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脚虽然纤细，但一踩之下仍然疼得冯不常直颤着竹片。

女孩瞪大了眼睛，她难以置信地低头看了一眼，半是犹豫地说了一句：

不只是视觉，他甚至感觉自己现在正与女孩同享同一具身体，虽然没法操控，但女孩的五感此时正清晰地传递进他的脑海中。

冯不常心中出现了些许明悟，但此时女孩却颓然地放下天书竹简，只听她内心中不无叹息地说道：

但这不是关键，重要的是他竟看到了女孩眼中的画面！

“嘶——！”

她不认字？-

思索片刻，他尝试着开了“口”，在女孩的脑海中穿出一句话：

“天书？”

“何人！”

女孩仓皇间闻声，她拔剑而起，虽然有些惊慌但仍然保持着基本的冷静，她四顾之下，迈步就准备到屋外去查看情况——

说完她苦笑着摇了摇头，像是在嘲笑自己的天真那样，她轻轻地自言自语：

“我竟觉得天书会言语，真是魔怔了……”

“先别管你精神有没有问题，但能不能把脚从我身上挪开？竹简也是会痛的。”

“娃娃，想修仙不？”

所以，他必须先稍加诱导，让女孩在心里推导出自己所需要的那个身份。

他要等待，等待女孩亲自为自己送上一张虎皮。

尽可能地保持着一种若即若离的模样，这中镇定自若的态度让女孩顿时有些不知所措，她闻言微怔，踌躇片刻才轻声说道：

“素日十八年……”

先是装腔作势地寻思了一会儿，冯不常才慢慢在女孩脑海中传出声音：

“又改了年号？老夫竟睡了如此久的日子，皇帝竟都换了一茬……不过，老夫此前应是把竹简安置妥当了才是，可为何在这么一个荒郊破落之所？”

假装带上怒气，这让女孩的脸上露出了些许紧张与赧然，她迅速开口说道：

“前辈见谅，我也实在是不得以……”

听到女孩略到迟疑的尊称，冯不常顿时松了一口气。

身份的差距会带来潜意识上的服从，这样一来，不论是获取有价值的信息，还是驱使女孩为自己做些什么，都会变得容易许多。

而女孩这时则显得有些面色黯淡，她深吸了几口气，才勉强镇定地解释起来。

听着女孩轻声地讲述这些日子的前因后果，冯不常这才明白，为啥自己一个竹简会给被那些骑士们追杀。

他们现在所在的夏国，其国君为了长生练了邪功，须以方士为药引才能修炼，而据说，供方士们修炼的天书中就藏着克制邪功的秘诀。

“那暴君竟还蛊惑黎庶，污蔑天书才是邪祟之术，”

难怪夏国君会下令对女孩一家赶尽杀绝——虽说女孩自称家中无人能参悟天书，但对于夏国君而言，这女孩一家恐怕都是潜在的威胁。

只不过，冯不常心里却没完全相信对方的意思，他瞅着抿着嘴强自平静的女孩，联想到前世看过的史书之类，总觉得女孩口中的夏国君行事恐怕另有原因。

不过是否有隐情也不是冯不常所该考虑的东西，那夏国君想要烧自己这件事总归板上钉钉，所以他干脆抛开这个思绪，直截了当地对女孩说道：

“老夫大梦刚醒，只能引出一缕神识来此凡间，恐怕没法帮到你太多。但若是你能护住这天书竹简，待老夫勾动大道真身降临，保证能赐你一场机缘。”

不过，在听到冯不常这番话后，女孩的面色并没有变得像他想象中那样激动，恰恰相反的是，女孩反而平静地抬起脸，她视线冷冽地望向前方，声音中没有一丝波动：

“前辈折煞我了，我虽力薄，却也略知信诺二字。虽说前后之事，人实难料，但既然我承诺过要送天书至青山去，自然不会食言。”

她的话很坚决，让冯不常心中多少升出了一些以己度人的尴尬，他轻咳一声道：

“如此便好，但前往青山路上，恐怕不是什么容易的事吧。”

只是随意的话语就让本来振作起来的女孩明显垂下眉梢，她微皱着眉，轻咬嘴唇地点了点头，冷叹一声道：

“的确，此去青山至少还有八百多里，而我们还没出夏国境，随时都可能有夏朝廷的爪牙追上我们……”

“既然如此，那我指点你些许仙术，如何？”

冯不常心中一动，之前在天书上看见的那些字走马灯一般在他的脑海中闪回，不等女孩回应就在她脑海中念叨道：

“仁高护我，丁丑保我……”

这名为六神护身咒大抵是驱邪护身强身健骨的法门，用以女孩当下的处境正合适不过。

静静地听着冯不常的念叨，女孩没有丝毫迟疑，她豁然端正身子原地盘坐下来，双手掐诀运气，跟着冯不常一齐默念起来：

“仁和度我，丁酉保全，仁灿管魂，丁巳养神”

此时，冯不常似乎感觉到周围的空气带着些许悸动，有什么东西随着女孩的呼吸进入了她的体内。

也不知过了多久，冯不常突然通过与女孩连接着的五感察觉到她的身上似乎起了一些变化。

她的脑海中好像同时出现了一团雾气，雾气翻腾间，竟犹如新长出来的器官一般驱使自如。

这就是初入仙途，所开辟出的气海？

冯不常思索片刻，而就在时，一阵微风拂过，他突然觉得自己身上起了什么古怪的变化——

本来就灵敏细密的感知在这一瞬间好似又放大了数倍，被放大了无数倍的草动虫息让冯不常只觉得自己脑海中仿佛敲起了无数的洪吕大钟。

世界在这样清晰的洞察下仿佛静止，而此时，女孩猛地睁开眼睛，眼中满是震撼与惊喜，她回到竹简前，恭恭敬敬地跪下磕了个头：

“仙师点化之恩，雯没齿难忘。”

但冯不常没有回应，他静静感受着周围气息变化，用远比之前灵活的动作卷起竹简，脑子里直觉嗡嗡作响。

他似乎也和女孩一样，踏上了修仙之路。

“莫慌……娃娃，我且问你，今夕是何年何月？”

冯不常并没有直接说明自己的身份，因为他知道，以这丫头现在的疑心程度，不论自己说什么，她都不会轻易相信——除非是她自己得出的答案。

冯不常有些恼火且无奈地叹息道，这让女孩浑身一颤，像是见鬼了那样猛地回退两三步，半拔出的剑护在身前，双眼惊疑不定地盯着躺在地上的竹简。

她缓缓蹲下，握剑的手微微颤抖，她伸出剑去试图挑起竹简，好像那是什么会咬人的毒蛇。

上面一笔一划有些繁复，但也并不难认，冯不常一扫眼就看了个七七八八。

“哪里来的邪祟竟敢玷污天书！出来！”

女孩威吓道，但很明显，她颤抖的双手依然清晰地表达出她的恐惧。

认识到这点的冯不常脑中灵光一闪，他思索片刻，在女孩的话音落下后又故意等了几秒，等到她的脸上露出明显的疑惑时，冯不常才突然用一种嘶哑、低沉又平淡如水的方式开口说道：

“完全不行……我又看不懂天书上的字，又怎么去参悟上面的功法？！”

听到女孩的话，摊在地上的冯不常心里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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