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下，”导师忍不住道，“我有非常紧急的情报——”

“交给我吧。”修缇淡淡地道。

最好的打算, 就是耗费一定实力之后遏制住黑暗生物的侵袭，最好是它们能够退却。最坏的打算，就是护住几百万人之后，整个阿林雅迎光明圣廷垂涎已久的清洗时机。

划算吗？

谁知道呢。

特里萨似乎极困倦，他的肩膀上盖一件厚外套，似乎是不经意间睡的。而修缇先生则是将一本文件夹放了膝盖上, 他没有要吵醒特里萨的意思。

就如同旧日的场景一样, 从“界启蒙星”特里萨.博伊斯阁下的办公室外，透明的玻璃走廊，便能望整个恢弘优雅的巫城, 连同每个议教团成员的办公室、每个磅礴的学院建筑, 及那座日暮之逆晚霞的钟楼，都能够尽收眼底。

这位导师穿秘院的深蓝长袍, 他敲过了门, 推开门时首先到的却不是特里萨校长，而是另一位阁下——代号“猩红杀戮者”的修缇.斯诺。

“非常紧急的情报。”他提高了声音，强烈的情绪打击让他法克制自己，更况这种情形之下，他认为完全可打扰特里萨，“修缇阁下，我觉得我应该立刻告知……”

他立即俯身行礼, 单手按胸口右侧：“修缇阁下。”

对面的男人沉默声地坐沙发椅上, 他竖起手指，向者比了一个“请安静”的作，然后视线左移，随修缇阁下的引导, 学院导师到了伏桌子上的特里萨阁下。

嘘——

修缇的手指抵唇间，这位年轻导师的声音立即被禁止住了，刺客先生的情绪依旧没有什么起伏，并不生气，但这声音依旧吵醒了特里萨，原本暂时休息的银发男人缓慢地支起身体，他抬起手指，指腹轻轻地抵了太阳『穴』周围，未摘下的眼镜他的耳侧印出淡淡的红痕。

“……我睡了……什么？”他重新睁开眼，“拿给我吧。”

首席刺客。

“这是我早点提醒你就可挽救的吗？”修缇反问道，“当你原本的精神状况或身体状况下滑时，巫师体内盘桓的灵会为你行一定的补充，但是那道诅咒……你的身体不止不能使用巫术、而且要保持绝对的平衡、安定、静寂，特里萨，这是你自己得出的结论，你忘了么。”

“……我明白。”

“我看你不明白。”修缇随意地转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的小刀，“再这么下，莎琳娜回之后会杀了我的。”

“她不会，她没有那么凶。”

“开什么玩笑，她只是对你不那么凶。”刺客先生的手里又多了一把小刀，两把刀片他手指间翻转成花，漂亮得像是某种危险又惊艳的表演般，“继续工作吧，你要是不怕折寿的话。”

“……”

特里萨沉默的间隙，修缇慢悠悠地又手里加了一把刀，平复他表面之下的躁郁和不高兴，“哦，我忘了，反你本也活不了几年了，要不要告诉莎琳娜？她真为能追到你呢……”

“修缇。”

咔嚓。

三把小刀像是扑克牌收牌一样回归修缇的手心，危险的刺客先生吹了吹刀片上的落发，垂眼睛道：“天生短命的启蒙者，诅咒缠身的大巫师，秘与星空之，麻烦您，特里萨.博伊斯先生，现就闭上眼休息一会儿，不要不听劝。”

“……好。”

隐匿类巫术覆盖男人的身上，刺客先生下一秒就隐了身形，随即，特里萨手里的资料文件夹被仿佛空一物的地方轻轻抽走。

修缇立议教团首席的身侧，他低头一边看了看未批复的请示，一边抬起手给特里萨肩头上的衣服向上提了提，然后后移靠玻璃上，从上到下慢慢地过渡显示出身躯。

他的脊背靠玻璃墙壁上，跟巫城今夜的第一缕月『色』吻合一条幽亮的光线。刺客先生批复单上签下自己的名字，不经意地低声道：“晚安，首席阁下。”

————

雷龙的翅膀上炸开几乎能比拟六级巫术的恐怖电光。

它浑身的皮都是秘紫『色』的，眼珠紫泛红，蝠翼般骨与膜相连的翅膀向周围展开，简直遮天蔽日。阿诺因半跪它的独角后，单手紧攥住那只独角，仿佛漫天雷霆霹雳之下冲了一个压力极高的地方。

他不及吐出一口气，就到眼前密密麻麻的黑暗生物瀑布——全都不下五级，这些黑暗生物从沼泽央的裂隙向上飞涌，几乎数都数不清。而雷龙连速度都没减缓，背他像是一道闪电一样冲入黑暗的瀑布，再猛地冲了出。

要不是阿诺因的教养太过良好，他这时候都要骂人了。但实上他只得及让周围亮起一道反制巫术，形成一个短暂的禁魔和抵抗的空间，再叠加上一层灵之加持、雷霆之环。

磅礴的灵像是取之不竭一样他的身躯里爆发出，力量早已超过四级。阿诺因大约确定自己的确已经跨入了传说级。瀑布里较为弱小的黑暗生物被雷电麻痹，再被雷龙的翅膀切成两半——密集的血雨差一点就淋湿了他的全身。

