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觉到异常的冯不常顿时愣在了原地，两种截然不同的想法在他的脑海中相互碰撞，让他颇有些烦躁。

仔细想想，娄老爷无疑是在祭拜这个神像，但既然是祭拜，为何又要把神像的脸用黑布盖住？

我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情？！

是谁控制了我的身体？！

刚才是谁在说话？！

对啊，揭下会发生什么呢？为什么我明明不知道后果，却会感到这么畏惧？

冯不常转头就走，刚才那种思绪与认知骤然被扭曲的感受实在是让他有些不安，然而刚走了几步，他的双眼就又露出了些许迷茫。

离开、离开这里……但是为什么，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情？

显然，娄老爷是在忌惮面罩下面的什么东西。

不行，有什么东西在影响我的脑子！一瞬间就得出这样的结论的冯不常立即将火折子点起，燎向自己的胸口，果不其然，痛觉让记忆的飞逝逐渐减缓，让他勉强想起刚才自己似乎是要去把这面罩扯下去。

幸好自己反应了过来，不然若是把这面罩揭下来的话……

若是把它揭下来解放出神像的真容，自己无疑能给娄老爷造成极大的困扰——甚至于，借用神像的力量把那个混账干掉也不是不可能。

冯不常咧开嘴阴笑了起来，他重新走到神案前，伸手就朝神像上的黑布摸去。

没错，没错，揭下来的话，自己就能吃了娄老爷，取代他的位置——

方才的经历开始逐渐地在记忆中模糊，他甚至有些想不起来自己听见了什么，也想不起来自己刚才要去做什么，脑海里唯一剩下的就只有自己被控制的这一结果——

“别装了，我知道你在我的脑子里，如果识相点就吱个声，我会考虑放你一马。”

雕像自然不会回应他的威胁，然而冯不常并不在意，他知道，想要对方开口自然是需要些许手段才行：

“我是第一个被你成功影响了思绪，被你控制的人吧？不然五脏庙里的人也不少，你要是能控制住别人帮自己揭下面罩，估计早就成功了。”

正和空气斗智斗勇着的冯不常的模样显然是和精神病没什么两样，他自己也深知这点，只是他说了半天口都说干了，本以为存在的那个神像意识却一直没有什么动静。这让他心里愈发没底，但戏既然已经唱到这里了，他就非得唱完不可。

他抽出腰间的匕首抵在喉咙，歪起了一个宛如龙王的怪笑：

“你说，要是这具身体死在这儿，你要等多久才能有下一个能被你脑控的人来帮你揭开面罩？”

话音未落，五道沉闷如兽吼的轰鸣在他脑海的上空响起，但冯不常只能堪堪分清其中的一个声音，其余的都模糊在了一起，完全听不明白说的什么：

“住手！”

能听到这个声音就已经足够，但冯不常也没有立即放下匕首，他依然维持着那副扭曲的笑容，不慌不忙地讥讽道：

“我还以为你有多沉着，没想到一句话就把你钓了出来。”

“……你究竟是什么人。”

兽吼如此说道，冯不常放下匕首，很是随意地靠在了神案上，心情松懈下来的他突然就觉得有些饿了，他在供盘里捡起一颗被烟灰熏得发黄的苹果，随意在胸口上蹭一蹭就啃了起来，边啃边取笑道：

“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是目前唯一一个知道你的诉求，能给你取下面罩的人。”

啃了两口冯不常就感觉一阵作呕，这苹果显然已经被烟灰腌入味了，他现在满嘴都是香火的烟熏味儿，好不恶心。

“……帮我，我能帮你杀了九层宝塔的残魂。”

冯不常眼皮一跳，他歪头看着没有丝毫变化的神像，佯装惊讶地凶狠说道：

“谁？！你不知道，那是我的耶耶吗？”

“……我，能看见你的记忆，但，好奇怪，为什么有两个你……我看不懂。不过我知道，你的耶耶，他对你不好，很不好，所以你不在乎……”

冯不常皱起眉头，虽然在神像说到记忆的时候，他的逻辑和话语就突然变得支离破碎，但很明显神像看见了自己的前世，这对自己而言是个很大的隐患。

杀意在心中一闪而过，冯不常随即阴阳怪气地哼哼到：

“虽然你看到了我的记忆，但明显是不知道我的为人啊。耶耶可是我的再生父母，恩同再造啊……想让我帮你，得换个价码。”

神像似乎被这话噎得说不出话来，陷入了长久的沉默。而冯不常也等得烦了，他干脆吹了个口哨，拍了拍神像的脑袋就准备离开。

如果不是因为从神像的举动中察觉到了危险，他才懒得和这泥塑耗着——

“双魂共生！你们、双魂共生！我能分开！”

能让娄老爷都忌惮的东西，显然已经不是一般的邪祟了，一定要出重拳！

如果不是冯不常有着丰富的脑控经历，恐怕也要被这东西糊弄过去，把刚才那两种完全矛盾的思绪简单地当成自我拉扯。

就在冯不常触碰到神像的瞬间，他突然收起挂在脸上的那个渗人的阴笑，半阖着的眼睛像钉子一样，明明面前没有任何人，可他却像是和平时与人对话那般，稀松平常地把脸贴到黑布前，语调稍微上扬地嘲讽道：

“真的吗？”

触碰到面罩的瞬间，冯不常猛地打了一个激灵，他看着自己拽着面罩的手，顿时僵在了原地。

在他说出这话的瞬间，脑海中那个唆使他揭开黑布的声音顿时如被阳光照射的雪一般迅速消融。但尽管它消失得毫无痕迹，冯不常也知道，这玩意儿对自己的影响还没有消失。

那个出现在自己脑海中的诡异思绪很明显就是这神像搞的鬼，而他的脑控手法上显然比自己更加高明——它并不是简单粗暴地告诉别人该怎么做，而是伪装成人思绪的一部分，在思想的纠葛中找到破绽，诱导人做出它所希冀的抉择。

而很明显，这玩意儿所希冀的，绝对不是什么好玩意儿。

向来是自己影响他人认知与行动，等到这种事情轮到自己时，冯不常心中满是恐惧与慌张，他此时连动都不敢动，全身上下所有的肌肉都紧绷着，身体的每一处都好似有冷汗在往外涌。

这神像有问题，自己必须赶紧离开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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