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冯不常顿时一愣。

对啊，自己为什么不算一算呢？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多做几次实验多些对照组，也有助于自己搞清楚自己的能力的适用范围究竟在哪里。

他们的身后一片狼藉，好好的林子被娄老爷生生开出了一道宽阔的道路，只怕若是今后有人想穿过林子，都不用那么费劲了。

自己这算不算是积德行善了？

这楼形邪祟沉默着挤开一丛又一丛粗壮的树木，足足有成年男子腰粗细的大树被挤得发出嘎嘣作响，没坚持多久就咔嚓一声从当众折断。

想到这里，冯不常就不禁叹息起来，他有点怀念王二了，毕竟自己那会儿抛几枚铜钱就能推算出王二的记忆，也借此骗过娄老爷，让他修炼得走火入魔，但现在……

身下嘎吱嘎吱的声音不断响起，就像是年久失修的房屋，被风一刮就生出许多此人耳膜的声响，吵得人根本睡不着觉。

但也多亏了这玩意儿，他们在告别树生娘他们后，一路上也没遇到什么艰难，哪怕是大虫见了这玩意儿心里都犯怵，更别说其他的猛兽了。

“阮雯，身上有铜板吗？”

但冯不常还想着能不能从娄老爷嘴里套出点什么有用的信息，只可惜直到现在，他的尝试都没什么作用，此时的娄老爷真的跟个普通法宝一样，顶多就算个智能汽车。

哎，只可惜自己不能读到别人的记忆，不然的话自己也就不会这么被动了。

冯不常赶紧问道，之前那几个铜板找不着了，估计是在和娄老爷斗法的时候，王二的身体就和那些铜钱一起被娄老爷吃了。

阮雯闻言眨了眨眼，也没问冯不常要做什么，就从腰间的裤带里摸出了四五枚已经被盘得发亮的铜钱，上书素日通宝四个大字，而翻到背面，则是光亮得几乎能照出影子。

“很好。”

至于冯不常此前在林子里感应到的邪祟——这地方估计没啥邪祟能比娄老爷更邪祟了吧。

冯不常深知这绝对不是什么好现象，心中的忧虑不禁又重了几分，忍不住就对阮雯说道：

“徒儿，说心里话，这几天为师的脾性是不是越来越差了。”

老实等在气海中的阮雯好似困惑地摇了摇气海中的浓雾，好听的声音自其中轻缓而来：

“徒儿不察，倒是觉得师父您一如既往。”

冯不常闻言一滞，他总觉得阮雯似乎理解错了自己的用意，但却又不好出言纠正，只好就将错就错着地尴尬沉默下来，也不知道自己是该因为这句话高兴还是不高兴。

这会儿他也失了一探究竟的念头，既然现在找不到答案那就不找了，反正神像的五个脑袋现在还在娄老爷的肚子里放着，那玩意儿又没法自己张腿跑了，自己只要防着娄老爷饿得急了把那玩意儿当零食吃了就行。

屁股下砰砰地传来敲门的声音，冯不常瞥了一眼天窗的位置，就把身体给阮雯让了出来，自己则钻进娄老爷的星辰中逐渐体会其中缓缓流淌着的雾气，接着他心念微动，低声念叨了一声收，整个二层小楼竟像爆炸了一般化为粉尘朝四周蔓延消逝。

之前就听师父解释过的阮雯早有准备，在身下失去支撑的瞬间她就一个鹞子翻身踩在最近的一只树梢上，但甄树生就没这么幸运了，他干脆啪地摔在地上，好在地上满是倒塌的茂密树枝，他掉下来的高度也不怎么高，因此只是地上弹了一下，只吃了些许皮肉之苦。

带着稍微解了气的冯不常几下就跳到了地面，阮雯瞅了一眼已经变得稀疏的树林，双手不由得捏紧，视线瞥向甄树生，轻声说道：

“方向没错？”

“这是自然，在这个方向出了林子就是薛家村，从薛家村往北五十里就能看到大河。”