之所差一点，是因为一道强横的白光突然覆盖他的身上，几乎抹了一切疼痛感和负面效果。阿诺因猛地抬头，已经被雷龙骤然带到了一个半空的平台上。

平台上是熟悉的洁白长袍，衣领上是医学院的标志，一双交叠的金『色』双手保护一颗淡红的心。他视线上移，到慈爱温柔的曼尼尔校长、及他身侧按面具，看起有些狼狈的蝴蝶女士。

蝴蝶女士身上有负伤的痕迹，但她的身躯笼罩曼尼尔的权杖光晕之下，看起倒是好。她的面具上皲裂出蛛网一样的碎痕，但没有破碎，呼吸声有些疲惫：“欢迎到黑暗沼泽，奇迹宝贝。”

阿诺因被龙放到了这里，转头看那条雷龙风驰电掣地冲回莎琳娜老师身边，他对自己目前的状态是觉得尴尬：“……晚上好，蝴蝶阁下、曼尼尔阁下。”

“真奇怪能这里到你，但想到你出现之后所做的，居然也不觉得奇怪了。”蝴蝶有点勉强地笑道，她说到这里，才忽然停了停，转而问道，“只不过你有其他种族的血统？怎么不说呢。”

阿诺因紧张地道：“我其实……”

“哎呀，我没有要探寻你身的意思啦。”她道，“有翅膀有什么了不起的，我也有啊。”

“……啊？”

蝴蝶女士顶那张面具皲裂的脸凑了过，她的额头上冒出软绒绒的触角，身后隐隐浮现了半透明的、像是蜻蜓一样的三对羽翼，然后又慢吞吞地收了回。

就阿诺因呆滞的时候，曼尼尔阁下温声解释道：“好了，蝴蝶。……她是一位妖精跟精灵的混血，虽然是少数种族，但也并不让人意外，不是吗？”后半句是对阿诺因说的。

阿诺因脑海浮现出妖精这个种族，顺便浮现出了妖精的身高从十四厘米到一米四之间的这个数据。他是否有生殖隔离和体型差距之犹豫了好久，才『迷』茫地点了点头。

“而且是和夜精灵的混血。”蝴蝶女士看起并不介意，“学院里有多其他的种族，大家都有秘密，没必要非要理解彼此的秘密……奇迹宝贝，外面的情况怎么样？我不知道呢。”

蝴蝶说到这里，她那张面具终支撑不住混『乱』的裂纹，嘎巴嘎巴地、像是饼干掰开一样全碎掉了，粉尘和碎片被风吹落，『露』出了这位大幻术师的真容。

她有一头妖艳的红发，淡粉『色』的眼眸，而她的肌肤——难形容那是一种什么样的颜『色』，介妩媚和天真之间、明明是『乳』白泛粉的颜『色』，但光照之下，居然能透出一股高透明度的黑金、向四周晕染渐淡、反『射』出『迷』离的光泽，就像是一块通体『乳』白、但切割面确实墨黑飘金的玉石、或者金属。

蝴蝶冲他眨了下眼，眉心的妖精花纹，有薄而尖的耳朵，都跟波纹一样抖了抖。

“乖乖，把羽翼收起吧，难道踏入传说级的巫师不用飞行术，要用翅膀滞空吗？”

阿诺因微微怔住，过了两秒才仓促地收回视线——尽管他忘记自己的视力没恢复，对她的外表多是感知到的。

不过即便他过多种族，但面对蝴蝶女士的真容，是一时间呆住了，他反应了一下，才有点心虚地道：“我没学会飞行术……”

其实他早就学了，只是他不知道怎么收回羽翼。

“噢，我可现场教给你，奇迹宝贝。”她的话语听上其实有些强打精神了，“如果——我是说如果，面对这个黑暗生物暴的老巢、次神盘踞隐匿的地方，如果我们没能救回费提诺克，说不定我自己会自顾不暇，到时候要你自己飞出哦？奇迹乖乖。”

特里萨将一面反扣桌面上的镜子伸手抬起，深蓝『色』长袍的严密衣领边看到了暗红的花纹，诅咒的花纹如烙印一般凝刻他的肌肤上，当他的视线触及时，几乎扭如活物。

他下意识地遮住了衣领的边缘，回忆了一下方才那位导师的神情，确定那个人没有注意到时，才拉了一下衣领：“怎么不早点提醒我。”

导师当即恭敬地将整理出的报告交给他，然后没有察觉到任异常地退出了办公室。室内只剩下两个人，墨绿『色』头发的修缇.斯诺瞥了他一眼，身体后仰、陷入沙发之，语调不悦地道：“真糟糕，特里萨。”

“是啊，真糟糕。”银发男人翻资料，微微皱了下眉，“我到现竟然没有获取黑暗沼泽的具体伤亡数字，反倒是多尼多奥峡谷的警戒边界线已经后退了三十奥兰里，最可怕的是，圣廷同时的大作也让人担忧，不管是深渊决堤是天使降临，好像都不是什么好消息。”

什么代价……

“我是说你，”修缇盯他道，“我说你，真糟糕。”

特里萨怔了一下，回头看他。

“你的诅咒，”修缇抬起手，轻轻地指了指脖颈，“你猜莎琳娜看到了会怎么样？”

不划算。怎么算都不划算。

学院导师力地放下通讯仪器, 仰头茫然地看半空。过了片刻, 他才从极度的情绪起伏调整过, 背负压力地行本职工作，将所有传回阿林雅的报告整理出, 带议教团，迈入特里萨的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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