余不说话。过了一会，他垂眸将肉干递回去给江余。

江余不明白云旧这是怎么了。他倾身微微侧头咬住肉干，结果没能叼走。“？”江余从下往上向云旧瞥去一眼，睫毛轻轻扇动了几下，深琥珀色的瞳孔清亮得如同浸过泉水。

想……

“背。”

“肉苁蓉，又名疆芸，寸芸，苁、蓉。”江余咽下一个“锁阳”，“高大草本，寄生在梭梭树的根部，花期5～6月，果期6～8月。高四十到一百，一百六十厘米，茎肉质、单一、圆柱形、黄色，被多数鳞片，果卵形，二裂褐色。可食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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