甄树生龇牙咧嘴地揉着屁股，刚才落在树枝上给上面扎了几个眼，这会儿实在是疼得厉害，但即便如此他的语气也依然自信，甚至有些昂首挺胸的模样。

“既然如此，师父，咱们就走吧。”

阮雯点点头，轻声在书简旁说道就转身往外走着。走了没多久，林子里的树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寥落起来，树干也变得越来越细，从头顶上投下的阳光更是因为没了树冠的遮挡而变得火辣。

重新变得开阔的视野一眼望不到头，迈过土堆，他们很快就瞧见了一长段连杂草都没有的夯实路面，土黄的地面却不似平常那般走一步就能带起好一阵沙土，显然这不是一般的土路。

眼前的这截路刚好是下坡，坡下的一切都能一览无余。阮雯极目远眺，就看见了坡下不远就是一个小村子，村子里炊烟袅袅，这会儿显然是已经到了开伙的时间。

虽然这周围依然寂寥无人，但却很容易就让冯不常感受到了文明的气息。

但此时，这文明的气息反而让冯不常感受到了些许威胁。经历了土匪山寨的风波后，冯不常此刻自然是有些不太敢贸然接近人烟，生怕和忽悠薛老大那时一样。

虽说自己那会儿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但谨慎一些总归是好的。鬼知道这个世界是不是家家户户都有那么些个难缠的邪祟。

但不接触也是不可能的，这所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自己多加小心就好。

“师姐，看，那里就是正路。”

甄树生高兴地指着山下的村庄，显然他也很久没从寨子里出来过了，此刻他兴奋的模样就像是第一次出远门的小狗，兴奋中带着畏惧，好奇中带着紧张。

冯不常这会儿却也不再嫌弃他吵，毕竟他这会儿也有一些感同身受，从成为天书以来，人间的烟火气就好像离自己很远很远，这会儿再远远瞧着这些人世间的烦扰，心中多少也有些感慨起来。

“徒儿，去那边看看，累了就歇息一下，吃个饭再走。”

“恩。”

轻轻应了一声的阮雯缓缓走着，但冯不常此时却听到一阵不规律的马蹄声从远处传来，他感知横扫而去，只见一只的瘦毛驴喘着粗气，驮着一个大胖和尚一瘸一拐地走了过来。

被冯不常瞪得心里发慌的甄树生顿时倒吸一口冷气，他连连称是，迅速就把脑袋又缩了回去。

该死，自己好像越来越喜怒无常了。

他随即控住阮雯的身体，默念问题的同时连抛六次铜钱，可就在抛到最后一次的时候，突然一个声音传来打断了冯不常的思绪：

“师父，看样子咱们就要出林子了，但娄老爷咋办，咱们要是骑着他到正道上去，是不是太引人注目了些？”

阳光穿过斑驳的树荫打在娄老爷的屋檐上，夹在阮雯怀里的冯不常皱着简牍，他尝试和娄老爷进行着沟通，却怎么也得不到回音。

刘树生……不，现在该叫他甄树生，从一旁的天窗探出脑袋轻声问道。冯不常闻言一愣，思绪顿时为之一断，脑海中马上凝聚出的二层小楼也在转瞬间就消弭不见。

忍不住咋舌，冯不常转头狠狠地瞪了甄树生一眼，被打断卜算的他此时心中实在是有些烦躁，多少生出几分把他嘴巴缝住的想法。但他很快就意识到自己的情绪似乎不太对劲，冯不常赶紧深吸一口气平静思绪，接着平缓地说道：

“无妨，等到了正道就告诉老夫。但记住，若是有事，先敲敲天窗，得到老夫允许再上来……你大师姐毕竟也是女流，你行事多少也要得体些。”

冯不常不禁自嘲，他再次喊了几句娄老爷，但依然没有声息。

奇怪，这邪祟明明在刚被自己叫出来的时候还嚣张得很，这会儿怎么还在装哑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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